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2》顾见月

53、末日审判（三）

　　这一幕如果有第三个人看到，一定觉得诡异异常。

　　空气安静到无法形容，呼吸声被放到最大，耳膜中甚至能听到气息流动的声音。

　　这段视频，沈韫当然是第一次见，她怎么也想不到，而且视频显然不只短短十五秒，只是有心人只取了前面这一段而已。

　　“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郑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口，齿缝之间省下了无数个不太能上台面的词汇。

　　“恶心。”沈韫重复了一遍，记得不久之前，她就是这么说程轶的亲生爸爸的。

　　现在有人将这个词汇用到她身上，看上去像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对！”郑太太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丁点的懊悔、遗憾甚至是痛苦，但都没有，她被这张冷冰冰的脸和一双除了转瞬即逝的惊讶之外都不存在一点抱歉的眼睛给激怒了，“你没有自己的良心吗？破坏了我的家庭，现在呢？发这种东西，还要破坏我先生的名誉！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你的心是钢铁做的吗？”

　　因为她不知道，沈韫在这一刹那完全忘记了视频里的女人就是她自己，对她而言，那是程轶——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

　　她应该惊慌失措，应该不知如何是好，应该痛苦，然而沈韫却在想另一个问题：是谁发出了这个视频。

　　她又一次从舞台中央跳到了观众席。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发出去的？”沈韫不解地问郑太太，“你觉得我要对郑浩然不利？为什么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郑太太感觉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可笑，“程轶，你是否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有一丝的愧疚感？”

　　沈韫赫然愣住。

　　在两人无言的片刻，沈韫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从桌上操起手机却被来电显示的名字给惊了一下：郑浩然。她抬眸望着郑太太怒意横生的脸，手不自觉地按下接听键，“喂。”

　　“程轶，你搞什么？”郑浩然的声音很急迫，不比站在她家中的郑太太更轻松，“要钱？多少你说！”

　　沈韫机械地转动脖子，“视频吗？”她无奈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发出去的？凭什么你们都认为是我发的？我根本就没有这段视频你信不信郑浩然？”

　　郑太太一听是郑浩然，急速喊了一声：“浩然！”

　　沈韫没动，任郑太太走近了，她听到郑浩然说，“我老婆怎么跟你在一起？”

　　“她看到了视频赶来的。”沈韫耐着性子解释。

　　“什么？”郑浩然比刚才更焦急，“你让她接电话，我跟她说？”

　　一想到刚才那二十几通电话都没人接，郑太太满腔的恼怒无处发泄，但此刻郑浩然一出声，她就没法责怪过去，“浩然，我在她家……那你现在过来吗？……你到底在哪里啊？……地址吗？城华北路府邸公寓11栋803。”

　　郑太太将电话挂断，将手机递回去，却格外惊讶的是：“浩然没来过你这里？”

　　沈韫觉得这个女人可能是有某种特殊的能力，她深吸气，并不友好地回答：“是啊！是不是让你感觉很意外？在你心里是不是我刚才开门的瞬间你就能冲进来抓奸在床？”

　　郑太太愕然地没出声。

　　“建议你自己找个私家侦探，好好跟着他，你就能知道他都是找谁，在哪里开房，而不是王应峰给你什么你就信什么。”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郑太太警觉她这话里有话。

　　沈韫抱着双臂，在餐厅灯并不敞亮的光芒下，“你难道到现在都不知道，王应峰为了跟你在一起，一直在用心良苦地挑起事端吗？”

　　“胡说八道……”可能是沈韫说中了她潜意识里的想法，连反驳都这么无力，“阿峰只是不希望我受伤害。你不要侮辱我跟他的关系，我跟他就是朋友。不像你，乱搞男女关系。”

　　“……”沈韫感觉自己有理说不清，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落下风，说这些意义不大，她摇摇头，将自己甩进沙发里。只能等郑浩然来，希望那男人可以清醒点，把这个女人弄走。

　　郑浩然来得很快，看得出来应该是晚上洗澡躺床上再度爬起来的。

　　“浩然！”郑太太看到郑浩然，一副菟丝花看到参天大树的姿态扑进他怀里，郑浩然倒极自然地安抚了她两下。

　　沈韫想，最佳表演奖应该颁给郑浩然，毫无疑问。

　　“我们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聊聊吧。”沈韫无视他们，沉着气道。

　　郑太太欲言又止地看着郑浩然，那些责怪和埋怨现在统统被一个微暖的拥抱给取代了，她想，他回家就好，回到她身边就好。

　　“我就一个问题，视频是不是你发的？”郑浩然阴沉地问。

　　沈韫摇头，“不是。”

　　“行吧。”郑浩然在沙发上坐下，“聊什么，你说吧。”

　　事到如此，他也没有再装出一副要跟沈韫你侬我侬的德行，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意思。

　　沈韫盯着站在一侧的郑太太，问到：“第一，你手上他跟女人的照片，是王应峰给你的，他是不是叮嘱过你不要找我对峙？”

　　郑浩然抬头看着郑太太，一脸不知情，但此刻恼怒也没用，只看她点点头。

　　“他说当面对质，我不是你的对手……”

