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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雪 ...

  •   漫天寒风,凌冽刺骨,鹅毛大雪,了无人烟。

      这片山林,早已被大雪覆盖,万物避冬,天地间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声音,更显安静与寒凉。

      风雪已过,冬阳出云,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点点红迹散落于白雪之上,像是那朵朵红梅,绣于银白丝绸之上。

      凌乱的脚印,顺着山坡而上,深深浅浅,看来闯入这片雪域的人,情况并不是很好,而那散落的红梅,也是来人身上伤口处流落的血液。

      夏霖烨捂住已经被冻得感受不到疼痛的伤口,面色苍白,咬着牙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走着,单薄的身形不断摇晃,像是随时可能倒下,但他依然咬紧牙关,坚持往前走,他不能让那些人有机会再次追上他,不过若是昏倒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也必死无疑吧。

      失血过多,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以及极度的寒冷下,再不甘,再不愿,夏霖烨终是控制不住,眼前一黑,倒在雪地里。

      一双纯白如雪的靴子出现在夏霖烨的身前,定定的站了一会儿,便伸出一双白皙的手,轻而易举的抱起夏霖烨,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而之前夏霖烨倒下的地方,在两人离开后,风雪一扫,遮挡了所有的痕迹。

      夏霖烨只觉得全身发热,很是难过,但很快额头上敷上一层微凉,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嘤咛一声,他睁开了眼睛,视线尚未完全清晰,但他却看见了一抹白影一闪而过。

      视野渐渐清晰,夏霖烨发现他正躺在一张床上,眼珠子四处转,打量着这间屋子。

      转过头,夏霖烨猛然瞳孔一缩——床边竟然有人!

      入眼的是白色银滚边的长衫,看起来很是单薄,视线上移,夏霖烨难以置信的看着此人模样。

      特殊的银白长发随意披散,俊美的外表带着如雪一般冰冷的表情,眼中同样蕴含冰冷,看着夏霖烨如同看无生命之物一样。

      夏霖烨被那样的眼神看得一颤,眼中不由得带上戒备。

      “咳咳……”他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渴疼痛。

      就在这时,一双白皙的手,抬着一杯水,送到了夏霖烨的嘴边。

      夏霖烨抬头看手的主人,还是那副冰冷的模样,但动作却是很轻柔的照顾他。

      伸手接过水杯,喝下温热的水,滋润着火辣的喉咙,夏霖烨再次开口,微微有点沙哑:“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我叫雪,是我救了你。”如人一样冰冷的声音回答了夏霖烨的问题。

      夏霖烨看着这个奇怪的人,心里警惕并未放下,大雪深山之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人,的确可疑。

      雪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抬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夏霖烨看着眼前的汤药,眼中带着探索,抿抿嘴,还是伸手抬起将它喝下。

      汤药很苦,但入了胃后却十分舒服,夏霖烨不由得昏昏欲睡,于是看了雪一眼后,闭上眼睡过去。

      …………

      夏霖烨在这里养伤已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他放下了对雪的警惕。

      倚在门前,夏霖烨看着那快和纯白天地融为一体的雪,嘴角勾起一抹笑,雪,真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拥有着与常人不同的银白色长发。

      他外表如雪,性子也如冰,也许那心也是冷的。

      他不怕寒冷,最爱站在崖边俯瞰这广阔雪域的纯白一片。

      夏霖烨紧了紧自己的衣服,走过去,站到雪的身边,问道:“你很喜欢看雪吗?”

      雪看了他一眼,如往常一样,不曾开口。

      夏霖烨也不奢求他与自己交谈,毕竟雪就是这样的人,但看着雪独自站在这山巅之上,他莫名的觉得雪很孤独很寂寞。

      夏霖烨自嘲一笑,雪,人如其名,怎会懂何谓孤独何谓寂寞。

      无声的陪伴着雪,夏霖烨只是静静的看着雪的侧脸。

      不知站了多久,夏霖烨腿脚都麻木了,雪才转身,不过不是朝着房子,而是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夏霖烨想了想,要跟上,但雪却身影一闪,消失在夏霖烨的眼前。

      夏霖烨停下脚步,无奈的笑笑,每次他想跟着雪下山,都会被这般甩掉。

      摇摇头,抬脚回了屋子,虽然他很想回去,但如今这般宁静的生活,可能一生也就这么一次,便让他再贪恋一时吧。

      ……

      又一个月过去了,夏霖烨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而这一个月,他和雪的关系似乎也亲近了些,起码,雪开始会回他的话了。

      山巅的生活,很是枯燥,但也平静无忧,虽少了些色彩,但夏霖烨却恋上了这儿,或许也是贪恋上他不愿承认的某个人。

      看着在桌前静静看书的人,夏霖烨靠了过去,问道:“雪,你不曾离开这片雪域吗?”

