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朵朵为谁开》菜影

17、第 17 章

　　十七
　　原来无量尺幻化的人形正是玄都村额村长，已作古三年的村长。
　　“村长。”红雨实是没想到她此生还可以再见到凌绝，还能见到她的村长爷爷，三年来满腹的委屈和伤心都在见到村长的这一刻涌上她的心头。
　　村长看着她，还是那般慈眉善目，他微微的笑着，“别哭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村长离开你了，该长大了。”
　　红雨止住哭声，低低的抽泣着。
　　“红雨，你被人抓走，我为了玄都的安危不让凌绝去救你，你不要怪爷爷，爷爷要守护整个村子。”红雨摇着头，村长继续说道，“魔族率军进攻玄都，我与凌绝拼死相抗，还是没能保护那些村民们。爷爷很后悔没去救你，没能见你最后一面，我临死前留了一丝意念在无量尺中，又将无量尺藏在凌绝身体中，这样魔族找不到无量尺，凌绝也能保住一丝魂魄，我或许也有机会再看看你……”
　　“红雨，爷爷以前总是不让你修炼法术，你为此恼了爷爷多次，现在是时候告诉你，爷爷这么做的苦衷……”
　　《厥阴经》成为是狼族至高无上的功法秘籍是在十年前，当初它现世之时，疆北雪域大乱，它的力量搅得雪域上雪山崩塌，生灵涂炭。为了不让《厥阴经》承载不了本身强大的力量而自行毁灭，与之有感应的纵横石将厥阴经的一部分力量吸入了自己体内，可纵横石也无法容纳所有的力量，最终还是有一丝带有戾气的力量溢出去，飘荡在天地间到处寻找融合之体。
　　它偏偏挑中了红雨。
　　当年的红雨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爹娘抱着她躲避那股戾气的追逐。可就在踏入玄都村前那股戾气追上他们，转眼便了结了红雨爹娘的性命，并融入到红雨体内。
　　这一幕正被闻声赶来的村长看见，无奈他来不及出手救下红雨的爹娘，眼见戾气注入到婴儿体内，却也无法将它逼出来。村长再三思量，终是不忍心杀掉这个懵懂无知，还一直咧嘴冲他笑的婴儿。罢了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留她一命吧，悉心教养，引她走上正途，未必就会祸害人间。
　　自小生长在玄都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人心淳朴之地，红雨体内的戾气对她似乎没有什么影响，一直沉睡在她体内。她就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坏心眼都不曾有过，怎么会有害人的念头呢。
　　村长很欣慰地看着她长大，直到听到红雨说她想修炼法术，他当即制止了她，他知道她想修炼法术是为了帮自己和凌绝守护玄都村，可他害怕她体内的戾气会因此被唤醒，因此从不允许她接触修行之事。
　　可惜事与愿违，她终究还是被纵横石感应到了，终究还是修炼了《厥阴经》，或许，从戾气融入到她体内，这一切便都注定了吧。
　　“红雨，就算修炼《厥阴经》是你的宿命，你也不能改变自己的本性，爷爷不希望你为报仇滥杀无辜，你只要像从前一样，每天过得无忧无虑的，爷爷就放心了……”
　　他还是一脸慈祥的看着红雨，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但身体却渐渐化成黄烟飘回到独活手中复原成无量尺。
　　“村长！”红雨眼见着村长消失却无力阻止，看到独活收了无量尺，她脸上的悲伤神色逐渐被愤怒代替，转眼瞪着独活，是独活，这一切都是独活造成的，是他带着纵横石找到自己的。
　　独活手握无量尺，感受到红雨不再隐忍而充分展现出来的怒气，他也是刚刚才清楚《厥阴经》的来龙去脉，纵横石溢出的戾气杀害了她爹娘的事情，他毫不知情。
　　流苏也感觉到了红雨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强烈的怒意和杀气，她本能地上前挡在独活面前护着他。
　　“洛红雨你清醒一点！主人是在十年前得到《厥阴经》的，你爹娘的死与他无关。”
　　流苏的话不多，可她每句话都是真话，红雨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上的杀气也渐渐淡下去。
　　每次独活有危险，流苏都是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受到半分伤害，从认识他们起，她便是这样做的。可是独活呢，他从不曾放在心上，她叫他主人，他便以为这是她的忠心使然，把她的爱意当成了狼族天性，却忘了她不是狼族中人。
　　“我不知情。”独活道，顿了顿，又道，“这件事没骗你。”
　　红雨知道，像独活这样的存在，心中只有对权势的追求，不会在乎他人性命，更不会在意他人的看法，是他犯下的杀戮他不会否认，不是他做的，他也不会承认。
　　直至今日才得知爹娘惨遭横祸，虽然这与独活无关，可她还是放不下，终究是他用纵横石找到她，她没能逃脱她的宿命，她也是怨恨着他的。
　　不想见他，不想面对这一切，红雨转身就走，连凌绝都丢在身后了。独活现在需要他，他在独活身边暂时是安全的。
　　“你刚刚得知自己的身世，独自静静也好，我们在镇北堡等你。”红雨独自行走在冰天雪地中，流苏跟过来对她传了独活的话。
　　独阳见到复活的凌绝，他的震惊不亚于红雨。二人同在狼族生存了三年，孩子心性早已磨灭了，也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但凌绝的复活，带给他太大的惊喜了，虽不能同往日那般再享受着他的温柔和宠爱，但这已是上天最大的恩赐了。

