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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晨阳(二) ...


  •   吃过晚饭,沈韫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让胖仔有点犹豫。

      沈韫想让胖仔陪她上去看一眼天台,早上警察上去他俩没上去,沈韫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如果当时她第一反应是去找那个肇事者,是不是能在电梯或者楼梯逮住他?

      但她当时太慌乱无神,根本想不到这点,第一反应不是去追反而是跑开,害怕第二盆花砸下来。

      “算了算了吧,天这么黑。”胖仔眼光里闪烁着不确定,担心出事。

      沈韫看着他犹豫几秒点头答应。

      等将胖仔送走,沈韫一个人独处也并没有上去天台——从客观环境而言的确有点危险,她留在房间里才是正道。

      第二天,胖仔来得很早,又将沈韫从睡梦中敲醒。

      沈韫敞开门,让他将颜料、画框画布一股脑儿地送进来,“晟哥让我送来的。”他知会沈韫,将东西齐齐整整地放进她画室。

      两人一起搭把手收拾停当,吃过胖仔送来的早饭,胖仔主动对沈韫说:“走吧,我们去顶楼看看。”

      沈韫点头,跑去画室取了一把油画刀,对着胖仔亮了亮,“走。”

      胖仔则从厨房找了一把尖头剪刀,两人才一前一后锁好门等电梯上去。

      今天气温非常高,沈韫穿着薄衫离开空调房间不到三分钟就开始冒汗,没等到顶楼太阳穴都是汗渍渍的。

      这种比较传统小区单元楼,一般电梯直到住人的那一层,然后是半层的楼梯抵达顶楼平层,而这种通往顶楼的门是不会锁的,有楼下的人家上来晒被子、晾地毯,甚至是在上面占一块位置养花种蔬菜。

      沈韫站在小门外看去,平层没什么遮挡物,只有一个简易棚,里面绿油油地颜色透出来,是昨天那个大爷养的花花草草,沈韫凑过去看一眼,都是一色的紫砂盆跟白陶瓷盆,地上有一圈圆圆黑黑的印子,应该是有人搬走了原先放哪儿的盆子。

      很多人到了特定的空间,比如楼顶或者地下,方向感会顿时出现偏差,沈韫也不例外,她好久才辨别出来她昨天遇到意外的方位。

      可能考虑到一些意外事件,这儿外延是一层一米二高的围墙,基本上儿童是看不到外面的,沈韫站在墙边往外探。阳光炙烈,视线太陡,她一阵晕眩,稍微退回来几步,再尝试着来回看了看,确定那个人是站在这里丢的花盆。

      要将那么重的花盆搬上一米二的高度——沈韫回到棚里找了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盆搬了搬,觉得很吃力。

      “他怎么知道我们经过,经过那里?”胖仔站在沈韫刚才站的位置,“万一,砸到别别人……”

      当时周围有别人吗?

      好像还真没有,沈韫想,她忍着酷热,将头再次探出去,以她的身高可以轻而易举地看清楚人进出单元楼的铁门。

      就像一个待捕的猎物,捕猎者占据高地,双眸死死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猛地在一刹那松手推下手中的花盆。

      日光刺眼,穿透她内心最隐秘的地方,但沈韫仍旧想不到到底是谁,想要让她死。

      两人回到沈韫家中,电话紧随而至——陌生座机,沈韫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沙发上的胖仔点下接听键。

      “程轶吗?我是文城江滨区派出所的,昨天给你做笔录的。”对方爽快地通报身份。

      这位警察来电,是让沈韫现在去一趟派出所,因为最有嫌疑的那个学生现在就在那儿。

      沈韫瞪了瞪眼睛,这么快!

      算上前两次,沈韫已经是三进派出所,对着门头都再熟悉不过。

      “哎你来了,那儿呢。”果然有个学生坐在长板椅上。

      这脸沈韫没什么印象,去看他的手,真的有六个手指头,再看他的眉眼,和前天泼墨的人一样的阴冷逼仄。

      “认识啊?”警察看他俩一坐一站地僵持在那儿,指着男学生问沈韫,“认得出来不?是他不?”

      沈韫确认下,但也不敢十分笃定,也许存在万分之一的巧合未可知。

      “得。”警察再补了一句,“这小孩子说就恐吓了你,没上你家楼顶害你。”他从旁边一个小民警手上接过一叠单子翻了翻,都是视频截图打印出来的黑白照,“啧,还真的不是。”

      “我干的事情我承认,我没干就是没干。”男孩子说话的声音有点嘶哑,语气不容反驳,他看着沈韫,狠狠地说,“不值得。”

      沈韫不知道他所谓的不值得,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是,害了自己的命,他不值得?
      “那你去恐吓别人就值得?”警察拿着那叠纸往他后脑勺抽,“你这是恶意恐吓,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沈韫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小心措辞地问对过的男学生,“你为什么要恐吓我?”

