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镰刀[无限]》青蕖

17、又见密室

　　一道惊雷劈下，房间里的众人俱是一惊。

　　许意转头看窗外，却见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凄风苦雨，豆子大的雨珠无情地落在玫瑰花海中。

　　时间分明是下午，看着却像是提前进入了晚上。

　　“这是具男性骸骨。”

　　听到许意的结论，甄美有些惊诧，她说：“你怎么知道是男性的骸骨？”

　　“书上说，女性的骨盆上口近似圆形，下口比较宽大，骨盆腔短而宽，通常呈圆桶形。”

　　“而男性的骨盆上口呈心型，下口狭窄，骨盆腔窄长，通常呈漏斗型，再考虑到牙齿的磨损情况，这是具青壮年男性的骸骨。”

　　众人惊诧地看着许意，甄华冷声说：“看不出来许小姐还是位侦探呢？”

　　“凑巧在书上看过而已，”许意转头看向甄管家，轻声问，“多年没有消息的甄有智，他有没有受过什么伤？比如摔断过腿，比如……”

　　不等许意说完，甄小强回答说：“我记得和老爷大吵一架时，四少爷的左手摔断了。”

　　许意看向这具骸骨的左手，只见正如魏小强所说，在骸骨的左手，的确有骨折的痕迹，并且，考虑到只有骨折而无愈合痕迹，许意推测，骸骨的主人在骨折后没多久就去世了。

　　甄有仁死于中毒这事许意知道，但据甄家人的说法，甄有智不是常年在外求学，和父亲甄首富不和，因此离家出走，没想到，其中竟然另有隐情。

　　当年的甄有智，并未离家出走，而是化为白骨，沉默地矗立在父亲的床前，甚至，多年时光过去，甄有智仍旧未能走出这座囚禁他多年的玫瑰山庄。

　　这样一来，只怕当年甄有仁的死，或许并非简单的中/毒身亡。

　　“这具骸骨……难道真的是这些年一直没有消息的小伯父？”甄柔原以为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已经足够多，没想到，没想到在爷爷的房间里，竟然藏着失踪多年的叔父的骸骨。

　　许意愣了愣，只听甄柔继续小声说：“难怪爷爷不喜欢其他人进他房间，我就知道，当年大伯父和小伯父的死，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不必提了。”甄正满脸疲惫地靠在柜子上，近两日甄家人接连丧命，显然让他有些心力俱疲。

　　一向柔弱的甄美却难得地迸发出几分怒意，她大声问：“为什么不能提？难道我父亲的死，不仅和爷爷有关，更和二伯父和三姑姑有关？”

　　甄诚坐在沙发上，抱着手一言不发。

　　“当年我父亲同样死在上锁的房间里，同样死于氰/化/物中毒，难道这真的是爷爷做的？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报应？”

　　无人回答甄美的问题，甄美却从甄正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上锁的房间和氰/化/物中毒？在场的甄家人均未露出过于惊讶的表情，至于被甄家邀请来的客人，许意和棠霜站在一旁，和顾山川、谢遇春等人一般，同样十分惊诧，难以相信甄家竟会血肉相残。

　　甄美轻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她歪着头，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众人只听见她极力压制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为什么呢？我父亲哪里做得不够好呢？”

　　“他违逆了爷爷的意愿，所以……父亲和姑姑只是被迫……”

　　听到这里，许意心中忽然生出另一个猜想，尽管她之前更倾向于甄家人接二连三的死亡，与甄家和沈家当年的旧怨有关，但如果那人憎恶甄家，杀甄家人是为枉死的甄有智报仇呢？

　　走到甄柔面前，甄美看着她的脸庞，轻声说：“你不想嫁给马家，我帮你和爷爷求情，你摔坏爷爷的花瓶，我替你背锅，可是，你知道这件事对吧？”

　　甄柔心虚地别过脸，躲在哥哥甄正的怀里，没有再看甄美。

　　环视一周，甄美的目光从在场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她提着裙摆转了一圈，笑着说：“戴这些平安符有什么用？我们甄家的血就是肮脏的，哪怕贴再多平安符，都保不了我们的命。”

　　将挂在身上的平安符通通扯下来，甄美怨气满满地将它们扔在地上。

　　“什么积善之家，不过是财狼之窝。”

　　说完，甄美便不顾外面的大雨，提着裙子，大步冲了出去。

　　众人连忙四处找伞，拿到伞后，赶紧追了出去。

　　却见甄美跑进了小洋楼前的玫瑰花海中，众人正往甄美所在的地方移动，一道闪电劈下来。

　　甄美站在玫瑰花丛中，浑身被雨淋得几乎湿透。

　　众人甚至来不及接近她，便眼睁睁地看着闪电劈下来，以山河入海流不复还的气势，重重落在甄美的身上。

　　与此同时，在许意的身旁，一朵玫瑰花轻轻地从枝头落下。

　　花落了。

　　甄美轻轻地倒在玫瑰花丛中，仿佛这暴雨中的玫瑰花，硕大的雨珠累得花枝颤抖，最后花残红褪，零落成泥。

　　雨下得越来越大，众人仍沉浸在方才的景象中难以自拔。

　　众人打着黑色的雨伞站在甄美尸体的周围，倒不像是来拯救甄美，而像是来见证甄美的葬礼。

　　这场盛大的葬礼，来得仓促又突然，连葬礼的主角甄美自己都毫无察觉。

　　许意握着手中的黑色雨伞，又看了看其他人，她冷声说：“先把她抱回去，说不定还有救。”

