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故事与新生》闲思笔墨

436、任重途修坡又陡

　　“潘西，你为什么会躲在这里偷懒？这么多客人！难道你都冷落了吗？我以前就这么教导你的？”朱莉安·克拉格还未等到罗兰教授的回应，另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们的交流，来者身形微胖，一头栗色卷发，棕色眼睛，五官线条锋锐如雕像，一瞧就知道他与潘西·帕金森血缘接近。
　　“我亲爱的父亲。”潘西回他，“我这里有更重要的客人。”
　　“更重要的客人？”帕金森先生重复女儿的话，锋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挑剔的视线在阿比奇的面孔停落了二三秒，轻哼了声。“哦，亚克斯利家的孩子？亲爱的潘西，我记得已经提醒过你数次，曾经亚克斯利家有一对格格不入的夫妻，大多数纯血家族的高尚巫师不乐意跟他们交往。”
　　相似的打量目光与熟稔的挑剔言辞令棕眸男孩倏忽想起了那段总是带着昏黄颜色的记忆，心神俱疲的年迈祖母与一个个客人在门前的大树下喝不太愉快的下午茶，直到太阳落下。他早已忘记那些对话内容，只记得祖母不停地叹息：没了我，小阿比奇以后该怎么办呢？

　　“不！爸爸，我给你介绍下我的好朋友。”潘西说，“就坐在你前面的那位女巫，当前最有权势的英国魔法部高级副部长兼部长高级顾问，古灵阁首席经济顾问，霍格沃茨副校长罗兰。你不是曾经说过对新法律有很多疑惑，全是她规划的——”
　　“噢，罗兰小姐！罗兰小姐……”帕金森灵活迅速地绕过桌子，与蓝眸女巫面对面，弯着腰伸出手。“请原谅，我刚才竟然没有注意到你！尊敬的罗兰小姐。”
　　“你好，帕金森先生。”蓝眸女巫伸出右手与帕金森先生握了握。“很抱歉，我确实耽搁了潘西很长时间。在今天这种重要场合，我属实不应该——”
　　“没问题，罗兰小姐，请不要在意我刚才那愚蠢至极的言论。”栗发男巫飞快说道，语气带着崇敬之意。“完全没问题！潘西能陪你聊天，这完全是她最大的荣幸，她就应该好好接待你才是。潘西，千万不要怠慢尊贵的客人。噢……罗兰小姐，坦诚说，你能参加今天的圣诞晚宴，是帕金森家族的荣幸，令这所房间蓬荜生辉。”

　　蓝眸女巫淡静回道：“你太客气了，帕金森先生，能获得这次邀请也是我的荣幸。请原谅，容我猜测…你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潘西说？”
　　“爸爸？”
　　“咳咳，是的……潘西……”帕金森先生举手微调脖子前的蝴蝶状白色领结，用力咳嗽几声。“你知道的，我和你妈妈以前都认为你喜欢小马尔福——”
　　“那只是以前！”潘西忍着火气说道，“而且我根本没有爱过他，我只是礼貌地说抱有几分好感，你们就迫不及待想着把我们撮合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的，那是以前。介于马尔福家族已经失势很久了，我和你妈妈就不再继续逼你跟小马尔福友好交往。或许你可以考虑下其他同样纯净的男孩？最好他家里还有钱……”帕金森先生唠叨起来，“还有，潘西，我亲爱的孩子，注意你的身份！你怎么能让帕金森纯洁的血统染上肮脏与丑陋？我以前教导过你那么多次都忘了？你要是真的跟一个混血巫师在一起，我和你妈妈的面子都要丢光了！”
　　阿比奇注意到，帕金森先生的话越多，帕金森小姐的表情就越不耐烦。他的种种表现总是令男孩想起自己学院的院长，但更傲慢、更专断。