      雪没有抬头,只道:“未曾。”

      夏霖烨靠着椅背,眼神放空,幽幽的道:“为何不出去,雪域之外自是大好河山,比这单调的白更令人神往,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

      雪未曾回答,夏霖烨收了神,看过去,却见那双冰冷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自己,像是看穿了自己的灵魂。

      夏霖烨没由来的慌了,猛然伸手去抓了雪的手,待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后,夏霖烨愣住了——他在干什么?

      雪并没有抽回手,只问了句:“想走?”

      夏霖烨不知自己该摇头还是该点头,他必须回去,但他心里的某处却阻挡着这样的想法。

      雪定定的看着,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情绪,只是发愣的夏霖烨并没有发现。

      那天之后,夏霖烨开始逃避雪,不再与雪对视,不再太过靠近雪,像是在两人之间筑起了冰墙。

      直到有一天,似乎什么都不同了。

      那天,雪离开了屋子,并没有告诉夏霖烨去了哪,夏霖烨未曾担心过他,因为他到晚上必然回来。

      然而这次,他却没有如往常一样,在晚上回来。

      夏霖烨虽然在拉开自己和雪的关系,可是,当雪不同平常的失去踪影,这种刻意终是挡不住内心真实的焦急与担忧。

      一夜未眠,夏霖烨就这么坐在床上,看着那扇关闭的门,静静等待着雪。

      然而,直到第二天夜幕降临,也未曾见到雪的回归。

      夏霖烨露出苦涩一笑,果然他再怎么抗拒,雪,对于他,已经是不同的了。

      穿上保暖的衣服,夏霖烨走出屋子,朝着山下走去。

      在无人的山林中徘徊,夏霖烨想要找到雪的踪迹,但他不仅没有找到任何关于雪的痕迹,还在山林中迷路,疲惫不断袭来,夏霖烨不过是在强撑。

      靠着树干,夏霖烨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这已经的是天亮了,但看这样的天幕,想必快要起暴风雪了。

      “雪……你在哪……”夏霖烨喃喃自语,声音渐低,终是忍不住寒冷与疲惫,昏睡过去了。

      如同初见的那刻,白色的靴子出现在夏霖烨身前,双手抱起昏睡的人,回到雪山之巅。

      夏霖烨再次醒来,他知道一定是雪回来了,不然他不会躺在小屋里,迫不及待的爬下床,夏霖烨只身穿里衣,跌跌撞撞朝着厨房走去。

      撩开门帘,果然看见那抹纯白色的身影,立于灶台之前。

      夏霖烨放任自己,走过,抱住了雪,脸贴上雪的背,蹭了蹭,还好,你没有离开。

      雪没有管抱着自己的夏霖烨,而是继续忙着手中的事。

      很快,一碗雪菜粥出了锅,但腰上那双手还抱得死紧,于是雪平淡的开口道:“吃粥。”

      夏霖烨有点不舍的收回手,乖巧的坐到桌边,接过雪递来的勺子,开始吃粥。

      吃完粥,夏霖烨手拉上雪的手,跟着他来到了卧房。

      坐在床上,夏霖烨眼中带着欣喜与释然,道:“雪,也许,我喜欢上你了。”

      雪没有任何反应,夏霖烨有点失落,不过他也不奢求雪会回复自己,转而问道:“雪,之前你去了哪?”

      雪看着夏霖烨还有点苍白的脸,道:“采药。”

      夏霖烨一愣,疑惑的问道:“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何还要采药?”

      雪不再回答,起身离开,只是在离开时,看了夏霖烨一眼,那一眼,夏霖烨真切的看到一抹失落。

      第二天,夏霖烨便知道雪去采什么了,竟然是朵雪莲,一朵通体润白的雪莲,淡淡冷香飘散,令人身心舒畅。

      夏霖烨看得出,这不是一般雪莲。

      这雪莲的确最后是被他吃了,作用也令他惊奇,身上的新伤以及以前留下的暗伤,都痊愈了,身子骨也感觉好上很多,夏霖烨不由的感叹,果然不是凡品。

      夏霖烨静静坐立,看着自己枕边的玉佩,嘴角露出苦笑,喃喃道:“看来不得不离开了。”

      雪推门而进,就见夏霖烨已经收拾好一切,终是忍不住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夏霖烨看见雪进来,走过去,双臂环上雪的腰,将自己靠在他的胸前,夏霖烨缓缓的道来:“我是大夏皇子,皇帝嫡长子,母亲乃皇后,有一亲弟,我父皇昏庸无能,沉迷酒色,独宠陈贵妃,陈贵妃身后的陈氏一族更是与我母后家族对立,因为我是嫡子,是正统的太子人选,所以陈贵妃以及她背后的家族都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多次想夺我性命。

