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余如恩

3、四年之后

　　NO、10
　　一段故事缓缓讲完，白玉堂刻意隐瞒了自己内心的爱慕，只是突出了展昭的行侠仗义。
　　可是细心如展昶，怎么会听不出话语里的那丝微妙之情，他似是明白什么，却又好像不太明白。
　　他只知道，也许他需要成为一个像故事里的南侠展昭一般的大人物，才能令白玉堂高看两眼吧。
　　他平生头一次觉得，父亲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像是下定决心，没过多久便拜别了白玉堂，正式去寻找甘凤池学拳法去了。
　　反正，他都已经改了同那人一样的名字，只要成为像他一样的大侠，说不定……
　　到了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经陷得这么深了。

　　距离展昶离开，已有一段时日了，以往形影不离的人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白玉堂竟有些惆怅起来了。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是偶尔会抬头看看墙头。
　　啊日最喜欢蹲在墙头，像一只小猫一样，只露出个脑袋，笑嘻嘻地朝自己挥手，喊自己出去玩。
　　许久没见到他了啊……握在手里的笔突然顿住了，白玉堂仿佛想到什么似的，重新抽出一张新的纸，仔细思考了半晌，才落笔。
　　同啊日相识这么多年，还从未画过他，如今他离去了，自己倒是想起了，白玉堂摇摇头，专心地投入到绘画中。
　　太阳渐渐落下，画里的人站在小院里，转身朝他微微笑着。白玉堂将笔搁在砚台上，待画干的差不多了，便将画卷起来，收在抽屉了，心想，等啊日回来了送给他，他应该挺开心的。

　　NO、11

　　时光匆匆，不过四年，一眨眼便过去了。
　　白玉堂正在收拾行李。父母年迈，如今家里的产业都要靠自己来打理，这不，他又得出远门去收账了。
　　在白玉堂的打理下，白氏基业愈发的繁荣昌盛。全国各地都有他们的产业，环环相扣，这意味着再接下来的几十年，白氏都绝无破产的可能。
　　这次要去南方收账，南方的产业刚刚兴起，这一趟，也是他第一次南下。他其实有些期待，其一是他终于可以去看看模糊记忆中的陷空岛变成了什么样，其二是，那甘凤池是江苏一带人士，想来展昶也在那边吧，也许他可以去看看他。
　　这四年来，展昶从来不曾往家里捎过一封信，更别提写信给白玉堂了。

　　一到南京，还未来得及去收账，白玉堂就直奔甘凤池宅邸而去。
　　所谓大侠，逍遥山水，醉心武学，又怎么可能安安静静地扎根在家中。
　　老仆只当他也是慕名而来学武的，婉转地说道，家主前几年还在家的，这几年，就几乎没着过家了。
　　言下之意是，若是想学武，还是算了吧。
　　至于展昶……白玉堂犹犹豫豫的提起的时候，老仆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
　　“不过……”临走的时候，老仆似是想起什么，颤巍巍关门的手停顿了下来，“老奴倒是知道一个姓展的……不知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老人家不妨说来听听……”白玉堂道。
　　“那人的名儿挺有意思的……”老人家有些站不住了，示意白玉堂进来，便缓缓朝院子里的一把木摇椅上一躺，闭上眼睛，慢慢回忆道，“跟家主的一套拳法名字一模一样……”
　　“展昭……？”白玉堂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
　　“对，叫展昭。看来就是你要找的人了。”老人家点点头，“不过……他的武功还未学成，就走了。”
　　“老人家可知道他为何要走？”
　　“老奴不清楚，不过家主对他倒是赞赏有加。”老人家似是对展昶印象颇好，“不过他倒是同老奴说过，他突然想起一些什么事情，要去江浙一带看看……”
　　“江浙一带……”白玉堂有些费解，啊日什么时候同江浙一带缠上渊源了，于是他开口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唔……大抵是记不清了。他是个好孩子，家主对他也是不遗余力的培养……甚至将那套拳法传授给他，家主曾跟老奴讲过，他觉得那孩子……比他更适合那套拳法。”老人家慢吞吞地说完，像卡住了一般，顿了好久，才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是那孩子自从学了拳法以后……整日闷闷不乐，终于有一天留了张纸条给家主，走了。”
　　“那纸条上写了什么？”白玉堂觉得自己老是一惊一乍的。
　　“我不知道……”老人家摇摇头，睁开眼，转头看向白玉堂，“家主很喜欢那孩子，你若有朝一日见到他……也替家主告诉他，只要愿意回来，这宅邸……还是有他一间房的。”
　　说完，老人家又躺了回去。大抵是老了，说了这么好些话，老人家也乏了，呼吸均匀地，似乎睡着了。
　　白玉堂安静地退了出来。