　　“请原谅，先生。”一直安静站在罗兰教授一侧的朱莉安·克拉格突然开口，“你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偏执了？”
　　帕金森先生停下话，朝灰发女巫逼近几步，棕眼不停打量着，轻声询问：“请问你是哪位？”
　　“朱莉安·克拉格。”罗兰教授代替帕金森小姐介绍客人，“我的霍格沃茨学生，往前追溯两百年血统都很纯净，不会玷污帕金森家族。”
　　灰发女巫低头笑了笑，道：“谢谢，亲爱的罗兰教授。但实在不必强调什么纯血了。难道以后我们与陌生人交往前还要先告知一声对方自己是什么类型的血吗？这像是动物交（HX）配之前的准备阶段。”
　　“克拉格？是我知道的那个克拉格吗？”帕金森先生追问。
　　克拉格小姐回他：“没错，帕金森先生，现任巫师议会主席克拉格是我的祖父。”
　　“喔，家学渊源的克拉格！重新定义‘人’的概念的前任巫师议会主席艾尔弗丽达·克拉格夫人想必是你的直系长辈？”帕金森先生满脸和蔼的笑容，主动朝克拉格小姐摊开右手掌，两人礼仪性地握手一次。“真是荣幸，克拉格小姐，潘西能交到你这个高尚的朋友。”
　　“请原谅。”克拉格小姐直率道，“我只是听说罗兰教授会来，就应邀来了。我心里有很多东西迫切要跟罗兰教授讨论，我实在等不及了。距开学时间实在太过漫长了。”
　　“好吧，我认为你们一定会在今晚结交深厚的友谊。不是吗？”帕金森先生一点都不尴尬的模样，“潘西，继续认真招待尊贵的客人，我和你妈妈还有很多人要聊呢。尊贵的罗兰小姐，克拉格小姐，噢，还有亚克斯利家的男孩，我真诚希望你们能放松享受一切，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说完，男巫从容地调整领结细节，迤迤然走向大厅中央。

　　“他终于走了。”帕金森小姐大松了口气，右手用力朝脸扇风，满脸的不耐烦与火气。
　　克拉格小姐耸了耸肩，说：“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讨厌宴会的重要原因。一切都令人恶心。请原谅，潘西，我现在不吐不快——在这种类似的虚假场合，我们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他面上带笑，你也要面上带虚假的笑开开心心地回应对方。别人给你祝福，你也跟着送祝福。但其实一切都没意义，完全没有意思，而且越来越无聊了……”
　　罗兰教授喝了口饮料，神色淡淡道：“我同样如此认为，朱莉安。有人像蜘蛛一样到处吐丝结网，是在给别人表演欣赏还是满足自己？应该说，我真怀疑我自己是不是也在电视上表演给人看……”
　　克拉格噗嗤着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潘西瞪着眼睛瞧了她们好几秒，然后无奈笑着说道：“好吧好吧，你们可以逃避这些你们认为反感的东西，寻找清静，但我不行，否则我会被剥夺继承权的。唉，你们已经见到了，我爸爸就是那样的人，他总爱提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还不知道你曾有机会跟德拉科订婚？”罗兰教授问。
　　“不要提了。”潘西看似十分烦恼地摆摆手。“你早就知道的，我心里真正爱的人是……他现在肯定很安全，对吧？不要说你不知道。”
　　罗兰教授沉默不应，再度喝了一口可可牛奶。
　　潘西的面色阴沉了几分，又很快恢复笑脸道：“好吧，我就清楚你的性子，连她都能瞒过去，更何况我呢？我才不傻，楚汐，你撒了个弥天大谎——对所有人。”
　　蓝眸女巫低头露出一闪而逝的微妙笑容。
　　又来了。阿比奇心想。这种谜语式的对话……难道这是女孩子之间的专属交流方式吗？

