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装骑士》绿梨炖糖

3、第 3 章

　　宋识彦？
　　时佳璐愣了愣，旋即一笑：“别逗我了。”

　　“我是认真的，”朱艳霓说，“我好像是从上上个月开始注意到的，咱们每次出来聚会，他的视线有80%的时间都放在你身上。而且我特地看过了，如果你俩没挨在一起坐，他的脚尖基本是朝向你的。”

　　前阵子朱艳霓往他们的小群里分享了一个视频，内容是“什么样的行为说明男生喜欢你”，时佳璐以为她又思春，但身为传媒人的习惯，还是让她点进去看了一眼。
　　里面就有这个“如果男生喜欢一个人，脚尖会对着对方”的说法。

　　“这就是你上次吃饭莫名其妙钻到桌子底下的原因？”
　　“是啊。”

　　……
　　破案了。

　　时佳璐只觉得是无稽之谈：“先不提我对宋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霓霓，你可能不知道，我和宋识彦是初中同学，如果他对我有想法的话，为什么不早点表白？”
　　朱艳霓：“……啊？”

　　她愣了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你们认识了有十……十二年了？”
　　“嗯。”
　　“也没听你说啊……”
　　“不重要吧？”时佳璐莞尔，“而且我初二下的时候转学了，跟他也没同学太久，当同班同学是大学的事了……你不知道吗？开学第一天的时候，他不是还来我们寝室帮我们装电脑么？”
　　“……”朱艳霓懵了几秒，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我忘了。”

　　时佳璐给她舀了碗粥，语重心长道：“多吃点，补补脑子。”
　　“……不能吧？是这虾补脑还是这瑶柱补脑啊？”
　　“你能问出这句话，就说明真该补了。”时佳璐慈爱地看着她，“我是在逗你啊。”
　　“……”

　　朱艳霓败下阵来。

　　但她并不气馁，走出餐馆的时候，还在跟时佳璐说：“我还是觉得宋哥喜欢你。”
　　“那也不重要，主要是我不喜欢他。”
　　“也是。”

　　说伤心的话题越讲越丧，她决定不纠结催婚的事了，谁料一抬头，就看到远处围着不少人。

　　“诶璐璐，那是不是你们公司的位置？”
　　时佳璐顺着方向看过去：“还真是。”

　　一辆黑色的车停靠在路边，从车里一前一后下来两个男人，被另一群候在门口的男人迎进了大楼里，之后就看不到了。
　　离得太远，人长什么样没看清，但时佳璐眼疾手快拍了张照片下来。朱艳霓奇道：“你拍照做什么？”
　　“打听打听。”她顺手将照片发在了公司的小群里。

　　群里是几个跟她关系好的同事，很快就有人冒头出来说：
　　「难道公司要被收购的传言是真的？」

　　「那咱们可发财了。」
　　「发财还是失业可说不好哦。」
　　「失业也能N+1，未尝不是一种发财。反正啊，我是受不了现在这位了，你说资本家抠门就算了，一个外行就不能安静闭嘴让内行做事吗？」
　　「笑得。」
　　……

　　打工人只看眼前的MONEY，哪管公司洪水滔天。时佳璐收起手机，对朱艳霓说：“要是公司真有变动，说不定我想不想转行都得转行了。”
　　她一点也不觉得新老板会留着他们这群老员工……主要是公司这一年的业绩实在不太好看。
　　朱艳霓伸手抱她：“没事，你要是真失业了，就上我那儿住。我虽然穷，但吃得起一口饭的时候，就也有你一口饭吃。”
　　时佳璐要笑死了，推了她一把：“哪至于。”

　　她把朱艳霓送去了车站，自己一个人往回走。

　　*

　　周一上午，时佳璐在公司瞎忙活了一圈，被老板叫去了办公室。

　　一份方案被打回来14次，任谁都会PTSD，时佳璐心里“咯噔”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王总，您找我。”

　　一叠A4纸“唰”地照面飞来。
　　时佳璐偏头躲闪，纸张“啪啪”地打到她脸侧，最后全掉在了地上。
　　有一张甚至飞到了落地窗靠内的那边。

　　“说了多少次，谁要看你的‘高大上’啊？不整点擦边你以为数据上得去？”
　　办公桌前的男人满脸横肉，一嘴的口水几乎要喷在人脸上。
　　时佳璐闭了闭眼，睁眼时已经调整好表情：“我设计了几个节奏点，分别在一分钟、三分钟、五分钟的位置，开篇按照您的要求给了场撕逼的戏份，最后也设计了钩子……”

　　这次他们接的项目是短剧拍摄。
　　节奏要适合直播平台播出，但因为最后还要投流到各大长、短视频平台上进行传播，所以要求尽量简短，控制在十分钟以内一集。

　　公司以前主要制作网络综艺和短视频，以及网红主播孵化，拍摄这种十分钟的短剧，只能说班底都有，但是全员草台班子，项目组里的每个人都是摸着石头过河。
　　时佳璐第一次写这种篇幅的剧本，还要同步给到情节关联的宣发方案，她查了很多资料，刷了许多热门视频，写到第15版，其实心里已经感觉差不多了。
　　这个方案很成熟，最多就是比青涩的第一版少了些灵气。

