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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来如风 ...

  •   “是啊。”王石扔了一颗花生在嘴里,随口说道,“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得罪我们也就罢了,连青城掌门也敢得罪,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话说完仿佛才忽然想起什么,呆了呆眼睛瞪得溜圆,倒抽一口冷气惊道:“他是个娘们?”

      马堂叹了口气道:“你见过那个男人,生得如她这般俊俏?”

      王石情不自禁地朝那人看去,烛光腾腾之下,果见她眉目如画,姿容清秀,但神情举动却没半点安分之处,嘻嘻哈哈交头接耳,却又有那一点象个女子?

      想起早上被她一番作弄,至今心有余悸,王石不禁咂舌摇头道:“这小娘皮如此刁钻刻薄,若有谁做了她的相公,怕不要吃一世苦头。”

      却见厅内众人听完闵峰源的叙述,个个义愤填膺,齐声声讨黄啸的恶行,闵峰源趁热打铁,长叹一声道:“可恨这贼子三年来不知去向,家父九泉之下,只恐也难以瞑目。”

      “闵掌门放心,我虎云镖局长年走南闯北,分局亦分布各省各县,门下弟子消息广阔,谅那黄啸纵是躲在天涯海角,定能将他揪出来,在闵老英雄灵前剖心挖肝,以慰闵老英雄在天之灵。”虎云镖局莫老大率先拍着胸脯担保。

      一时响应者甚众,闵峰源脸上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嘴里却谦虚地说道:“各位如此抬爱,我闵峰源感激不尽,今日得各位鼎力相助,相信定可抓住那黄啸凶徒,一雪青城之耻。”说完他对着众人深深地躬下腰去。
      冯姓少女鄙夷地皱了皱眉,冷哼道:“惺惺作态,真是恶心!”

      便在这群情喧嚷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悠扬清亮的箫声,箫声仿佛隔得很远,又仿佛近在耳边,时而嘹亮时而低沉,于辗转缠绵之中蕴藉愤慨难平之意,恰若海上潮生,波澜重叠,无尽惆怅哀伤之情扑面而来。

      一曲如天籁震惊四座,那少女怔然坐立,竟不知不觉泪盈双睫,但觉箫声犹如游丝缓缓渗入了四肢百骸,一股忧愤之意充塞胸臆,缠绵哀怨凄清悱恻,欲抗拒偏又中盅良深欲罢不能。

      空尘大师率先惊觉,垂目合什道:“施主耽于执念,箫声为心声所惑,未免堕了下乘。”
      空凡大师亦叹道:“尘世苦难虽多,只需一颗平常心对待,自可慢慢化解,但若纠结于执念之中,徒然伤人伤已而已。”

      闵峰源听到箫声却变了脸色,牙关咬得咯咯直响,他愤然地注视着门外,冷冷说道:“黄啸,既已来到,却为何偷偷摸摸不敢现身?”

      厅内登时哗然,众人万万料想不到,今日大家公审的所谓青城派逆徒黄啸,竟然会自投罗网来到青城山上。但众人更生了好奇之心,想看看这位把青城派闹得天翻地覆的狂徒,究竟是何等样人物。

      众人屏息静气望向门外,闵峰源脸色发白,眼底除了仇恨更多了些异样的神色,攥紧的拳头充分泄露了他心底隐藏的紧张情绪。

      大门缓缓推开,一个青布长袍的人逆光走进,他身形清瘦如青竹,神色却漠然之极,仿佛万事万物不萦于怀,他的面目与普通江湖人物并无多大分别,甚至略显呆板僵硬,那少女微觉失望,一时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然而见他一双眸子冷冷清幽,如亘古积冰难化,心中一凛却是不敢直视。

      那人的嘴角依稀挂着一抹讥诮之意,从进门起便一直注视着闵峰源,他走到闵峰源面前站定,毫无表情的目光从他身上淡淡扫过,眉毛一挑说道:“闵师兄,别来无恙?”

      闵峰源一怔,随即怒道:“黄啸,你居然还敢踏上青城山,今日众位英雄在此,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慰家父在天之灵!”

      黄啸脸上层霜密布,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呸,闵树山这老匹夫死有余辜!”

      此言一出,如滚油锅里浇进一瓢冷水,炸起群情激动,莫老大一把九环金刀摇得当啷直响,如打雷般怒吼道:“反了反了,天下竟有这等无耻之人,欺师灭祖丧尽天良犹不知悔改,来来来,且吃我几刀再说!”