　　众人陷入沉寂之时，一向沉默寡言的甄诚走过去，他弯腰将甄美抱起，在雨中，一步一步地将甄美的尸体抱回了甄家。

　　客厅里满是水迹，甄诚将甄美轻轻放在客厅的正中，甄美已没了呼吸。

　　甄柔问许意：“被雷电劈中的人，真的有救么？”

　　“我听留学的朋友说过，有人曾用心肺复苏术，就活了被雷电劈中停止呼吸的人。”

　　尽管雷击的电流和能量更大，但是由于被雷电击中时，放电持续时间极为短暂，雷击很少会对人体造成烧伤。被雷击的人，如果能及时抢救，恢复心率，存活并不是难事。

　　许意点点头，她轻声问：“有人会心肺复苏术么？”

　　她第一时间看向甄华，却见甄华的五官快拧到一堆。

　　“心肺复苏术……”甄华忽地走来走去，他挠着头，说，“我是学医，但我只是混日子的，我不会做心肺复苏术。”

　　许意只好自己撸起袖子，亲自为甄美做心肺复苏术。

　　良久，甄美仍旧未能恢复呼吸，她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一朵娇艳而衰败的玫瑰花。

　　许意揉着发酸的手，颓然地靠在棠霜身上，不由地微微叹气，大概是停止呼吸的时间过长，所以没能将甄美救回来。

　　她怔了怔，她想，大概凶手也未能预料到，甄美的死竟会是这样。

　　再完美的计划，都会有难以避免的意外。

　　“所以，她救不回来了？”甄正睁圆了眼睛，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滑下。

　　许意点点头。

　　闻言，甄正彻底跪倒在地上，他用拳头轻轻砸着地面。

　　甄柔忽地惊呼一声，她指着甄美身上的纹路，惊惶地说：“这是什么？是鬼魂留下的？”

　　在甄美的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一道道树状疤痕，甄柔撩起甄美的衣袖，却见她的身上满是这样的花纹。

　　众人皆露出惊叹的神色，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棠霜都惊诧地看着甄美皮肤上的花纹。

　　许意面色平静，虽然雷击很少造成严重烧伤，但雷击还是会在人体皮肤留下其电流痕迹，乍看之下，仿佛纹身一般，这就是所谓的利希滕贝格图样，或者说是闪电之花。

　　“不是鬼魂。”

　　“不是鬼魂作祟，她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些图样？”

　　许意皱着眉头，她不清楚这个时代的文明是否能理解“利希滕贝格图样”。

　　这种时候，只能搬出她那位无所不能的朋友。

　　“我听朋友说过，被雷击的人，身上都会有这样的花纹。”

　　经历了这一出，众人疲惫地坐在沙发上休息。

　　甄柔靠在甄正的怀里，两人坐得离甄美最远。

　　“真真是高贵的甄家人，连亲人的鬼魂都怕。”甄华忽地出声嘲讽。

　　因着接二连三的命案，甄正脑袋里的弦一直绷得很紧，听到甄华的这句嘲讽，甄正再也忍耐不住，他揪着甄华的衣领，冷声说：“甄华，你知不知道你也姓甄？”

　　“我不记得了。”

　　“甄华，你别以为你不是甄家人。”

　　甄华冷笑着说：“我只是姓甄而已，怎么敢与高贵的甄家人扯上关系？”

　　众人拉扯之间，从甄柔的身上，掉出来一个玻璃瓶。

　　玻璃瓶中装着些许粉末。

　　“这是什么？”甄正眼疾手快地抢在甄柔前，捡起了这只玻璃瓶。

　　“哥哥，别碰。”甄柔叫住了甄正。

　　许意推测，这玻璃瓶中的粉末，很有可能是毒/药，至于是不是害死甄老太爷的毒药，则是另外一回事。

　　握着这只玻璃瓶，甄正背着手走来走去，他沉着脸问：“甄柔，你告诉我，在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甄柔紧紧咬着唇，承受着甄正和甄诚的接连责问，但她始终沉默不语。

　　甄正被气得险些跳脚，他沉着脸说：“你不说清楚的话，我再也不认你这个妹妹。”

　　听到甄正的狠话，甄柔的脸上终于浮出几分惊惧的脸色。

　　“哥哥，这里面是砒/霜。”

　　“你随身带着砒/霜做什么？”

　　“这原本……”甄柔咬着牙，说，“原本是给老头子准备的，谁知道没用上，所以我打算把它扔掉……”

　　“甄柔你……”

　　甄柔背过身，走到窗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雨。

　　眼下还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看着窗外的暴雨，许意想，这事情，倒是越发错综复杂了。

　　只听一道惊雷劈下，原本明亮的客厅，瞬间失去了光亮。

　　刹那之间，众人由明亮的天堂跌入昏暗的地狱。

　　寂静中，棠霜用未握剑的那只手紧紧抓着许意的手，两人靠在墙边，心跳得十分快。

　　“停电了？”

　　在嘈杂的风雨声中，忽地响起一道利刃穿破衣物刺入皮肤的声音。

　　“啊。”

　　伴着这道尖叫，客厅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众人慌张地寻找着光明，直到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狠狠砸在众人心口。

　　“怎么回事？”

　　芳姐和华姐待在甄家多年，停电的事经历过不少，立刻找到备用的蜡烛。

　　点燃蜡烛后，客厅重回光明的怀抱，许意看了看四周。

　　甄柔躺在客厅的窗边，心口插着一支短箭，显然已经药石无效。

　　在这支短箭的尾部，绑着一朵娇艳却注定枯萎的玫瑰花。

　　甄柔静默地躺在那里，裙摆上挂着好几枚平安符，可惜这平安符到底没能保她平安，她的那双美丽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是心有不甘，不忍心离开这人世。

　　许意的目光落在窗外瓢泼的雨中，密室，竟然又见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