　　红雨离开疆北雪域，不知不觉就到了箕山。从一片白茫茫的寒冷中到了这绿意盎然的林中，她渐渐放松了些，觉得有些乏了，便停下来靠在一棵树上歇息。
　　林中只有鸟儿莺啼，再无其他声响打扰她，她静静的想着村长的话。
　　若不是纵横石中溢出的戾气，她的爹娘不会遭此横祸，可若不是因此她也不会来到玄都村，遇不上凌绝；若不是体内有这股戾气存在，她不会被独活找到，可若不是因此她也活不到现在。若不是凭着体内这股她应该无比憎恨的戾气，她同世间普通凡人一样，没有资格修炼了《厥阴经》，独活说过，只有力量才是王道，她需要厥阴经带给她的力量去报仇，需要有和独活相互利用，做交易的力量。
　　这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可是她，她的爹娘，玄都村每一个生命，他们全都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切便毫无预兆的发生了。
　　现在她可以做选择了，继续报仇，还是和一个没有灵魂的躯体离开这是非之地？没想到独活真的给了她一个选择。
　　突然好想念记忆中没有丝毫影子的爹娘，他们当初毫不犹豫的拼死保护自己，就算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他们也同样会如此。世间亲情是天性，就像她就算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也会梦见同他们一起生活的幸福场景。如果能有父母陪同长大 ，也不会那般眷恋贪图着凌绝给予的温柔了吧。
　　爹，娘，可否，见一面，孩儿想念你们。

