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彼岸亦乐

2、树妖

　　树妖是被小姑娘絮絮叨叨的声音吵醒的。他眨了眨睡了很久的眼睛，懵懵的想，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上次睡的时候还是秦朝，正赶上秦朝建立，秦始皇那个威武啊，但树妖不喜欢他，总觉得他身上煞气太重，怕是建了朝廷也不长久。
　　树妖收回跑偏的思绪，低头看这个把自己吵醒的小姑娘。他迷迷糊糊觉得这个小姑娘来了很多次了，睡梦中总能听见她说话，老烦人了。不过，，，树妖盯着小姑娘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小姑娘虽然烦人，但张的还不错。
　　"树，树，阿姐今天给我带了好多漂亮首饰，阿姐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次。"小姑娘笑的很开心，"收养我的王大娘说，阿姐是去学本领，以后要做大事的！""呵呵，凡人能学什么大本领？终免不了生老病死的。"树妖嘀咕道。不过，，，这小姑娘笑起来更好看了。就冲这个树妖觉得自己可以原谅她絮絮叨叨的毛病。
　　不过，令树妖没想到的是，小姑娘每天都来，什么鸡毛蒜皮的事都能让她说上半天。她就没有个朋友吗？时间长了，树妖很好奇。于是，他隐了形，偷偷跟在了小姑娘身后。他看着小姑娘走进一个破破烂烂的村子，从走进的那一刻起，她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敛去，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看，她来了，没人要的可怜虫！"不知谁唤了一句，瞬间有很多孩子聚了过来，围着她笑道:"可怜虫，可怜虫！""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树妖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但小姑娘却并未反驳，低着头，快步走到村头那座最破的房子。树妖跟进来屋子，里面真的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正在编什么东西，见小姑娘进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摸摸小姑娘的头道:"别理村里那些娃娃，他们不懂事，你阿爹阿娘虽然死了，但你阿姐比谁都强，你阿姐以后一定是个厉害的人。"树妖歪着头想，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虽然不多。
　　过了几个月，小姑娘突然不来了，树妖有点担心。不知什么时候，他习惯了小姑娘来烦他，甚至还有些期待。他耐着性子等了几日，终于等来了小姑娘。只是，小姑娘是哭着的。树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树妖，王大娘死了。"小姑娘抽抽嗒嗒道，"阿姐不在时，都是王大娘收留我，全村就她对我好，对我说我阿姐是厉害的人，她死了，这世上除了阿姐外，再没有别人对我好了。"
　　树妖犹豫了很久，开口了:"别哭了，你不还有我么。"小姑娘愣愣的看着树妖一会儿，猛地抱住树干,哭的更厉害了:"你会说话啊，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就让我一个人傻子一样天天自言自语。混蛋！"树妖心疼的看了看自己的树皮，昨天新换的衣服啊，又脏了。树妖突然有点后悔说话了。小姑娘哭累了，靠着树睡着了。树妖慢慢伸出树枝，将她抱到树干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放好，然后将叶子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啊，她都长大了。树妖借着月光看小姑娘，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已不再是那个小小的姑娘了，她长高了，更漂亮了，完全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了。
　　自从少女发现树妖会说话后，来的更勤了，不同以前的是，树妖会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两句。少女曾让树妖变成人行看看，但树妖想，说话都触犯了天规，更何况化为人行，所以总是把话题岔开来。
　　"树妖树妖，你知道什么是刺客么。"少女有一天突然问到。"知道啊。"树妖懒懒回道，心想刺客我可是见多了。"我阿姐是个刺客。"少女犹豫了一下，道，"王大娘说的没错，我阿姐就是个很厉害的人，她杀了很多很坏很坏的人，名气可大了！"刺客啊，，，树妖想了想，他见过的刺客，出名的有荆轲，高渐离，，，好像，没几个有好结果的。
　　有时候，我的直觉就是太准了。当少女再哭着来时，树妖想。"树妖树妖，阿姐死了，她被十王爷那个混蛋杀了。十王爷杀人如麻，作恶多端，天下谁不想让他死！"少女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我一定会帮阿姐报仇，一定会。"树妖突然有些害怕:"可是你不会武功啊。""那又如何，我可以学！"少女拍拍树干，:"大不了拼上一条命！"
　　渐渐的，少女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来了也说上两句就匆匆离开。她在努力学本领吧。树妖想，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
　　"树妖树妖，我要走了。"一个黄昏，少女突然出现在树下，"我来向你告别。"少女利落的爬上树:"今晚，我就睡这儿啦！"树妖摇了摇叶子，表示欢迎。少女望着夕阳，突然唱起了一首歌。树妖没听清她唱的是什么，但就是觉得调子格外好听。
　　月光透过层层树叶，轻轻柔柔照在少女脸上，就像树妖的目光。她真的长大了，完完全全长大了。树妖想。他重重叹了口气，不知为何，他总很担忧。不会有事的。他安慰自己。
　　少女再未来过。树妖等了一天又一天，等了一月又一月，等了一年又一年。她现在在干嘛呢。树妖常常自己想着。
　　"嗒嗒嗒。"树妖猛地睁开眼睛。随着脚步声，一个人越来越近。是她，没错。树妖激动得整个树冠都在发抖。等她靠近，树妖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她受伤了，浑身是血。"树妖树妖，我杀了十王爷，我把他一刀一刀剐了。我报仇了。"她笑的格外灿烂，"可是，我要死了。他们马上要追来了。我想，死在你这里，应该会很幸福吧，所以，我跑回来了。"树妖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那儿！"一群人提刀拿剑快马而来。"啊，我还想漂漂亮亮的死呢，看来不行了。"她仍是笑，却有泪流下来。"别死。"树妖慢慢化为人形。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红着眼向那群人冲了过去。树妖很厉害，可那群人太多了。树妖虽杀了很多人，但也被砍的遍体鳞伤。他感觉自己要倒下了。于是他拼命往回跑去，将她抱入怀中。"树妖树妖，你好帅啊。"她笑着，慢慢闭上眼睛，"我给你唱个歌吧。"树妖真的支撑不下去了。他抱着她，化为了一棵树。"神仙啊！"那群人惊呼道，扔下刀，跪倒一片。
　　"真好。"歌唱到一半，她突然道，便再无声音。也许是蘸上了树妖的血液，她的尸体化为了粉末，随风散落天涯。"早知道不把血蘸在她身上了。"在陷入沉睡前，树妖想，"混蛋，你歌还没唱完呢，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怎么就死了，，，"
　　很久很久以后
　　树妖被一阵笑声吵醒。我又睡了多久？树妖施施然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个小姑娘，迎着阳光冲他笑极灿烂。那个笑容，与他记忆中那个笑容，渐渐重合。他听见她说:"树妖树妖，我都转世了那么多次，你也该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