      “哼。”这学生脾气还很耿,白了一眼没回答。

      “好好说话。”警察抱着手臂站在一侧提醒他配合,然后对沈韫说道,“这个学生还没满十八周岁……”

      “……”

      可能是看得出沈韫的狐疑,警察解释道:“天才哎,上学早,学画画的,考上美院那年才十五周岁,到现在大二,满打满算也不到17。”

      沈韫点头,仔细看他的确是细皮嫩肉的,眼尾拉的长,眼睛很深邃看上去成熟,其实脸上稚气未脱。
      “你是为了沈韫恐吓我?”沈韫也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未满18岁,心智不能算成熟,而且真是个天才绘画者的话,难免经历少、人单纯,也容易走极端,“你觉得我一直在模仿沈韫?”

      将事实撕开,没有什么好遮掩的,虽然难免会让人难堪。

      男学生仇视地看着沈韫,“你不是模仿,你是抄袭!从构图、光线、用色到层次,无耻!”

      在他这么激愤的情况下,沈韫表现得淡淡的,她静静地听完他的控诉,末了才十分恳切地对警察道:“我想跟他单独聊聊,可以吗?”

      警察在他们俩之间扫来扫去,两人都没有什么防身或者攻击的武器,不过他仍有点不放心,“那我在门口,有事就喊。”

      门口的距离大概只有两步之遥,其实在不在房间内都能听得到里面发生的任何事。

      沈韫看着这个学生,坐在角落里,根本也不准备朝自己动手,但她也不敢挨得太近,只是维持着自己的位置和姿态,像是对一个朋友叙述一件事一样地开场:“你如果很了解沈韫,应该知道,她是广城人,是利库二中的学生……”

      一句话,果然将他的兴趣引出来,但他仍用十分不屑地眼神看着她,像是等着她现编。

      “当然,她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她的老师是谁——”沈韫收了收声音,用一种更为严肃地语调道,“是利库二中的程铮斐程老师。”

      “你怎么会知道呢?”他不解地皱着长而浓的眉毛,在要不要相信之间徘徊了下。

      沈韫摊开五指抚平膝盖处裤子的褶皱,平平地道:“因为程铮斐是我的爸爸。”

      “所以你想告诉我,你跟沈韫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他问出这个问题,然后诡秘地笑了,“你当我傻子吗?我也是学画画的,我从来没见过能学得这么像的学生。”

      沈韫有意等对方气鼓鼓地说完他要表达的内容,才不疾不徐地瞎扯道:“不是,沈韫,算是我的老师。”

      “……”

      很难形容,他脸上是愕然、惊诧还是不可思议,“你……真的……不可能,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这回沈韫没有让他陷落在自己的情绪里太久,而是掷地有声地道:“她生前经常去我们家,我爸爸因为很欣赏她,所以特别关照她能教我。”

      反正人都过世了,谁也不会突然来反驳自己的瞎扯,沈韫显得很平静,好像这些都是真的发生过那样,“她经常在我家吃饭,一呆就是呆一天。”

      “不可能不可能……”他突然抱着脑袋,想不明白,“你们太像了,就像是同一个人画出来的!”

      “是啊,我真的和你一样很喜欢很崇拜她。”沈韫身体微微倾向他,但又注意保持距离,“其实你第一次来画廊,我就知道你已经看出来了,但我——”她有点为难地哽了一下,“你知道的,我在画廊工作,有很多事情不方便明说。”

      学生重新审视这张脸,“你跟她为什么连眼睛都这么像?”他突然冲过来抱住她,一只手紧紧扣在腰间。

      “放开!”沈韫呼叫了一声,门被踹开,立马就就有人冲进来。

      那双紧紧抱着沈韫的手陡然颓丧地垂落下去,整个人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说一边蹲下去,一条腿跪落在沈韫面前。

      面对这一幕,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还是警察反应快,“干什么呢?”一把将他拽起来砰得一声扔到椅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学生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捂着眼睛一边喊一边痛苦地哭泣。

      沈韫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恻隐之心,让她顿时无法说出任何指责的话。

      十六七岁的年纪,也许谁都做过一些超出控制的事,乃至于最大的庆幸是,没有超出可承受的范围。
      种种因素综合下,警察将学生放回去了,虽然做了一通长篇大论,但肯定的是,他都没听进去,因为那双眼睛充满了自责和愧疚,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到这份情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晨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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