　　“我不管你们在猜什么秘密，或者其他不太重要的事？”克拉格打断了她们的默契，“罗兰教授，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猫头鹰吗？我有太多疑惑需要你的解答。”
　　潘西看上去被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好吧，克拉格小姐，难怪你会热衷于跟楚汐在一起，你们两个的性子某种方面真是一模一样。噢，我还有别的客人，等会再来。你们两个都不要提前离场。亲爱的达芙妮——”她边说边站起来，跟另一个刚凑近这里的漂亮女巫互相拥抱，两人亲密地谈笑聊天，逐渐走远了他们所在的圆桌。
　　“很抱歉。”男孩听到罗兰教授如此说，“假期我一直住在自己的庄园，你的猫头鹰可能送错地方了。总之，我从未收到任何信件。”
　　“没事，我们现在就可以聊一聊。”克拉格坐在潘西刚坐过的椅子上，“嗯…罗兰教授，可能这个问题提出来会有些冒犯……”
　　罗兰教授面色不改：“你还是会问。”
　　克拉格小姐前倾身体，轻声问道：“我之前听说你会以健康状况不佳为由辞职？他们……唔，有些人猜测你其实和拉道夫斯·莱斯特兰奇一样没有能力应付工作压力，因此只能以这个借口掩饰——”
　　阿比奇忍不住开口：“罗兰教授的能力很强。”
　　克拉格转过头，黑色眼睛从金属眼镜上方觑向金发男孩。“你知道什么呢？就知道在这胡言乱语。”
　　“我知道罗兰教授不可能会辞职。”阿比奇想主动掌握谈话气氛。
　　“男孩，你年纪太小了，所以看问题看不到重点。”克拉格伸手抬起眼镜，嘴角勾起的弧度有几分讥诮。
　　罗兰教授的镇定视线投来，微微摇头，似是表示不赞同。金发男孩识趣地紧闭嘴巴，仍满脸倔强地瞪视克拉格小姐。

　　“我关心的重点可不是罗兰教授会不会主动辞职。”克拉格继续说，金属镜框在烛火下闪着烁光，添了几分凌厉气息。“我和我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在罗兰教授的指导下，参考英国魔法部当前那可怜的残缺的成文法律，初步编写一部部全新的完整的法律……要知道，我们这些人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学习成绩。天真的不谙世事的男孩，即将毕业的我们拥有自己的抱负与志向，希望能稍微改变一下这无序混乱的落后的世界。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阿比奇听得一知半解，又暂时不敢开口暴露自己的无知，只能孩子气地随意拨弄手中的绒面礼帽。
　　“请不必担忧这一点，朱莉安。”罗兰教授终于开口，清丽的脸庞上依旧是一抹浅浅淡淡的笑容，令人琢磨不透，但坐在她身边的人却能够感受到一股无形压力。“我很欣慰，你和一部分学生能认真听我的课，认真完成作业，睁眼看到了潜在危险，并树立了独属于你们自己的不同于他人的世界观。巫师界就需要你们这样的人物。”
　　“罗兰教授，我为刚才的冒失抱歉。”克拉格重新坐回椅子上，看上去就像被驯服的狐狸。“我只是有些心急，只有你才能……”
　　“噢，不必道歉，朱莉安，我深切理解你的担忧与烦恼——”罗兰教授轻咳了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既然决定公开推行法律，就已预知我们的共同心血一定会保留一部分，不管它是多是少，只要留下一点希望的星火，后来者就有机会重新点燃火炬，到达我们的共同理想世界。到那时候…朱莉安，我希望你们能向后来者诠释制定新法的初衷。我现在所做的，只能是提前打基础。”

　　克拉格想了想，问：“你是根据什么得出这种结论呢？罗兰教授。等到‘那个时候’的时间会很远吗？”
　　“时间不会很远——我猜想是这样的，但我不能预知我自己……唔，朱莉安，我真切希望你能多读一些相关方面的历史书——这里我特指麻瓜的政治社会历史……”罗兰教授道，“一个新政策能成功或失败，它总有种种原因，但也有几个重要的相同点。”
　　朱莉安狡黠道：“那就又要请罗兰教授给我列出一份阅读指导清单了。”
　　“这不急。霍格沃茨图书馆就有好几本书可以看。”罗兰教授说，“简短而言，好吧，我打个比方，希望你们能大概理解一下其中的不可更改的规律……”
　　“请。罗兰教授。”朱莉安像是在上课的学生认真请教教授。
　　阿比奇同样坐直了自己的上半身，认真倾听。
　　“如果一个人从未拥有过大笔财富，那他就很容易道德高尚地慷慨表示他愿意主动放弃这笔钱或捐助给需要的人。如果一个人确实有一笔可观的金加隆，那他就不太可能会轻易主动放弃已获得的财富，除非他确实道德高尚、令人钦佩。这就是人性。你们注意到其中的区别了吗？”
　　朱莉安真诚问道：“所谓的金加隆是？”
　　“《巫师劳动法》。”蓝眸女巫的目光缓缓投向阿比奇，“以及部分受益于《巫师遗产继承法》的人。”现在她身上的气势比男孩所能想象得更加强势一些，尽管她的说话语气听起来很温和，就好像是在随意聊天，但阿比奇觉得能够不被对方的气度与言辞震慑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男孩鼓着腮帮子紧闭嘴巴，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很多。他以为罗兰教授是大发善心帮助一个学生，但真相好像不是这样……男孩又很快为自己竟有如此糟糕自私的念头感到羞愧，无论如何，他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值得觊觎的东西，除了一笔无法使用的遗产和纯血巫师背景，但这两样正是罗兰教授最不缺的。