　　“好。”沈韫从头说起，“我跟你提过，我失忆了，不太能记得清楚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王应峰应该从很早以前就找人跟踪了你。”她将手指向郑浩然，“至少从去年开始，到你去美国，他都是在随时盯着的。”

　　“美国？”郑浩然对这一点感觉异常意外。

　　郑太太却相信，因为她见到过王应峰拿过来的照片，“所以呢？你要说什么？”

　　“所以，王应峰从一开始就认识我。”沈韫想到第一次在画廊见到他，温文儒雅，比同龄男人都要出挑，“今年4月，他经过朋友在画廊见到了我。紧接着就是摆脱我帮忙画一幅你的画像。”

　　“随后，我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诱使你来画廊提出要学油画的想法。”沈韫想了一下，这里可能是出于郑太太的自愿。

　　“不！你在胡说。是我自己先说的。”郑太太强调道，她无法将王应峰与她口中这个城府极深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那就是他顺理成章地完成了让你我认识，然后让我进入你的家里，甚至参加那场接风宴。再让我跟郑浩然，遇到。”沈韫慢慢地道，“而你是怎么了解到郑浩然跟我过去曾经在一起这件事？我想也是王应峰告诉你的吧！”

　　“不是！”郑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是那天你们……你们在二楼的洗手间外面，我听到的。”

　　“那比我想象的更早。”沈韫道。

　　此刻郑太太没说话，她抿着唇，想起那天的场景，的确王应峰怪怪的，问她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似乎是一步一步地把她往二楼引……

　　不敢再想下去，鸡皮疙瘩从皮肤表层蹿起来，但是她并不想说这件事。

　　“你回国之后，王应峰应该一直在找人跟踪你，拍照片，给你看。”沈韫在二人之间来回，“而且很可能告诉你，照片上的人是我，将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我。”

　　“再说到最近，到底是谁告诉了你我去了派出所被恐吓？”沈韫问郑浩然，“说实话我非常不信，世界上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郑浩然道：“一个朋友。”尽管不是王应峰，但郑浩然的表情有一丝的莫名。

　　“我能做一个大胆的猜测吗？你这位朋友，跟王应峰也认识。”

　　当沈韫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郑浩然沉默了，但这样的沉默永远是最好的回答。

　　郑太太不解，“什么事？跟阿峰有关吗？”

　　“我在这栋楼下面，差点被人用从上面丢下来的花盆砸死。”沈韫尽量用不带情绪的语调说出这句话，“然后在下午，他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并且打来电话慰问。”

　　慰问两个字，让郑浩然侧目。其实，应该是随口那么一个电话随便撩两下。

　　但是已经都不重要了。

　　“你是说阿峰干的？不可能！”郑太太激烈否认，“你说阿峰要害你？你太可笑了吧？”

　　沈韫耸肩，“我没这么说，我是说我出事后，他第一时间通过中间人将这件事告诉了你先生而已。”

　　“他都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也跟你无冤无仇……”

　　“不，他肯定知道我住在哪里。”沈韫非常笃定地道，“首先你来过我这里学画画，他至少从画廊老板那里知道我的地址确保可以找到你；其次，他这种善于找人跟踪的人，要跟着我找到我家地址，易如反掌。”

　　“这都是你的臆测，你有真凭实据吗？”郑太太气的差点要扑过来，“你自己不检点，还要在这里污蔑他人？你不知廉耻！”

　　郑浩然一把抱住她，“文蔷，你冷静下。”他开口问道：“那视频是谁发的呢？这段视频之前刘晟有，拿了我的钱说会销毁。”他自己烦躁地锤了一下沙发扶手，“这是要搞死我？”

　　“联系刘晟不就知道了？”话音未落，沈韫拿过手机开始拨号，但对方一直无法接通，不知道什么情况。

　　这边郑浩然的电话响了，他皱眉，接起电话：“怎么说？”

　　电话那头的人嚷嚷：“哥，这有人在删，不知道是谁，已经删的快没了。我这儿也赶不上了，就零星的处理了下。”

　　“你是说另外有人也在删？”

　　“对。你找的？”

　　郑浩然沉默了下，看了眼沈韫，“那你捡漏，别错过。”

　　“得了。”

　　电话挂断，郑浩然才道：“有人在删视频，已经差不多了。”

　　郑太太惊讶的问：“谁啊？”

　　他们都猜不到，有谁会帮这两个当事人删除这条败坏名誉的视频呢？

　　沈韫想了想，一时半刻实在是想不到，再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你们先回吧，我一会儿找刘晟再问下吧。”

　　郑浩然跟显然这事儿还没完，冷声道，“回头找刘晟算账！”

　　推开门夜色已深，好在并不冷，但郑太太依旧往郑浩然怀里靠，这份温暖，能获得一时算一时。

　　不知为何，沈韫总觉得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目送他们坐进电梯徐徐下落，她才准备拉上门，只是这一刹那，一条男人的胳膊突然不知道从那儿冒出来，迅雷之速挡住了门。

　　等那张脸徐徐出现在沈韫的视线里，她后颈生寒，全身皮肤绷紧，才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他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第一次没得手，那么一定会有第二次——

　　只是没想到，就是现在！

　　“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