　　“你朝思暮想的人来了。”玉清小筑里，许由泡着茶，漫不经心地对坐在一旁发呆的唐时说。
　　听到红雨的名字，唐时望向小筑外，“红雨来箕山了？”声音中透着欣喜。未待许由回答他已经冲出去了，许由在身后无奈地摇头，这世间情爱真是羁绊呐。
　　他端起一杯茶，慢慢品尝，抬头看向那绿枝涌动处.
　　“白茶清风无别事，少年郎等风也等雨。”
　　唐时心存浓郁的相思，穿梭在林中到处寻找红雨的身影，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她。正欲叫她，发现她闭着双眼，似乎是睡着了。放慢脚步，轻轻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
　　“红雨。”压低声音唤她的名字，不见她有何反应，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唐时温柔的带着笑意看着她，睡着的红雨有着无波无澜的淡然，不似三年前相遇时的精灵活泼，也不像上次相遇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真好。但他仔细看时才发现秀丽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未干的泪痕，她哭过了，哭着睡着了。
　　玄都村的毁灭带给她的伤害有多大他无法感同身受，他懊恼自己那时为何不坚持送她回家，为何没有陪她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她已经如此难过了，若是自己再将他所见全都告知于她，恐怕她接受不了事情的真相吧。
　　红雨，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受到任何伤害呢？我知道你是无法放下仇恨的，等你找百丈冰报完仇后，你该何去何从，还有独活，他，会不会放你走？
　　红雨，我要怎么帮你啊？
　　唐时心中无限纠结，无比心痛，她此刻睡得越是安然，他越是担忧。
　　林中只有几只可爱的小鸟不时掠过，发出清脆的叫唤。
　　绿荫下，唐时闭上眼，小心翼翼的在红雨脸上印下一个吻，蜻蜓点水般带着怜惜疼爱的吻，吻上了那道未干的泪痕。
　　睁开双眼后，看着红雨淡然睡颜，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唐时右手覆上跳动着的地方，这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心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冒犯了她，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脸上立刻布满了红晕，他居然趁红雨睡觉时偷亲了她。
　　他急忙站起身来对她作揖，“红雨姑娘，罪过罪过，小生无意冒犯，我，我只是……”
　　一时着急，竟忘了她还在睡梦中，唐时松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也依靠着树，挨着她闭上眼，他没有睡意，虽是一脸平静，脸上那抹红晕却迟迟不肯褪去。
　　箕山是许由故居之地，此山灵气充沛，仙气飘荡，红雨在此入梦，倒是睡了一个长久以来都不曾有过的好觉。
　　醒来便看见身旁的唐时靠着树闭目养神。每次来箕山都能见到他，与他倒也有些缘分。
　　未叫起他，准备轻轻离开，唐时却已在她身后睁眼起身了，他没睡，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同她待一会儿。
　　“红雨姑娘你醒了？”
　　红雨看着他的眼睛，还如同三年前那般干净澄澈，只是自己的眼里，却没有这种纯粹了。红雨面对着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她是与妖魔共事之人，而他是帝尧的后代，拥有着高贵正义的身份，她不该与他再有所来往，不能再连累他了。
　　唐时不知红雨心中所想，见她醒了，便说：“你同我去玉清小筑坐坐吧，你也许久未见道开先生了吧？”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道开先生，先告辞了。”
　　“红雨姑娘…”
　　唐时在身后叫她，红雨并不理会，飞升驾云离开向北而去，镇北堡中还有一群人在等她。

　　镇北堡
　　“主人，红雨回来了。”
　　话音刚落，红雨便出现在殿上。
　　“狼王。”
　　“既然到齐了，那便出发吧。”独活只看了她一眼，只消一眼，他便已看出红雨心中所想，她已经想清楚了，报仇，她是绝对放不下的。
　　“独阳将军，随本王率军出征沙海魔域。”
　　整装正待出发时，却发现独活竟然将凌绝带上同去魔域。她拦住独活，不解地问：“你已得到无量尺了，为何还要将凌绝带去，他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不清楚吗？”
　　独活略过她，道：“无量尺是上古神器，凌绝是守护它的玄子，只有他能发挥无量尺最大的力量。”
　　“可是他……”
　　不满红雨的一再阻拦，他冷冷道：“本王自有道理，你的对手只是百丈冰，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付他吧。”
　　可惜红雨对凌绝的事绝不妥协，她上前一步，直面他道：“独活，凌绝是底线，不能碰，他若有事，我当以性命相搏！”
　　“哼！说到底，你的命值什么，他的命又值什么？都死过一次了，最多不过是再死一次罢了。”
　　“你！”红雨气极，追上去想要拉住他，没想到他突然转过身，满脸怒气地冲着她大声吼道：“你就那么不相信我？我何时做过没有把握的事？但凡涉及到凌绝，你就没脑子了是吧？”
　　被他骂得有些缓不过来，生气的不该是她么，他为何莫名其妙发火？她愣在原地，待独阳来唤她时她才发现独活已经带着凌绝出发了。
　　凌绝……她立马追上去，她要保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