　　“还有其他得益于新法的巫师也不会反对新法。”朱莉安·克拉格有些兴奋。
　　“不反对和支持是不一样的态度，我需要的是后者。”罗兰教授说，“遗产继承暂且不提，我希望魔法部的普通员工在每月得到应有的薪酬后能坚定贯彻新的劳动法——已经尝到了甜头，总有一些巫师会有勇气去拒绝后面的新长官篡改新法再次剥夺他们应得到的工资福利。其他得益于劳动法的员工也应有勇气向雇主提出合适的薪水。我也希望魔法部成功向经营者征税后能坚定贯彻新的市场法与税法，虽然这一步任重道远，但当前魔法部的资金来源过度依赖部分纯血家族的慷慨捐献是种不健康的财政机制……”
　　“听起来真是充满希望！为什么不趁机推出平权法呢？”灰发女巫问，“假如巨人、狼人和吸血鬼——”
　　罗兰教授谨慎地摇头，让朱莉安吞下后面的话。阿比奇大概能理解朱莉安的想法，听说那个人的组织里有很多狼人和巨人，他们一直嚷嚷着要求获得多种权利，《预言家日报》也报道过几次。
　　“我以为我自己已经足够激进了，朱莉安。”罗兰教授似是叹息了一声。“你看，姑且不论你自己是什么看法，近在眼前的是，帕金森先生和潘西肯定不会同意的。连麻瓜都被认为是肮脏的不入流的，韦斯莱家是纯血败类，你觉得巨人、狼人和吸血鬼就能获得他们的平等承认吗？如果你还不能体会到什么，可以买一本《战争中的巫师(Warlock at War)》 看看。朱莉安，我们要有耐心。”

　　朱莉安有些奇怪地挑眉问：“《战争中的巫师》？什么杂志？”
　　“一本反麻瓜的刊物，不太有名，但影响力并不弱。”罗兰教授说，“我随意举一段他们著名的言论——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任何一个对麻瓜社会表示喜欢的巫师，都是智力低下的人，其魔法软弱可怜，不堪一击，只能在麻瓜废物中找到一点优越感。看某人的魔法是否蹩脚最确切的一个迹象就是看他是否表现出对非魔法人群的喜好。喜欢麻瓜的人在魔法上都是哑炮。”
　　“罗兰教授，部分巫师过分讲究巫师血统，我深有体会。特别是现在这种特殊时期……”朱莉安慢慢说，“但英国巫师界需要改变，而且是剧烈的彻底的改变……”
　　“不是所有的改革都一定会结出理想的果实。众所周知的布莱克家族就一直认为纯正的血统让他们几乎和皇室贵族一样，多年前，阿拉明塔·梅利弗伦·布莱克曾试图强行通过一条魔法部法令，使捕杀麻瓜的行为合法化。其他类似布莱克家族的纯血观念与行为很多很多，否则韦斯莱也就不会被称为巫师败类了……朱莉安，这种观念根深蒂固，请恕我无能为力。”
　　“那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改变呢？”
　　这个问题让阿比奇产生莫名的心悸，他有些害怕地盯着灰发女巫。梅林，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在这里谈论合适吗？
　　朱莉安继续说：“亲爱的教授，你能明白我的心情，自从知道……我就已经等不及了。我总是怕来不及。我们已经落后太多。”
　　“当大多数巫师学会正视麻瓜时。”

