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的剑鞘》峻绒

57、大巫醒

　　目送自家爹娘回去后，白幕虚接管了魔族。

　　巡视一圈布置好阵地之后，他才有空去问三只巫族：“你们不是跟小妖怪一路的吗？怎么先回来了。”

　　巫哈楚率先道：“白小公子你被那妖怪的外表骗了，她可不是什么小妖怪。”

　　白幕虚：？

　　巫依台理了理思绪，把事情的经过给白幕虚说了一遍。

　　白幕虚摸摸下巴：“问题有点棘手。巫涂真的被劈成灰了？你们找到什么遗物没有？”

　　这个层次的大巫，极可能有死中求生的手段，并且早已做好了准备。

　　“有，他的剑留了下来，现在在段筝手里。”

　　白幕虚叹气：“是剑吗？带我去他死掉的地方吧，我给他烧两柱香意思意思。”

　　三只巫族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答应了。

　　忽然有魔族来报：“少主，我们被低等的魔族包围了。”

　　白幕虚眉头一挑，上前道：“带我去看看。”

　　那魔族带着白幕虚登上临时搭建的瞭望台，放眼望去，阵地周围全是赤红的眼睛。

　　那魔族道：“少主，低等的魔族没有神智，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白幕虚道：“我记得以前低等的魔族是与你们一同生存的，你们难道没有控制它们的办法？”

　　“以前有。”

　　“什么意思？”

　　“我们以前能够控制低等的魔族，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渐渐就控制不了了。”那魔族扑通一声跪下，“属下无能，请少主恕罪。”

　　白幕虚揉揉额头，这是一个怎样的烂摊子。

　　“起来吧。”

　　“谢少主不杀之恩。”

　　白幕虚：……

　　他是正统的神族后裔，对打打杀杀没什么兴趣好不好？

　　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朝身后一看，三只巫族畏畏缩缩蹲在楼梯口，要上不上。

　　看来麻烦不是一般的多。

　　“你们有什么事？”

　　巫依台探头道：“我们曾在幽冥之中见到过一只白骨鸟差使着一群低等魔族，现在的状况可能是不死族在搞鬼。”

　　“这不可能！”白幕虚身边的魔族抢白道，“我们魔族自己要控制如此多的低等魔族都要耗费不少的精力，异族怎么可能会比我们更厉害。”

　　白幕虚忽然拔剑，一道剑芒朝空处劈去，发出一声脆响，溅起几枚白骨碎片。

　　一个骷髅从空无一物半空之中显现出来，又像是破碎了的玩具一样摔落。
　　众人脸色苍白。

　　白幕虚脸色凝重：“备战。”

　　另一边，段筝也遇到了相似的事情。

　　她遭到了一众骷髅的围攻。

　　然而，这对如今的她而言，不过是反手就能解决的事罢了。

　　她打完了骷髅，留下一地狼藉，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哭。

　　可她没有半点兴趣，依然自顾自往前走。

　　忽然，那哭声变了调，像是在唤她的名字。

　　段筝犹豫片刻，往传出声音的那个草丛走去。

　　“哗啦”一声草丛被人拨开，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女孩向她招手：“快快快，进来躲一会儿。说不定什么时候骷髅们就来了。”

　　段筝稀里糊涂走进去坐下，问道：“你是谁？你怎么记得我的名字？”

　　“我是橙橙呀，你忘了？以前在摹魂阁的时候我们常常在一起玩。”女孩又哭又笑，挪到一旁躺着的那人身边。

　　段筝微怔，只觉得那些回忆遥远得不像事实。

　　橙橙看了看那人，松了一口气，又接着道：“那日你被倏滑画师推出去顶罪，我可担心你了，还以为你会落得不好的结果。后来听玉心说你被玄天剑持有者带走，没受什么苦我才放心。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如何？”

　　段筝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爪子，轻声道：“也就那样吧。”

　　橙橙叹气：“也是，乱世之下，谁又比谁过得好呢？”

　　“乱世？”

　　“你不知道？近半年来，一种自称不死族的诡异族群到处烧杀抢掠，不择手段地寻找尸骨，然后用秘术把尸骨变成他们的族人。凡间好多村子都遭到他们荼毒。”

　　段筝仔细想了想，她先是在青铜地宫呆了一整年，出来之后不是跑沙漠就是走幽冥，中途唯一进过的凡人城镇都还受到巫族的保护，这些情况她确实不清楚。

　　橙橙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原本玄天剑门是派出弟子守护百姓的，玉心带的队伍最厉害了，立的功劳最多。却没想到被他那个心肠歹毒的师兄嫉妒上了，他两天前暗算了玉心，用阴谋打断了玉心的手臂。玉心忙着执行任务，没跟他计较，却因为伤在跟骷髅打斗时出了意外，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担忧地看着玉心身上的伤口，流泪道：“段筝，你说怎么会有人歹毒成那种样子？这可是同他亲如手足的师弟呀。”

　　段筝的内心毫无波动，她道：“人间哪里有真情，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咬来咬去罢了。与其期待别人的真心对待，不如变强，一切都靠自己来得实在。”

