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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丞相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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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李章阁看着谭景明脸上神秘的笑容,并没有理解她话中的深意,但在太后寿宴的当日,他简直理解得透彻的不能再透彻。
谭景明几乎能想象到李氏父子脸上如出一辙吃了狗屎的表情,心中一乐。
他们已经按照丫鬟的指引入了座,男女分两席,而谭景明作为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平头老百姓,自然是坐在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末席,离得远,自然也就可以稍微做些小动作,不用太紧张,正合她心意。
小狐狸从她袖中钻了出来,探着脑袋嗅了嗅,“大人,我好像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它话音刚落,一只小手就揉上了她的脑袋顶。
谭景明赶紧放下手中的餐具,要起身行礼,小姑娘却摆了摆手。
这是那名叫絮儿的小姑娘,此刻身着华服,脸蛋洗了干净,方显出漂亮的轮廓来。
她身旁跟着一个丫鬟低声道,“公主,太后娘娘那边催着呢。”
“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公主殿下?”谭景明不解道。
袁絮笑了笑,小声道,“太后娘娘请姑娘过去一趟,快些随我来吧。”
袁絮突然出现,已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谭景明顶着那意味不明的视线,几乎要被射成了筛子,才勉强走了出来。
“公主这是何意?”谭景明有些不安道。
“奶奶只是想找你说说话啦,不要紧的。”袁絮吐了吐舌头,俏皮道,“那天谢谢你救了我和姑姑,否则这事儿闹大了给爹爹听见,姑姑又得被我连累得禁足啦。”
“姑姑?”
“在外面所以就叫姐姐啦,虽然姑姑也没比我大了几岁。”
听闻当今圣上十分宠爱小女儿,封号长元公主,想必便是眼前这位了,那大些的姑娘是姑姑,那便是皇上的妹妹……这么想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位公主的。
谭景明拧着眉想得出神,却没注意脚底下一个门槛,身子一个趔趄就要跌倒,幸而眼明手快地拽住了门框,刚站定松口气,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鎏金绣花的袖口闪现。
“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落到耳边,仿佛烟花一般炸开,谭景明缓缓抬起头,看见一个泛着青黑的瘦削面容。
“咦?小叔?你怎么来京城了呀?絮儿都不知道呢。”走在前头的袁絮回过头,兴冲冲地折回来扯着他的衣角。
“是哀家先压着没让通传的。”太后在奴婢的搀扶下,慢慢走了出来,“哀家……”
话没说完,屋里传出噼里啪啦一阵巨响,谭景明没控制住手中的力道,将整个门框拽了下来。
走到一半的袁絮傻眼在原地。
太后默默将抬了一半的脚放下。
“呃,那个,那个……”谭景明脸色通红,眼里有些水色,也不知是先前惊得还是扯坏门框急得。
这什么好死不死的buff啊!!一激动扯坏了宫里的门框,要命啊啊啊!!!
谭景明心底咆哮着,却见那雍容华贵的太后在短暂的愣怔之后微微一笑,“姑娘很有精神啊。”
“……母后?”谢愚也是一愣。
“絮儿,辛苦你了,”太后摸了摸袁絮的脑袋,“去玩吧。”
袁絮回过神,搓着衣角在原地扭扭捏捏,蹭着不肯走。
“怎么了?”太后奇道。
“那个,”袁絮朝谭景明投来乞求的目光,“能不能把狐狸借给我玩一玩啊。”
于是谭景明一手举着门框,一手将小狐狸递了过去。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袁絮抱着小狐狸离开之后,太后命人将他们引入厅堂。
“太子已暗中赶到城郊,知麻和陈立轩也在往京城赶,”谢愚一顿,“我不能在京中久留,这次是太后请我入宫。”
谭景明弯起唇角,“我也没怪你啊。”
谢愚语塞,前头引路的丫鬟停了脚步,为他们拉开门。
“不知母后突然叫我们前来的用意为何,”谢愚低声道,“你尽量不要开口。”
“嗯。”
屋中早有奴婢上了热茶,引二人入座后便静静退下,只剩一室茶香氤氲在屋中渐渐升腾,蒸发。
太后慢慢放下茶盏,开了口,“韶儿到了京城?”
“是,”谢愚应道,“在京郊等待时机。”
“听说韶儿要休妻?”
谭景明一怔,抬起头看着谢愚。
“儿子劝住了他,目前不宜生变,要休妻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也不迟。”
“这便是了,”太后道,“韶儿这孩子,玩心太重,思虑不足,还要你多提点提点。”
“是。”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笑看着谭景明,“茶好喝吗?”
谭景明被吓了一跳,险些呛着。
“听说你帮王爷修了条水路,”太后慢慢道,“然后走到一半,沉了?”