　　朱莉安低垂脑袋，一手扶着眼镜沉思。这次她思考的时间有些长，阿比奇喝了好几口黄油啤酒打发时间，发现饮料变凉口感似乎更佳。水蓝色眼睛宁静地注视黄油啤酒和盛着饮料的玻璃杯，似有很多意味，但阿比奇看不懂，他心里有一些疑问，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提。蓝眸女巫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她放松肢体靠在椅背上，神情依然冷淡如常，如高高在上的女神俯瞰着两个学生。
　　“教授。”阿比奇鼓起了一些勇气。
　　罗兰教授微微点了下头。
　　“我们学院，我是说斯莱特林学院……”阿比奇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现在他的想法很混乱。“教授，虽然上学期我病了一段时间，但我知道我们学院有不少人是赞成的……像马尔福一样追随卡罗。”
　　“阿比奇，你待在斯莱特林学院听到的只有赞同的声音，也只能是赞同。这种矛盾现象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罗兰教授谆谆道，“记住，不要只用眼睛去看或用耳朵听，行动，只有行动才能证明一个人的真实想法。比如潘西？当然，目前斯莱特林是内部派别最复杂的团体，纯血巫师与混血巫师之间，纯血巫师与纯血巫师之间，混血巫师与混血巫师之间，每个人各有不同的想法与准则，他可能在下一刻就会改变自己刚真心实意赞同的言论。”
　　“善变吗？”阿比奇喃喃道，他再次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子不算聪明。
　　“不，是趋利避害。”
　　“可是，确实有很多人坚定支持极端纯血思想、支持那位大人物……”
　　“顽固的人以前更多。那些不懂得改变的纯血家族——克劳奇只剩下一个失去灵魂的躯体，布莱克只剩下女系血缘后代，最后的冈特悄无声息死在了阿兹卡班，莱斯特兰奇家族在法国的血脉已经断绝，噢，就连我自己都不一定能活下来……”历数一个个纯血家族的后代，茶发女巫的话语仿佛暗藏杀机，令男孩一阵阵心悸。

　　沉思中的朱莉安猛地抬起头，一双瞪大的黑眼睛情绪无比复杂地凝视蓝眸女巫，嘶哑道：“罗兰教授，你帮助我们睁开眼睛，又要让我们亲眼目睹一次无可挽回的沉沦吗？巫师与麻瓜之间注定……”
　　“全英国还赞成极端纯血论的，大都在这所房间，只要来一个人把我们杀死，事情就简单许多了。”罗兰教授很平静地提出疯狂的建议，“额外补充一句，不需要帮忙，我自己会找个最舒适的方式前往新世界。”
　　“开玩笑……”朱莉安无措地抓紧头发，“教授，你在开玩笑……”
　　“我是真诚地提出一个可靠的建议。如果我有这个能力，我并不介意这么做。”
　　两个学生都被蓝眸女巫的话吓到了，看上去像是被打了一发咒语。
　　罗兰教授漫不经心地问：“需要我给你们喂防石化药剂吗？”
　　“没有哪一个疯子会杀这么多人！”朱莉安成功找回自己的言语能力，“他会被所有巫师唾骂、诅咒、怨恨！”

　　“唾骂、诅咒、怨恨、排挤或者别的……我不介意再多一点。”茶发女巫淡淡道，“拉文克劳人永远不能理解进入斯莱特林学院的小巫师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就会遭遇的困境。这半年来，也不仅仅只有半年……因为那些黑巫师，和其他臭名昭著的巫师，全体斯莱特林学生被默认为帮凶的孩子和朋友，被认为是未来的黑巫师；即使他们什么都没做，手上一点血都没沾，那也改变不了许多人的亲人与朋友去世的悲哀与事实，因为凶手与斯莱特林学生关系亲近，现在的斯莱特林成了被唾骂、诅咒、怨恨、排挤的学院。”
　　“一所学校，只是一所魔法学校就存在如此多的奇怪现象，一千年都未改变。朱莉安，你告诉我，改变一个社会很简单吗？你要是还这么认为，坚持原有的想法，那你就会被一个社会唾骂、诅咒、怨恨。这就是变革的副作用。”
　　仿佛无机物般没有感情的蓝色瞳孔朝他们扫过来，淡茶色的发丝闪着如若刀刃的反光，女巫的脸庞一半藏在绿植垂下的阴影里、一半被自动漂浮的烛火照亮，像是被两种色彩拉扯着的纸片，在烛影下不停晃动，清丽冷冽的脸庞这一刻显得晦暗莫测、令人畏惧。

