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生》四眏

1、第1章

　　“宋梓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学生。”这是所有认识她的大人或者同龄人的首要印象。虽然梓生的家境普通到连中等水平也称不上，但是和谐的家人关系提供了她一个美好的生长环境。因此，梓生在一言一行的榜样示范中不动声色得学到如何与他们沟通与来往，总是满足她所有需求的父母也养成她不争不抢平和温柔的性格。但是，高中时候的梓生遇见了人生中第一个难过的坎坷，那便是高考理综。虽然，梓生的文科成绩总是名列前茅，但是数学和物理却拖了严重的后腿。高一的时候，班主任就找过梓生的父母谈论这件事，考虑到她文科成绩很好，建议以后可以选择文科否则就需要去牺牲更多时间去恶补数学和物理了。
　　一向尊重女儿想法的梓生爸妈，在回家路上就询问了她的意见。梓生低头思考着，平平的刘海让爸爸看不见她的眼睛。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说，肯定是愿意选择文科的，既轻松一些也是她所擅长的内容。
　　可是，钟南他肯定会选择理科吧……梓生思绪飘回第一次见到钟南的那一天。高一的开学典礼结束之后，梓生跟随者大队伍缓慢走进自己的教室，忽然发现斜前方是一个瘦瘦白白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T恤和白边的黑色运动裤。额头上有几缕细碎的发丝，瘦削赶紧的骨架上有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的煽动者，不敢再细看的梓生转头漫无目的的扫视杂乱的人群，却在脑中慢放他男生的全部五官结合在一起的样子。过了几分钟之后，看见男生走进了隔壁班的教室，她不经意间加深了嘴角的弧度。一个侧影而已，却让她产生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果然梓生经常都可以看见那个瘦削看起来很干净的男孩，但是因为没有共同的课程所以没有机会去认识他，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总是会认识他的。有一次，梓生抱了一堆从办公室拿回来的作文本，听到同桌婷婷又在和前面的陈雯八卦，无奈地把本子叠在自己的教课书上，打算下个课间再发作文本。
　　“他今天打篮球，把校服脱了里面穿了一件红色的T恤你看到了吗？”婷婷夸张地抓着陈雯的衣袖，陈雯随着她起伏的动作也眯眼露出花痴的笑容：“当然啦！我的天！太帅了！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啊！”“而且听说这次他又是班上的第一名！”“我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长得这么好看成绩还这么好？！”
　　承认吧，她们的话题引起了你的兴趣。于是梓生转头问了一句，你们在说睡啊？
　　“隔壁班的钟南啊！”婷婷回了一句又继续和陈雯聊了起来，梓生思考了一下确认自己之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是却猜想会不会是开学第一天看见的那个男生。于是又问了一句，钟南是谁啊？
　　“我的天，你居然不认识他？女生不是天天都在讨论他吗？”看着梓生一脸的疑惑，婷婷也不介意再夸一遍心中的男神，于是把她体现出钟南所有优点的故事又重复述说了一遍，在班上的颜值排第一，并且前几次考试都是班上的第一名，打篮球的样子还特别利落和帅气，并且对女生的暧昧和告白都会很温柔地拒绝。听了婷婷嘴炮一般的描述，梓生大概猜测钟南就是那个白色T恤的男生了。但是，梓生真正确认他的身份是在第二个学期的时候。

　　转眼一个学期就在繁重的课业压力之下结束了。第二个学期开学没多久，学校又开展了一次全校的考试，目的是为了帮助学生明确自己的长项和目标以帮助选择读文科还是理科。考试结果出来之后，梓生被数学老师叫到了数学办公室。
　　“宋梓生，你这个数学成绩才刚刚及格啊，不管你是选文科还是选理科数学还是要学的是吧，你们班主任给我说你的语文和英语成绩都是班上拔尖的，是不是把时间都用来学这些科目了，所以数学成绩才这么差啊？你这样偏科是考不上好的大学的……”梓生半低着头听着老师的教诲，突然听见办公室的们支呀——轻轻地响了一声，随后坐在对面的老师热情的打了招呼：“诶呀，钟南来啦！你这次又是班上的第一名，不要谦虚继续加油哈！”
　　梓生瞬间抬头看了一眼左边的男孩，松松垮垮的校服套在身上，白净瘦削的侧脸似乎在发光一般，瞬间梓生迷离了双眼。还没等仔细看明白，梓生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眼光于是又迅速低下了头假装不在意。但是她的心跳随着男孩说的每一个字在逐渐加速，最后在脸上留下两片突兀的潮红。数学老师批改着作业的同时给了梓生劝告，因此也没留意到梓生情绪的突变，还是一味地继续谆谆教诲。陌生的羞耻感席卷梓生的全身，她希望钟南能够快点离开或者数学老师能够大发善心地让她回去，虽然钟南不认识她，但是也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差劲的自己。