      陈贵妃心如蛇蝎,她想她的儿子登上大统,也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所以我和我母后便是她必须除去的拦路石。我的母后,便是陈贵妃害死的,就连我那亲弟,都差点未曾降世,母后逝世,母后家族被打压,陈贵妃更加肆无忌惮,我亦是多次死里逃生,而这次,也是她鼓动父皇让我来这极北之地民间察访,好方便她下手对付我,若不是你,我可能真要如了她的意。”

      蹭了蹭抱着的人,夏霖烨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陈贵妃一族我定不会放过,而我大夏,也不能毁于那等昏君之手,所以,我必须离开。”

      抬起头,夏霖烨知道雪不会有任何反应,他已经不奢求,也许,这般会更好,冷情冷心,也就不会受这离别之苦,情爱之痛。

      踮起脚,夏霖烨搂上雪的脖颈,轻轻的触上雪冰凉的唇瓣。

      一触即离,夏霖烨离开雪的怀抱,不再含一丝情绪,道:“送我离开吧。”

      雪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隐隐刺痛,但终是袖摆一挥,夏霖烨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睁眼醒来,夏霖烨看着朴素的床顶,手臂抬起挡住双眼,双唇紧紧抿着,喉咙里是破碎的呜咽,隐隐约约,泪,也在手臂遮挡下,悄悄滑落。

      ……

      七年后,大夏朝翻天覆地,先皇驾崩,太子夏霖烨登位继承大统,号扶升帝,同年,扶升元年,原先皇陈氏贵妃陈柔琴,因谋害太后,赐三尺白绫,毒酒一杯,自了性命,陈氏一族,通敌卖国,诛九族。

      扶升二年,帝降旨减税,修筑水利,发展商业,国库回归充盈。

      扶升三年,帝亲征西南边疆,击退外敌,收回疆土。

      扶升四年,帝下旨改革选官制。同年,微服私访,严惩贪官污吏。

      扶升五年,帝下旨传位于其弟荣德亲王夏霖浩,当天晚亥时三刻,帝寝宫思雪殿走水,帝未曾逃出,甍,享年二十又六。举国哀痛,服丧三年。

      ……

      俊朗的男子,一步一步踏在深深的雪里,缓慢往上行走。

      天气晴朗,阳光照在雪上发出点点晶光,煞是好看,抬起头看着还是很高的山巅,男子脸上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带着淡淡的抱怨,急切,以及期待。

      若是有人在大夏京城生活过,便能看出,这位不断往山上攀爬的男子,便是那本该逝世的扶升帝,夏霖烨。

      夏霖烨皱皱鼻子,继续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厚厚的雪上。

      虽然穿得很厚,但这长时间在这雪里行走,夏霖烨还是觉得手脚冻得发麻,突然,身形不稳,夏霖烨摔倒在雪地里。

      从雪里爬出来坐着,夏霖烨拍了拍身上的雪。

      低垂的视线中,慢慢出现了一双雪白色的靴子,那样熟悉,熟悉到夏霖烨眼眶发热,竟然忍不住想要落泪。

      抬起头,迎着阳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熠熠生辉,熟悉的容貌没有随着时间而增添一丝一毫的痕迹,还是那双冰冷无波的双眼,但夏霖烨却觉得,心里如此温暖。

      起身扑进雪的怀里,夏霖烨死死的抱住雪,像是再也不要松开,下巴磨蹭着雪的肩膀,只听他轻轻的说道:“比起登上高位,坐拥天下,我更愿与你同床共枕,共看雪景。”

      雪一直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慢慢抬起,最后,放于夏霖烨的腰背,慢慢收紧。

      夏霖烨抬头,视线直直的撞入雪的眼里,那不再是习惯的冰冷,而是冰化融成情,嘴角勾起小小幅度,像是万雪消融,那般让人腻于其中,夏霖烨痴痴的看着,视线缓缓下移,直至那暖了他的心的唇。

      脸渐渐贴近,双唇冰冷如雪,然后在摩挲中逐渐升温。

      唇分分离离,风断断续续穿过,到最后彻底贴合,不再留有一丝缝隙,双舌相触,触动心扉,再冷的心,也开始跳动。

      唇顺着唇角上移,贴上夏霖烨的耳垂,吐出热气,灼烧着夏霖烨:“十一年,别再离开。”

      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角顺着脸侧划出优美的幅度,最后融于再次相贴的双唇。

      世间已无夏霖烨,所以,除了你的身边,我已无处可去。

      ……

      双手紧握,两道白色身影站于山巅,看着这广阔的雪域。

      稍微矮一点的那道身影,转头,看向高一点的身影,双唇开合,吐出入心情语:“世间万物,钟情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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