　　“你们怎么还坐在这里聊天？”可怕的气氛被潘西的爽朗笑声打破，“噢，男孩，黄油啤酒好喝吧？我再帮你换一杯饮料。朱莉安，你也来一杯黄油啤酒吗？”
　　阿比奇小声回应：“谢谢。”
　　“谢谢。”朱莉安勉强挤出声音，颤抖着说道。
　　“怎么了？”潘西注意到不对劲，“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啊？”
　　“我……很好……”
　　“楚汐？”潘西转头望向罗兰教授。
　　罗兰教授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来走近朱莉安，俯下半身拥抱女学生。朱莉安缩在她怀里，整个脸被蒙住，似乎哭出了声：“教授……”
　　“没事的。”罗兰教授柔声安慰她，“你看，我们不是在行动吗？”
　　“我知道……”阿比奇只能看到一抹灰色头发不停抖动着。“教授，我不想死……你也不能……”
　　“你不会死的，朱莉安。没人要来杀你。喝点东西镇定一下。”罗兰教授转身拿来一杯新上的黄油啤酒，递给朱莉安。

　　“她干了什么错事吗？”潘西小声问阿比奇。
　　金发男孩默默摇头。他已经打定主意把刚听到的东西烂在肚子里，做梦也不能说出去。
　　潘西瞪了他一眼，嘟囔说：“你这模样可真是斯莱特林。”
　　“潘西。”罗兰教授轻声喊她，“有没有多余的牛奶？”
　　“当然！等等……”潘西忙唤来一个家养小精灵，一杯热腾腾的可可牛奶立刻被送上来。
　　罗兰教授接过牛奶，又递给朱莉安，提醒道：“有些烫。”
　　“谢谢。”朱莉安笑着拿起了饮料，除了微红的眼角还能证明她刚哭过。
　　“喔，这就哄好了？”潘西戏谑道，“亲爱的楚汐，我以前有没有对你说过，我想和你在一起？”
　　“别说胡话。”罗兰教授故作不满，“你不继续招待客人了？”
　　潘西耸了下肩膀，说：“难道我继续站在那等着被我妈妈介绍新对象？连布雷司都被拉过来了，她都忘了我们是同学！”
　　“噢，可怜的潘西。”罗兰教授如此说。
　　“听起来可真没感情。”潘西翻了个白眼，“你就没有体会过被人催婚的感觉。”
　　“不，其实我有。我三岁时——”
　　“你还记得你三岁的事？”潘西诧异道，“等等，你被介绍给谁了？”
　　“还没来得及——你们等等……”罗兰教授说，转过身望向大厅中央，一个长相蛮横的男巫正急步朝他们走来。
　　“你在这里。”男巫气汹汹地说，“我妹妹让你马上去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为什么？”
　　“她认为要立即审讯麦格。”
　　“为什么？”罗兰教授再次重复问道，语调微微加重。
　　“从阿兹卡班……”男巫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阿比奇再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罗兰教授点了点头，回他：“好，我马上去。”说完，她迅速与潘西、朱莉安道别，蓝眸的视线朝向男孩时，阿比奇立刻说：“我跟着你回霍格沃茨，教授。”
　　“跟着我。”罗兰教授肃声道。阿比奇跟上了她的脚步，穿越大厅中央的人流。
　　“黑魔王依然信任你？”一个懒洋洋的、戏谑的声音在阿比奇后侧响起，“你失去了魔杖，你就没有权利了，卢修斯！”
　　男孩难掩好奇地朝那道声音望去，看到一个棕发男巫把面容苍白的马尔福吓得连连后退，他几乎要将卢修斯·马尔福逼到墙边了。帕金森先生站在一边毫无动作。
　　“有个香喷喷的小妞儿……我最喜欢细皮嫩肉的……是最好的美餐……年轻的小伙子也勉强可以……”继续往前走的阿比奇看到前面有个穿着食死徒袍子的男人跟人聊天，乱蓬蓬的灰发和胡须，尖尖的黄牙，嘴角长着口疮，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臭味：混合着灰尘、汗水、鲜血的气味。
　　“格雷伯克。”罗兰教授冷声道，“不要耽误我办事。”
　　格雷伯克一声不吭地给他们让路，阿比奇跟着罗兰教授走向栎木大门。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生平和谎言》。我喜欢这部作品。”阿比奇听到大门附近的一个红发女巫捂着嘴巴偷笑，“斯基特可真是一个绝妙的记者，她深刻揭露了邓布利多动荡的童年和混乱的青春时代、他终生的仇敌，以及他带入坟墓的那些罪恶的秘密……”