　　上天还是眷顾宋梓生的，钟南拿完试卷没说几句话就离开了。梓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若有所失，后面数学老师还说了什么她已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了，只是口中机械地回复是，但是内心却不断将那个白衣男孩和钟南这个名字联系在一起。从此，钟南这两个字就成了梓生内心最私密的部分。
　　知道钟南的成绩有多优秀之后，梓生把内心的自卑化为了学习的动力，把平时午休时间调整为半小时，将睡眠时间减少了两个小时。除了增加学习时间以外，梓生还把学习文科的时间也缩短了。努力的结果第二个月就见成效了，虽然完全比不上钟南，但是理科小小的进步也让梓生顺利爬进了前十五。梓生读的一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前十五就意味着是一定能考上985的学生了。然而，好景不长，因为梓生是靠刷题提升数学和物理成绩的，因此其实题目背后的知识点她是不理解的，她只知道如何正确的答题。第二次月考的时候，成绩就明显回到了革命之前，因此也就有了这次的个人家长会。
　　“你想好了吗？”父亲从前座中转头问道。梓生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但是还是没有决定是否要跟随钟南的脚步，虽然想要默默地喜欢他，但是也不希望让自己的父母失望。
　　大约十分钟时候，终于回到了梓生的家。一开门梓生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而妈妈去厨房准备晚饭，爸爸去书房整理报告，静默的空间里却营造出安宁、平和的氛围。那天晚饭到睡觉之前，爸妈再也没有和梓生讨论过分科的事情，他们不约而同地把这个人生第一次重大抉择的选择权保留给自己的女儿。梓生从小就是心思细腻敏感的女孩，暗自猜到父母在想什么，所以假装表面不在意，但是内心的平衡板一直左右摆动，不知道最后停在哪里。
　　第二周的周日是爸爸的生日，所以家里来了很多亲戚。八卦的亲戚们问起了梓生的成绩，梓生看见自己的父亲有点尴尬的笑着说，这个孩子偏科有点严重。
　　“那就得抓紧补课啊！我们家囡囡，当初就是英语不行，去补了几个月的课，最后上了S大，”林叔叔接着说道，“一个科目就能拉下总体的平均分啊！”林叔叔的两个女儿因为都顺利考上了一线城市的985大学，因此在整个大家族里面仿佛就成了教育专家，谁家的孩子有成绩上的问题了，不去咨询他们的班主任反而问林叔叔怎么办。而林叔叔也很享受这个突然赋予的优越感，因此每每遇到相关的问题，一定会出来侃侃而谈，罗列出多个帮助提高成绩的方案。在林叔叔推荐认识的数学老师时，宋爸爸却微笑着回应，但是并没有迎合林叔叔的意思。说了几分钟林叔叔感觉没有多大意思，于是又向别人灌输他的教育理念了：“要我说，孩子还是要早点补课，最晚得从六年级开始。”“什么？不早啦！你知道现在的小学生英语说得有多溜吗？那都是人家长重视教育的结果……”
　　梓生看着在一旁安静地聆听的爸爸，感到有一丝难过，曾几何时，都是爸爸在人前夸耀自己的作文写得多么好，可以和外国人流利的交流。而现在，自己不能再成为父母的骄傲了。
　　选择理科，可以跟随喜欢的钟南，然而却保不了自己能拥有想要的人生。选择文科的话，不仅是自己擅长和喜爱的内容，并且还可以减少父母对自己的担忧。
　　她已经在内心做了决定，她最后在志愿那里选择了文科。

　　选择文科之后，梓生就搬到了楼上的教室，那是一个新组成的班级，除了婷婷，大部分的人梓生之前都不认识，所以高二开学的第一个月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和新同学慢慢熟络。不过因为婷婷的关系，虽然和钟南隔了一层楼的距离，也能清楚知道他的最新动向。一开始，梓生会假装漫不经心地回答一句，哦。后来，慢慢不知是习惯了谈论钟南于是把他当做熟人了，还是习惯了婷婷的八卦，于是偶尔也会问上一两句：钟南这次考多少分？你又看见他了，和谁一起的？梓生为了保守住心中的小秘密，因此提问还是很谨慎的。