      话音未落,九环金刀已带着呼呼风声向黄啸当头直劈下来,黄啸身形一动,似乎从身后抽出了什么东西,与金刀格挡之下,激起一大片耀眼火花,原来却是一管碧玉箫。

      莫老大一身外功已达登峰造极之境,看似笨重之极的身子偏偏回旋有余,游走在黄啸身边,金刀舞动处如疾风狂卷,刀刀砍向黄啸周身要害。

      莫老大是东北七省镖局的总瓢把子,名声之响仅次于青城崆峒两派,他见黄啸只二十余岁年纪,武功再好也是有限,打定了主意要拔个头筹生擒于他,为青城派送上个大大人情,更为虎云镖局壮大声威。

      黄啸如一尾游鱼,在莫老大紧密的攻势下从容应对,他身形飘逸,姿势动作更潇洒至极,一管碧玉箫在他手中点戳挑拨挥洒自如,竟是同时夹杂着剑术与点穴两种武功,花样百出纷繁复杂,端的是令人眼花缭乱。

      王石看了半晌,疑惑地问道:“师兄,他用的似乎不是青城派武功。”马堂看得入神,心中亦有与王石一样的困惑,黄啸消失三年,武功竟然大进,更奇的是,从他的招术中竟找不到青城派武功的半点影子,此种情形的确费人疑猜。

      猛听得莫老大怒吼一声,那把从不离手的九环金刀竟然脱手飞出,黄啸在半空中拿玉箫一拨,金刀改了个方向,噗的一声直插入头顶大梁之中,刀把犹在空中颤抖不已,一串的金环激荡而鸣,声音悦耳动听。

      莫老大一张茄子脸涨得通红,一声不吭地跃起,从屋梁上取下了金刀,连个招呼也未打,带同门下弟子狼狈离开。

      黄啸反手将箫插在身后,莫老大从他身边离开,他也未加阻拦,目视空凡大师说道:“刚才大师言道,尘世苦难虽多,只需一颗平常心对待,自可慢慢化解,但若纠结于执念之中,徒然伤人伤已,此番言语佛法精深,然而在下听了之后,心中却有一丝困惑未解,还望大师指教。”
      空凡大师微微一笑道:“指教不敢当,老衲愿为施主解惑。”

      黄啸指着厅内众人说道:“今日大家聚集在此,所为何来?”
      空凡大师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皆因施主杀机深重罪孽无边,堕入魔障已深,老衲等愿以无上佛法,为施主渡厄解脱。”

      黄啸冷哼道:“说得好听,无非是想杀我而后快,空凡大师乃方外之人,不一心修禅,却对红尘俗事如此热衷,是非尚未分明便妄图诛杀于我,难道这便不是执念么?”

      空尘大师与空凡大师对视一眼,心中均是一凉,如轰雷炸醒。闵峰源见两位大师心念微动,连忙插言道:“二位大师切勿为他妖言所盅惑,此等阴险邪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便是佛祖也不会怪罪。”

      空凡大师摇摇头,对黄啸说道:“多谢黄施主提点,我二人杀机一动即是妄念生,多年来勤于练武,忙于红尘纷扰,于佛法一道竟荒废不少,惭愧惭愧,徒然舍本逐末而已,黄施主一番话可谓是醍醐灌顶,令人豁然开朗,从今后我二人定当勤研佛法,少理红尘俗事。”

      空尘大师高宣道:“阿弥陀佛。”凝望着黄啸,神情悲悯宝相庄严,目光中如有深意,沉声说道:“黄施主睿智过人,必非奸邪之流,只是戾气太重,恐福泽——”叹了口气却不肯多说,“黄施主保重。”
      两位大师如云开月出,心中一片清朗顿悟,哈哈一笑携手走出大厅,袍袖飞舞步履轻松,闵峰源追在后面叫了数声,两位大师竟是毫不理会,眨眼间已消失在山坡之下。

      闵峰源奔回大厅,指着黄啸咬牙道:“黄啸,你死到临头犹在妖言惑众,快快纳命来!”当啷一声剑已出鞘。
      黄啸厉声喝道:“且慢!”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怒容,如平静的冰面细纹裂开,涌动波澜无数。
      “到底阮筱筱怎么死的?你为何不当着所有人的面讲个清楚明白!”

      形势急转直下,平地又起波澜,闵峰源斜睨着他,愤怒的脸上青筋暴出,恨声道:“你莫再想抵赖,我问你,难道师父不是你杀的,难道我这一剑不是你刺的,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黄啸冷冷一笑,傲然道:“不错,这一切都是我干的,那又如何?”他一双眼向厅内每一人脸上望去,寒光乍现令人不敢逼视。

      妙心庵的清音师太素来慈悲为怀,闻言忍不住说道:“师者,父也,何况闵老掌门于你不仅有救命之恩,更有教养之情师徒之义,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欺师灭祖,做出这等灭绝人伦悖逆之事。”

      黄啸哈哈大笑,凛然道:“闵树山禽兽不如,死不足惜。”清音师太一怔,叹息道:“黄施主,孽由心生,你既入了魔障,种其因便须尝其果,今日你葬身此地,须怨不得旁人。”

      黄啸一字字道:“我黄啸为人不羁,纵是旁人污我做尽坏事,我也一概认了,绝不为自己辩驳一句,但是——”他顿了顿,眼中约摸闪过泪光,“筱筱是怎么死的,却须叫天下人明白,闵树山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连自己的女徒弟也不放过,毁了她的清白,事后竟然还想杀之灭口,我愤而不平杀了他有何不对?难道为人师者便可视徒儿之性命如草芥,随意凌辱随意杀害?天下焉有是理!”他目光炯炯字字铿锵,青竹般的身形中竟似突然涌上了一层肃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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