　　他们迅速走出热闹的宴会大厅，越过喷泉水池与花园，经过一条长长的甬道，走到气派的锻铁大门下。罗兰教授挥了下魔杖，铁门无声自开。
　　走出帕金森庄园，罗兰教授突然不急着往前走了，僵立在原地，一团独角兽模样的银光绕着她周身滞留了几秒。阿比奇差一点就撞到她。他好奇地看着独角兽银光，蓝眸女巫的脸色却愈加沉重。
　　“我有件事要急着处理，等会霍格沃茨的马车会来带你去学校。十五分钟就够了。”罗兰教授听起来好像有些焦虑。
　　“可是，教授——”阿比奇话未说完，就看到女巫原地消失了。
　　不久，由两匹夜骐拉着的霍格沃茨马车从虚空飞来，稳当地停落在阿比奇面前。男孩爬了上去，马车里面黑乎乎的，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稻草味。
　　“去霍格沃茨。”阿比奇不知道它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会不会带错地方，那时候罗兰教授能找到迷路的马车吗？
　　男孩看到两匹夜骐先慢慢地蹲伏下来，随后箭一般地向天空冲去，它们飞得太快太高了，以至于整辆马车都在倾斜。阿比奇只能双手紧紧抓着座位，以免自己挣脱出车厢。

　　夜晚冰凉的气流拍打在男孩的脸上，发根顶着逆风胡乱飘动，阿比奇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只希望尽快到达目的地……马车在迅速降落……直到他听到有人说：“谢谢，可爱的小家伙们，我明天就给你们带喜欢的食物。”
　　“罗兰教授！”男孩有些腿软地跳下马车，“终于到了……我差点以为……”
　　“和我预期的一样。”茶发女巫点了点头，转过身准备走向城堡。她的身体忽然间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教授……”阿比奇忙上去扶住她。“教授，你在流血！”
　　罗兰教授勉强站稳，右手从某个地方取出一瓶魔药，洒在流血的左手臂与左腿上，然后望向男孩，虚弱问道：“你会除垢咒吗？我暂时不能用左手。”
　　阿比奇用力点头，举起自己的魔杖，念道：“清理一新！”
　　血迹与药痕均消失不见，一切都仿若无事。
　　“精彩的咒语……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好！我承诺我不会……”阿比奇觉得自己的嘴巴在不停颤抖。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罗兰教授看上去受了很重的伤，梅林，她是刚跟人决斗了吗？

　　“谢谢，男孩。”蓝眸女巫虚弱地笑了，眸中似有闪光，她俯身轻吻了下金发男孩的额头。“接下来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助，高尚的神圣的小骑士。”
　　阿比奇收紧魔杖，无比郑重地承诺道：“我会的，我亲爱的罗兰教授。”
　　“我们要去校长办公室。”罗兰教授声音很轻很轻地响在男孩耳畔，她似乎再也使不出更多力气。“米勒娃·麦格教授是一位值得尊重的女巫，今晚她被人无故指责，等一会你……”
　　阿比奇听不清后半部分的话，不由问：“教授，你后面说什么？我能做什么？”
　　水蓝色眼睛在浓浓夜色里依然璀璨闪亮，罗兰教授沉默了数十秒，最后叹息道：“阿比奇，你只需要记住，麦格教授不能有任何危险。霍格沃茨离不开她。”
　　现在霍格沃茨最离不开的是你，罗兰教授。阿比奇·亚克斯利没敢说出这句话。经历过这一晚的冲击，他已隐约猜到了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惊天真相。令阿比奇更惊疑的是，罗兰教授完全不介意自己知道这一切，甚至是故意透露这些消息，她好像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一切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