　　经过高一高二的历练，钟南慢慢长高至180厘米了，在人群之中显得更出众了。高三刚刚开学，梓生就听说钟南恋爱了。这个消息是在一次体育课的时候听到婷婷说的，自由活动的时候，婷婷突然拉住梓生，表情有点悲伤地说道，你知道吗？钟南恋爱了！
　　一向严格把控自己的情绪的梓生，只是表露出略显惊讶的表情，虽然内心仿佛被针扎似的疼痛，还是压低内心的喧嚣，仔细听婷婷说的每一句话。女孩安允颜是文科班的，但是每天下课都会去钟南的教室门口找他，午休的时候也准时到门口报道然后跟着钟南一起去吃饭。刚开始的时候，钟南也是用以往冷漠的语气加上不理睬的态度，却没想到她却一直都保持着热情的态度继续追着钟南。爱笑又活泼天真的女孩子很难让人不动容吧，过了一两个月，就传出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了。
　　婷婷还沉浸在痛失男神的哀伤之中，而此刻的梓生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压抑住内心的波动，也无暇去安慰她了。
　　这之后，虽然婷婷没有以前那么狂热追逐钟南的一举一动，但是偶尔还是会带来一些钟南和允颜之间的消息。并且两人都有着超高的颜值，走到哪里都是夺人眼球的风景线。因此，与他们相遇时，两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亲密举动也会在大部分女生的话题里出现。慢慢地，大家习惯了允颜是钟南女朋友这个身份之后，对她的排斥感也如线性函数一般逐渐下降了，从一开始的反讽允颜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到追捧“男颜”CP之间的小粉红。
　　大概没有变化的就只有梓生了，每一次听见有关他们的话题，内心就仿佛又被针扎过了一般，并且过了很久都还在隐隐作痛。时间久了，梓生也学到一些如何抵抗这种痛苦的方法，不参与任何女生小团体的闲谈或者发现对方有向自己倾述的念头之后，比如聒噪的婷婷自习时总是无聊得无话找话，梓生会立刻以学习为借口打断对方的开场。长此以往，梓生对钟南的新动向也不太明白了，这同时内心若即若离的伤痛也减少了不少。
　　梓生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高考的重担也让她开始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因此，梓生一直保持着班上前五的位置，时间久了，同学们也都从一个优等生的角度来对待梓生，朋友比以前更多了，只是关系都变得更加小心翼翼起来。没有怎么变化就是婷婷了，婷婷打算大学就出国，因此只用准备托福和GRE考试。所以平时有大把时间可以用来闲逛和聊天，所以经常梓生在做题的时候，婷婷就在旁边碎碎念。梓生有时候会随意地问答一两个字，作业太多的时候就很少搭理。
　　不过婷婷显然是一个不会看眼色的姑娘，如果梓生长时间没有回应她的话，她就会一边摇着梓生一边大声吐槽，你这么这么冷漠啊！梓生也只能无奈地笑笑，解释自己还要做的试卷太多了。
　　就在教室、寝室和食堂三点一线的日常中，高三的奋斗日子不知不觉中在挂着的倒计时那里只剩下一个月了。
　　突然之间，老师和家长都在和同学们谈论填写志愿的问题。梓生的爸妈也开始询问她的意见，梓生其实早就想好了，因为一直喜欢文学和艺术，所以以后想要从事文化传媒方面的工作，所以打算进杂志社或者电视台这样的地方。其实她很想成为一名作家，但是觉得这样的目标不切实际，也许永远也不能养活自己，所以还是稍稍地将目标进行了更改。她告诉父母，以后想要去S城学习新闻传播专业。
　　“B城的新闻传播专业也很不错，而且也离我们T城近一些，平时我们也方便去看你啊，为什么一定要选择S城呢？”梓生的父亲很疑惑，其实母亲也隐隐有点失落，但是没有表达出来。
　　“因为S城的压力会小一些，而且我也希望自己能够独立一点得到更多的锻炼。”梓生说道，然后又补充因为班上的好几个朋友也打算去S城，所以自己也不会在S城无依无靠。
　　唯一的女儿打算一个人去S城闯荡让父母感到很不安心，所以也一直反复确认梓生是否是真的打算到S城发展，还是心血来潮的决定。二老看梓生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最后还是妥协尊重自己女儿的决定，在志愿上填上她想去的大学和专业。
　　梓生内心很愧疚，她不能完全否认想去S城没有钟南的原因。从婷婷的口中得知，钟南想要去T大读土木工程专业，而如果自己能够发挥好一点的话就能去F大的新闻专业了，两个校区距离的位置也不远，也许会偶然的遇到，也许会慢慢成为朋友呢……梓生在自己的规划里越陷越深，等反应过来已经深夜一点了，但是还有三道历史论述题还没有动笔。
　　很快就到高考那一天了，梓生被父亲开车送到门口之后，正准备进去，父亲却突然叫住自己，“平常心发挥就好，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结束我再来接你。”梓生一边点头让自己放心，内心也给自己加油打气，不断地催眠自己只是一场考试而已，只是人生的一次考验而已。
　　最终，钟南达到了他的目标，考上了T大也进入了理想的专业。但是，梓生却意外地发挥失常了，在填写志愿的时候保底写了一个S城普通一本的新闻传媒专业，没想到最后却被录取了。于是那一年，两人都去了上海，却相隔着几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