　　然而老板并不满意：“我要的是擦边，擦边你懂吗？我让你开篇吸睛点不是让他们吵架，你就不能直接写一段床戏吗？！”
　　入行两年，这样的需求听到太多，时佳璐都快麻木了，努力解释道：“这两个角色的人设不适合上来就搞，用户会很出戏的。”

　　“人设？用户愿意给你的注意力才几秒，你跟他们讲人设？”王总眼睛很小，配上满脸横肉，总叫那张脸显得有些猥琐，“别跟我整那些高大上的，时佳璐。”
　　他小小的眼睛上下一扫时佳璐的身体，冷笑一声，“你这短裤都快□□了，在这儿跟我装正经人呢？”

　　时佳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身上这条超短裤，是这期自制网综要用到的道具之一，按照公司签约艺人的尺码购入。
　　这群小网红并不是每天都来公司，就算来，也不会早于12点来，道具组的实习生妹妹微胖穿不进去，又要在下午前确认需不需要退换货，这才拜托清瘦的时佳璐试一下。

　　退一万步说。
　　就算时佳璐真的穿了一条“齐、逼、短、裤”上班，在这个没有着装规范的行业，也不算过分。

　　脑子炸了。
　　“我要辞职。”时佳璐说。

　　“哈？”王总都听笑了，“干嘛，威胁我啊？你不会以为自己对公司很重要，我还要求你留下来吧？”
　　“既然公司不缺我一个，那我要辞职也很正常。”
　　“呵，行啊，等交接的人来了，你就走吧……威胁我，什么东西。”王总啐了一口。

　　时佳璐咬着牙，转身往外走。
　　王总的声音在后面追：“把你这份该死的方案也带走。”
　　“……”
　　时佳璐又折返，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A4纸。最远的那张在落地窗边，蹲下的时候，她看到楼下缩小的全城景象。

　　城市这么繁华。
　　却好像没哪个角落属于她。

　　时佳璐眼圈红了。
　　她往上翻了个白眼，将还没流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带着那叠A4纸出门。

　　门在身后合上，她听到猥琐男在里面嘀咕，“嚣张什么，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砰”的一声。
　　门关上了。

　　时佳璐匆匆回到工位，努力保持着不哭。

　　“璐姐……”实习生妹妹轻手轻脚地摸过来，对上视线，被那双通红的眼睛看懵了，“璐、璐姐，你没事吧？”
　　时佳璐摇摇头：“没事，你来要裤子？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我跟你去厕所。”

　　她去洗手间换回了自己的裤子，顺便上了个厕所，洗手的工夫，眼泪已经被她憋了回去。

　　实习生当然是有别的工作的，但她抱着几件刚刚让时佳璐帮忙试的衣服，忐忑地站在门口，没走。
　　“你怎么还这儿？”时佳璐愣了愣。
　　“我、我有点担心你。”

　　实习生今年大三，也就比时佳璐小了两三岁，但学生和社会人的脸有明显的不同。时佳璐看着那张满是天真和稚嫩的脸，笑了起来：“谢谢，但我没事。”

　　“你刚刚都……”实习生欲言又止。
　　“就是被老板气的，没事，公司里谁没被他气过。”时佳璐笑道，“谢谢你啊，中午我请你吃饭。”
　　“不用啦。”实习生抱着衣服，飞快地跑了。

　　没过太久，道具组的周筱摸到了她的工位上。

　　“有事没？没事下去买杯咖啡？”
　　时佳璐看了她一眼，把工作电脑切到了休眠模式，起身：“走。”

　　买咖啡是员工之间常用的摸鱼暗号，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
　　周筱跟时佳璐关系不错，她是道具组的二把手，实际上的一姐，为人低调，但几乎公司节目里用到什么奇怪的道具，她都能在ddl之前弄回来。

　　周筱在楼下咖啡厅买了两杯生椰拿铁，时佳璐没跟她客气，要了双份浓缩。两个人找了个背风且隐秘的地方，站着喝。

　　“说说吧，”周筱道，“姓王的又给你气受了？”
　　时佳璐提起这事就来火：“别提了，他妈的姓王的真侮辱人！”

　　她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周筱灌了口咖啡，眯着眼看风来的风向，声音压得极低：“我这话就跟你说，你别说出去。”
　　“你说。”

　　“给我们单子的那家公司，就是传闻中要收购我们的公司，这项方案关系到姓王的手里这副烂摊子能不能变现。对我们来说，这项目是试手，是增加经验；对他来说，是非成不可。”周筱说，“他、非、常想把公司卖掉。”
　　“……周末你在群里说的那事，我打听到了。过来的是那家大公司的两个挺高级别的负责人，人过来考察，好像不太满意，这两天老王嘴上都急出燎泡了，还不敢让我们看出来。”周筱满脸的轻蔑，“这不，找茬呢，一早上连骂两个人了，说不定还有。”
　　“我说这些，是想让你别太把他的话放心上。气出病来无人替。”

　　时佳璐低头看了看鞋尖：“但我，刚刚跟他提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