《己欲立而难立》牡丹皮

1、第 1 章

　　“郡王妃，郡王回来了”婢女挑开帘子，向一身素衣的女子福了福身。
　　“哦，知道了”女子并没有对这个消息表现出任何兴趣，依旧捣着手上的药，仿佛这药也比作为她夫君的郡王重要。
　　俄而，女子将捣得稀烂的草药倒入器皿上的纱布，正准备下一步动作，却瞥见了婢女依旧杵在那里，着急地张着嘴要说些什么。“桂心，你一向不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嘛，现在怎么哑巴了，不就是我的郡王夫君回来了”
　　“可是，可是……”
　　“好了，有什么好可是的，我知道你们希望我去迎接他，慰藉一下他在外风尘之苦，但我现在不是忙着，你放心我很快弄完”女子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世家大族的优雅仪态，一点也没在她身上体现出来。
　　“可是郡王妃，郡王这次还带回了一个女子”女子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后院又不是没有娇客，他既然能带回来了，也应是更欢喜她几分的，要是养在了外面，被奶奶知道了，那才真是不好了”想了想被世家规矩束缚长大的人，要是真出格养了个外室，啧啧啧，那鸡飞狗跳的样子，该让那儒雅君子怎么办呢。
　　“郡王妃，她还怀孕了啊”婢女见女子云淡风轻的样子，有些急了，又对自己话这样就脱口而出有些懊恼。
　　“怀孕了啊，无媒苟合，庶子先于嫡子，奶奶又要生气了，不行我得过去看看，不然又要挨骂了”女子的话让婢女再次怔愣，满头黑线。女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桌子，在婢女的帮助下急急忙忙地理了理凌乱的发髻，换了身长裙，袅袅娜娜地去找她离家多日的夫君了。
　　果然，还没走到大堂，她就听见平时端言庄重的奶奶气急败坏的声音，她有点庆幸了，她被接进来时奶奶的冷言冷语比起这个简直不算什么了。本来吧，若是事不关己，她哪敢在这祖孙俩吵架时出现，可是这既然怀孕了，那与她关系就大了去了，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面对一屋子的硝烟。
　　一进屋就看见她的丈夫和一个女人跪在一起，她有些想笑可是这样的场合笑出来可就有些不好了。“奶奶，夫君”她福了福身，曾经她不过是乡野女子，做梦也没想过现在的循规蹈矩。奶奶亲自教授了她两年的规矩，哪怕她是快朽木，也被雕琢得能够拿出手了。莲步轻移，
　　“嗯”老太妃见楚宛进来，也没有说下去了，端起了一边的茶水，姿态优美地抿了一口。比起楚宛的礼仪，眼前这风韵犹存的女子，才真真正正展现了一个簪缨世家贵女的风范。说起这老太妃，也算是一个传奇了，顾言止的父母两人上了战场之后杳无音讯，留下这寡母弱子，虽然这爵位时铁定会落在顾言止手上的，也应该是降等承继爵，并且等到他长大，得到的不过是一座破败的府邸了和一个什么侯爷的爵位了，京中等着看笑话的人很多。可这老太妃啊，很快就从失去独生子的疼痛中出来，女流之身，硬生生地扛起来了郡王府，还保住了郡王位。好在顾言止也争气，文能指点江山，武能引领千军。京中不缺权贵，可像顾言止那样有实权还颇得皇上青睐的，可是少之又少了。而楚宛呢，意外遇见了重伤的顾言止，瞧这有出气没什么进气的样子也活不长久了，原本打算绕过去，可一靠近才看见这精致的脸，她就很没出息地走不动道了。救啊，长成这样有口气就得救回来，她还差一个相公呢，果然这世界是看脸的啊。
　　“人可以留下，孩子不可以。让你早点生个嫡子，你总是推脱，现在好了，你看看你干的是什么事，你看看这几年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当初楚宛也是你硬要娶回来的，现在带个女人回来打她的脸吗？”奶奶总是不能释怀当年顾言止硬要把自己娶回来，成亲了两年多，奶奶不遗余力地教导她，却从未给她一个好脸色，更何况两年无所出……
　　“奶奶，孩子和人都要留下来”还没等楚宛想太多，顾言止出声了，态度坚决。
　　“放肆”老太妃重重摔下水杯，茶水和碎片混在一起，一地狼藉。一群人乌拉拉地全都跪了下去，楚宛也吓得一个激灵，往阴影处移了移。老太妃缓缓站起身来，“四书五经，诸子百家，教你的是这样的忤逆，你这样不把老身放在眼里”
　　“儿子不敢，母亲千万息怒。母亲，做错事的是儿子，孩童无罪。”在这里苦苦哀求母亲放过他女人孩子的是她的丈夫，是她要白头偕老的人，可她能如此呢。她没有多少慈悲心，她也知道地很清楚，他娶了她，却不肯爱她。哪怕是新婚情浓之时，他也不曾开口说一句喜欢。
　　哪怕是他承受了所有阻力，坚持娶了她，却不过是同床异梦。
　　她也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旁的女子，也没有多么好看啊，除了胸前的波涛，还真的不是她可以比拟的，那纤细的腰身，都是她所肖想的啊。她虽是中上之姿，可身上的肉却总是长错了地方。她看着他，他出现前，她所期待的男子便是他这样的，芝兰玉树，哪怕他跪在地上头磕在尘土中，也是说不出的矜贵。
　　“孩童无罪，那你让你以后的嫡子怎么办。顾家百年的名声不能就这样被你毁了。你把她养在府上，多少人盯着顾家，会不知道？就算现在不知道，将来孩子出世，若是女子还好，可要是男儿身。你给他什么身份。庶长子？老身容不下兄弟阋墙。你让他暗无天日地活着，还不如现在就让他死了，等嫡子出世，你想生多少，本妃都不拦你”
　　“奶奶”一直希望自己透明着的楚宛出声了，“还有一个方法的，奶奶，这毕竟是顾家的血脉，应该留下的。这两年楚宛没有当好顾家的媳妇，当年是楚宛肖想顾家荣华，如今既然侯爷有中意的人选，那楚宛也不应该这样霸占着这个位置，楚宛自请下堂”楚宛跪在一边，这样跪拜的姿态，她很少有过，如今为了给别的女人腾位置，多么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