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田村记》雷阿克

3、走出大山

　　“小二哥哥，我又赢了，你看你输的只剩下3颗弹珠了，天都要黑了，我们不玩了好吗？”何田的手里，已经抓了10颗弹珠了，对于一个只有4岁的孩子来说。这已经是他两只小手抓不稳的财富了。
　　“说什么呢？田田！想不到你这么有心机，你赢了就想撤，我可不答应。”得！张透老毛病又犯了，每次都是只要自己输了，不赢回来，是不肯叫停的。“你忘了，我还有一颗金色的弹珠，我会用它把输了的都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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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天已经全黑了，何田看着张透抓耳挠腮的样子就想笑，那焦躁的样子特别像昨天自己和爸爸去村上小卖部买东西时，小卖部电视里出现的金丝猴。不，比那个金丝猴还要搞笑。“小二哥哥，你只剩下这一颗金色的弹珠了。你确定你还要玩吗？”“玩，怎么不玩，那些都输了，就这颗没输，说明什么，说明这颗弹珠是不会失败的，能给人带来幸运。来，田田，我们去搬一个煤油灯出来，接着战斗。”“张小二，张小二！”一个特别的，像是田边野鸭子在嘎嘎叫一样的声音从何田家门口传了过来，越来越近。“张小二！皮痒了是吧，叫你不回答。”来者是张书俊正处于青春期的大儿子——张扬。有一种儿子叫做别人家的儿子，有一种孙子也叫做别人家的孙子，张扬就是这么一个人，性格谦恭温顺，与人为善，学习上进，外表英俊，尊老爱幼，反正荷田村读过书的人能想到的夸奖人的话，都可以拿来夸奖张扬。可是在张透的眼中，那是去年以及去年之前的张扬，现在的张扬脾气可暴躁着，比如现在他一时没有回应张扬，张扬就想要来拎他的耳朵，什么好儿子，好孙子，狗屁！！不过，现在的张透也不知道脾气暴躁是他哥目前青春期的一大宣泄方式，像火山一样，喷发了可不得了。
　　“扬扬哥哥，你是来叫我们吃饭的吗？”何田感觉气氛有点紧张尴尬，立马拉住张扬的手摇了摇，轻声的问道。张扬低头一看何田那张白净又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只觉得小孩既可爱又可怜，心头那团莫名的火苗立马刷的一下就熄灭了。弯下腰伸手轻轻地捏了下何田脸上仅有的二两肉，温柔地笑着说道：“田田，太阳早就落山了，你张叔叔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洗下手，然后叫着田叔叔一起过去吃饭好吗？”转头却脸色一变，伸脚踢了张小二屁股一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洗手。你看你，脸上花的，更丑了。”张透看着张扬不善的脸色，摸摸自己的小屁股，伤心的觉得自己在张扬心中早就不是他可爱的弟弟了，他哥只喜欢田田，早就不喜欢他了。张扬越想越觉得委屈，想哭又怕他哥骂他，于是只能化悲愤为行动，对着他哥的小腿一下就踢了过去。好家伙，这下谁还记得什么弹珠，什么回家吃饭，两兄弟就这样你一脚我一脚的在何家的院子里跑过来跑过去的上演着全武行，直到被吵醒的何涛喝止住了两兄弟，又提溜着两兄弟和何田去洗了手，四个人这才一言不发的过去张家吃饭去了。
　　刚一踏进客厅，张透就闻到了从厨房飘过来的他最喜欢的青椒炒腊肉的味道，脸上一下就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大声的喊道：“妈，爸，我饿了，可以吃饭了吗？”“就你嘴馋，你怕是属猪的吧？”伴随着宠溺的轻斥声，一个年约30左右的女人笑着走了出来，大概因为常年的田间劳作，皮肤呈现的是健康的小麦色，身材也比一般的女人结实了些。但是看着就是一个让人可以信赖，善良的好母亲，好妻子。“妈，刚哥踢我屁股。”张透一看见自己妈妈出现在自己面前，立马跑过去抱住她的腰控诉道。“妈，是他太烦了，我才踢他的。我又没错。”青春期少年想也不想的承认了，并显得毫不在意。
　　“好了，你们两个熊孩子。待会和你们爸说去。“女人轰走了抱着自己腰杆的张透，转头对还站着的何涛父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涛弟你快坐着，别站着。都是张小二闹得，我都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上话。”“心姐，别客气，我刚睡醒，站一站醒醒神刚好。”何涛开玩笑的说道。“田田，到秦姨这里来，秦姨有好几天没看见你了。”秦心闻言笑了笑，上前一步关切的拉住何田左三圈右三圈的看了又看，说道：“田田，感冒都好了吗？。”“早好了，秦姨。您给爸爸的药特别管用，谢谢您。”“没事没事，谢什么，你可是我们两家人的小宝贝，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妈，你别问了，还吃不吃饭了。你不饿，何叔叔和田田可是饿了哈。”张小二知道他妈喜欢何田，但是青椒炒腊肉还是要吃的啊，不然照着他妈那张能说会道的嘴，不知道还有多少话要说呢？