“母后,那是……”
太后抬起手,示意他噤声,而后转眼看着谭景明。
笑里藏刀。
绵里藏针。
麻麻宫里的女人真可怕!
谭景明攥紧了袖口,“是草民规管不力,让小人有了可趁之机。”
“船沉了,船上的人都死了吧,我听说丞相也死于沉船,”太后不咸不淡道,“这些可都是人命啊。”
“……是,”谭景明硬着头皮答道,“但草民以为,这船沉了还是与造船的关系大些。”
“哦?”
“不瞒太后,草民曾被山贼掳走过一次,而后侥幸逃脱,”谭景明半真半假地说着,“此后对山贼那可叫一个深恶痛绝,太子代表朝廷剿匪,与草民可是百利无一害,草民自然是希望粮草早些送去,可这发生的意外……恕草民监管不力。”
“所以,你想说这沉船的意外你不知情?”
“草民若能未卜先知,也不必要在京城被软禁了这么久。”谭景明无奈道。
太后不置可否,端起茶盏抿了口,“听说,皇上要给将你赐婚给右相家的长子?”
谢愚猛地握紧了茶盏,“什么时候的事?”
“先前那次我给搅黄了,”谭景明道,“所以他们要在这场寿宴上提出,但似乎……”
她人不在场,要想指婚也没的指,又被搅黄了。
“这事儿我听皇上提过,”太后道,“姑娘在给京城设计什么管道的图纸。”
“是,”谭景明应道,“可惜这些日子被关在丞相府,草民无法查找资料,所以这件事就一直耽搁着了。”
“这可是件要紧事,”太后叹了口气,“京中水咸,哀家已多年喝不到家乡那甘甜的井水了。”
“草民读过京城的地理志,在京郊附近应当有较好的水源,”谭景明接道,“若是能将管道设计好,将井水引到京中也不是件难事。”
太后眼神一动,“你可有几成把握?”
谭景明坚定道,“草民自当尽力而为。”
太后牵了牵唇角,“如此甚好,哀家这处离藏书阁不远,你便在哀家这处住下,好好设计那图纸。”
“……是。”
“奶奶,奶奶!”袁絮抱着小狐狸朝太后扑来,“方才小叔走得时候一步三回头呢!以前都不见这样的!”
一旁的谭景明心里不是滋味,先前担心生死相隔,如今放下了悬着的心,也用不着担心被嫁给李章阁,但如今相隔几十里,却落不上几句话可说,那滋味也是焦灼难耐。
“诶?”袁絮看着谭景明,“你不用回去吗?”
“近些日子我要在太后这边住下,”谭景明笑笑,“公主以后想摸摸小狐狸了,便可来这里寻我。”
袁絮眼睛一亮,笑得可开心。
不用想都知道,右相得知了半路打劫的太后该是作何反应。
但事出有因,右相险些将公主抓走,显然惹怒了十分疼惜孙女与小女儿的太后,另一方面,谭景明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太后还是更偏爱太子多一些,至于三皇子……
说实话,谭景明在太后宫中多日,愣是没看见三皇子来请个安,倒也不知道趁兄长不在京中多刷些存在感的,只怕要不是目中无人狂放自傲,就是傻得可以给人当傀儡。
袁絮几乎从早到晚都赖在了太后宫中,袁一笑,也就是那当今圣上最小的妹妹,跟袁絮的关系很好,袁絮蹭在太后宫中不肯走,她也多半时间耗在此处。
由是,本来冷冷清清的太后宫中倒是热闹了不少,太后乐在其中,连带着对谭景明都顺眼起来,因此相处得倒也不算特别煎熬。
这日,谭景明看了看窗外日入的天色,伸了伸懒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缓解一下酸痛的肩颈,便照常起身去院中将被蹂躏一天的小狐狸寻回来。
但意外的是,今日去院中寻人的时候,却意外地看见袁絮抱着小狐狸坐在凉亭,望着湖心出神,她身旁的袁一笑也哀声叹气,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怎么了?”
“阿明,”袁絮拨拉着小狐狸的尾巴,“哥哥要纳妾了。”
“纳妾?哥哥?”
“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袁一笑解释道,“本来太子跟太子妃关系很好的,都不同意纳妾的……”
“一定是那些大臣又说了什么嘛!”袁絮皱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哥哥凯旋而归,赏赐没怎拿到,就要被塞不喜欢的女人了,我都替哥哥不开心。”
袁絮的母妃是容夫人,诞下袁絮后便难产而死,袁絮便被抱到皇后宫中养着,自小跟太子一块儿长大,关系亲密胜似亲兄妹。
“而且我好像听到右相一派跃跃欲试,似乎筹备已久,就等着塞人过去。”小狐狸跃到她肩上,小声说着。
正无言之时,太监尖细的嗓音陡然从院外传来,打断了这份沉寂。
“皇上驾到——太子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