　　一颗心像是被人吊地高高的一样，一丝担忧几乎要冲出心脏了。
　　异样的情绪渐渐充斥他的五脏六腑。
　　四年而已，不过是平平淡淡的思念，为何像百爪挠心一样，折腾地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爷爷的，白玉堂在心里骂了一句，孟婆汤没用就算了，说好的好胎，到头来还是一个断袖。上辈子跟展昭过不去，这辈子又跟展昶过不去。好你个地府走狗，除了姓展的，你他娘的还能不能给爷爷换一个了？

　　江浙一带……
　　展昶去了哪里呢？

　　NO、12

　　南京的账收的是飞快，白玉堂不知道展昶究竟在什么地方，只好先按计划去了松江府。
　　他走的是官道，脚程更是快。没几天功夫就到了。
　　朝代变更，松江府的归属地变来变去，这名字，却依旧好端端的安着。
　　哪怕是经历了两代的战火交替，松江府还依稀有些原来的味道。
　　白玉堂打发了随从们去休息，就独自一人前往芦花荡。
　　有个说书的曾经唱过，“话说这松江府的渔船原分两处，以芦花荡为界。荡北有个茉花村，荡南有个陷空岛。
　　荡北茉花村，住着那丁氏双侠，丁兆兰和丁兆蕙。
　　荡南陷空岛，住着陷空岛五义，分别是那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以及大名鼎鼎的锦毛鼠——白玉堂。”

　　微风吹过，芦苇飘摇，半人高的芦苇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去路。
　　凭着模糊的记忆，白玉堂渐渐探到了曾经那一片青石潭。
　　青石潭依旧波光粼粼，看上去好像一条河一样，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
　　陷空岛跟记忆中已是相差甚远了，岛上早已无人居住，杂草丛生，荒凉到吹过的风都有些阴森的气息。
　　破败的建筑物里依稀还有些卢家庄的影子，然而哥哥们的样子，他却是记不起来了。

　　“嗬——”清亮的嗓音从山中传来，回响在空荡荡的院落里。
　　里面有人……？白玉堂有些惊讶，这样破败的地方，怎么可能住得了人，不被那蛇虫鼠蚁吃了才怪！

　　人声间断的传来，循着声儿，白玉堂发现自己渐渐走到了上辈子曾住过的那个地方。

　　推开院落的门，一条蜿蜒的山路上铺着旋转的石梯，爬山虎嚣张地缠在扶手上。白玉堂抬头，两只有些陈旧的灯笼挂在那远远的屋子门口。
　　人声就是从那屋子里传来的。
　　那堆石梯是给他那群笨哥哥们爬的，他以前从来都是直接飞上去的。
　　兴致来了挡也挡不住，白玉堂一个纵身，轻踩石阶，三两下爬上了山。
　　这么多年过去，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屋子了。

　　推开门，里头的人见有人来了，“唰”地就将刀刺了过来，闪着寒气的刀锋直指自己的胸口。
　　白玉堂瞥了一眼刀面，有些惊讶，这把刀……！是展昭送给自己的。
　　锃亮的刀面逼近自己，熟悉的纹路勾起了白玉堂久远的回忆。
　　还记得那时候他兴奋地跑来找自己，手里抱的就是这把刀。
　　“五弟。”他边喊他的名字，边火急火燎地将剑递给他，“喏，这是我差人替你打造的，你将就着用用，别总是拿别人的笨刀耍了。”
　　他很了解自己，那把锋芒毕露的刀，的确很合自己的脾气。
　　只是从展昭大婚后，他就不曾用过这把刀了。
　　后来他将刀埋在了院子里的树下，不曾跟任何人说过。
　　他是谁，怎么会找到这把刀的？
　　来不及细想，那人已经起式了。
　　功夫一般……不过在这太平盛世，已经很不错了！白玉堂矮身躲过，反手拍了下那人的手肘，轻轻巧巧地就将刀拿了过来，横在那人脖颈上。毕竟是自己的刀，哪怕时隔这么多年，用着还是那么趁手。
　　两厢打了一个照面，才发现，竟是旧人。

　　“老白……？”展昶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要问你呢。啊日？”白玉堂放下刀，同样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满肚子的事，却又怕对方无法理解，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