　　“吃吃吃，就你最能吃。”
　　“秦心，进来一下。”厨房里传来了张书俊的呼喊声：“快点来，端一下菜，我端不了那么多。”
　　“来了，来了。听到了，一家人嗓门都大。”
　　不一会，饭菜就全部上齐了，两家人总共六个人满满当当的围坐在餐桌旁，你挤着我，我挤着你，好不热闹。“咳咳……”张书俊满意的看着桌上的菜和桌边自己最为珍视的家人们，开心的举起自己手中装了二两土白酒的杯子，“来来来，一起喝一个，我马上就要走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团聚……呲……疼……”张书俊话还没说完，何涛就激动的用筷子狠狠地敲了敲他的手，“呸呸呸，乱说什么。什么最后一次，等你回来每天每年都会聚的。”“对啊，你个没文化的就是不会说话。”秦心也啪的拍了一下张书俊的肩膀，不悦的说道。“好的，涛弟、婆娘，我错了。我不会说话，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像张扬学习。”张书俊贫嘴道。看着张书俊大咧咧的样子，何涛和秦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连桌子上一直忙着吃饭的三个小屁孩也跟着乐颠乐颠的，好笑的紧。
　　“好了，快吃快吃，我的手艺你们接下来的三年可是吃不到的，还不快点吃。”张书俊看着傻嗨着的三个臭小孩和坐在自己身边的兄弟和婆娘，越看越觉得舒畅。觉得自己真的太幸福了，为了这份幸福他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的工作，争取给自己家人更好的生活。
　　等张书俊高兴的喝完了第三杯酒，饭席也就吃的差不多了。“张扬，你带两个弟弟出去玩一下，我和你妈妈还有何叔叔说会话。”“好的，爸。”张扬懂事的点点头，牵着何田的小手，踢了踢还在往嘴里胡吃海塞的张小二，“走啦，我们去何天家看电视。”
　　孩子们走了之后，三个大人坐在那里气氛一下就沉重了下来。“我马上就要走了，有些事情我还是想要交待一下，不然我不放心。“张书俊又砸吧了一口酒，认真的说道。“我这次一走就是三年，秦心，涛弟平时左手不方便，农活你能帮他做的就帮他做点吧，我们的地，包出去后就没剩多少了，农活方面你们两个互相照应着。”“嗯，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涛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弟弟，他也是我的家人，我会的，你放心。”秦心毫不犹豫的答应道。“涛弟，我知道你一直觉得这些年我们帮你做了一些农活，觉得亏欠了我们。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江姨走的时候是把你交给了我的，说你是我一辈子的兄弟，所以这辈子只要我在，我就一定会护着你的，我就算不在你身边了，秦心还有我那两个小子也会照顾你一辈子。”何涛最讨厌听到张书俊说什么在不在的话，他不开心的打断了张书俊的话，“你能不能别老是在不在的。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会照顾我和何田，我接受。但是我也是男人，你能不能信任我一点，我会好好生活着。你不在的时候我和心姐会相互帮衬。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外面工作……不要担心家里。也不要说什么你在不在的话了，听着闹心。”张书俊听出何涛是真的生气了，立马赔笑承认是自己第一次离开家人，太敏感了。说着又和秦心、何涛喝了最后一杯酒，算是辞别酒了吧，愿三年之后他回来的时候能赚到一笔钱。他早就计划好了，回来的时候能够给秦心买一条电视里面都市女郎才穿的红色连衣裙，给他的三个小崽子带点城市里孩子们的玩具，当然还要给何涛买一套介绍国外自然风光的书籍。之前在小卖部何叔那里他们一起看过电视，电视里有一个叫做非洲的地方，据说那个大陆是中国的好朋友，那里有广阔的草原，有无数的斑马、狮子和河马等他听都没听过的动物。当时他和何涛都完全看神了，他记得何涛说过，好想去那个地方。他现在没有能力带何涛去，他想等他挣到钱了，先给何涛买点书，书上不用太多字，毕竟他俩认字也不多，多点图片就好，让何涛好好看看非洲，看看那些动物。这些他谁都没有告诉，他想到时买好了带回来的时候给他们惊喜，想到这里，张书俊暗暗地笑了，仿佛能感觉到三年后他这一大家子人收到礼物时兴奋的表情。他相信，只要自己肯努力，他们总会越过越好的。他觉得能让大家更幸福就是他存在的最大的意义。
　　想着想着，张书俊觉得刚刚喝下去的几杯白酒，全部化作了蜂蜜，流过的地方尽是甜蜜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