　　橙橙泣不成声：“可他是个傻子，他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还护着我，要不然我哪里还能够坐在这里？这哪里是主子对待灵兽的态度……”

　　段筝心中一震，低下头，偷偷抹了抹眼泪，道：“我帮你。给我看看他的伤。”

　　橙橙惊喜，期待地看着她。

　　段筝别过头：“我不是在帮你。”

　　她只是想到了那个人而已。

　　被橙橙扑过来使劲抱住：“段筝，谢谢你。”

　　段筝脸一红，四只小爪子徒劳地在半空中翻腾。

　　橙橙轻笑着把她放到玉心身边。

　　玉心昏迷着，有橙橙在一旁照料倒不至于血迹斑斑。他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衣襟翻卷，露出一道呈绿色的伤口。

　　橙橙连忙道：“这一道伤最大，其余的伤口在背上，你要不要看看？”

　　段筝摇摇头，爪子轻轻划动，一个繁复的纹路从她指尖飞出，印在玉心身上。

　　昏睡中，玉心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清爽，轻轻呢喃一声，又沉沉睡去。

　　橙橙惊喜地抱起段筝：“你看你看，他的伤在慢慢愈合，颜色也越来越正常了。段筝，你好厉害！”

　　段筝支吾两声，从她臂弯里跳出来，退到草丛边缘。

　　橙橙看得直想笑：“你放心好了，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段筝，你用的是什么妖术？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教教我？”

　　段筝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是一种比较粗浅的大道法痕，领悟起来比较容易。”

　　“大道法痕？容易领悟？”橙橙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段筝挠挠脑袋，于她而言，确实如此。

　　将旧日的伙伴拖到玉心身边，段筝转过身，踮起脚掌打算偷偷离开。

　　触景伤情，她也曾有过一个一路上一直陪在她身边的人。

　　然而正当她迈步的那一刻，她全身骤然一僵，好久都没出现过的危机感在她心中浮现。

　　她连忙往旁边一滚，爪子一抬，大风回旋而起，将她们三人护在中心。

　　段筝眯起眼睛。

　　东南西北四方的空气微微扭曲，虚空中同时走出四具两米来高，色如白银的骷髅。

　　段筝生出一股避无可避之感。

　　她幻化出人形，舒展筋骨，轻声道：“来吧，好好打一场。”

　　生或死，与她而言是同样艰难的两条路。

　　她没有做出选择的气魄，那索性，交给命运吧。

　　四具骷髅同时举起手臂指向天空。

　　黑暗喷涌而起，将段筝禁锢在没有光亮的囚笼之中。

　　段筝集中精神寻找破绽。

　　与此同时，另一个没有光亮的禁锢之地正在发生巨变。

　　那个地方是万灵谷。

　　不知从哪一根枝丫哪一条藤蔓开始，将万灵谷层层封禁的枝叶开始缩回。

　　交错的枝干自己解开纠缠，扭曲弯折的枝条渐渐恢复正常，像是从来都没有动过一般乖乖缩回峭壁上。

　　阳光久违地照进谷底，将黑暗的世界重新染上色彩。

　　晶莹的溪水跃动着在山谷中闯过，青碧的树叶随风摇曳，各色的药草咯吱咯吱地飞速生长，一派生机盎然。

　　然而在草屋前，一个戴着白骨面具的身影依旧无声端坐，巫袍的下摆铺展在地，丝毫不为重新热闹起来的万灵谷所动容。

　　仿佛一座还未苏醒的石雕。

　　忽然间，咔嚓一声脆响，白骨面具裂开一道缝隙。

　　接着又是几道同样的声音响起，面具碎裂开来，从他涂满黑色巫纹的脸上脱落，摔到地上，碎成一堆尘埃。

　　骤然间，深渊一般的眸子亮起，重新映照着谷中万物。

　　大巫巫涂，历劫而归。

　　他站起身，也不见他有何动作，突然便到了万灵学宫前的迷雾之中。

　　迷雾之中正有一场混战，花草树木之灵借着迷雾之利，正跟学宫的学员们扭打成一团。一边打，一边还哇哇大叫：“呸，学业都没完成还想出去打架，真想丢我们万灵学宫的脸呀？”

　　巫涂随手拎过来一个脑袋上顶着鸡冠花的灵物，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花灵原本还扭着身子挣扎着要去将妖怪学员们狂揍一顿，一听声音顿时僵住，慢腾腾将鸡冠花转了半个圈，抱住巫涂大哭起来：“大巫大巫大巫……你不知道，自打你封谷之后，这世间的局势渐渐就乱了。妖族的手太长，搅动天下的局势不说，还妄图扇动学宫里的小孩子，让还没学成的学员出去为妖盟卖命……”

　　然后，它目瞪口呆得看着迷雾越来越稀薄，灵物与学员们都纷纷停下，不得动弹。

　　巫涂伸出手，一个马面牛角面具出现在他手上。他将面具侧挂在脸侧，而后拉正，盖住他的面孔，道：“走吧。”

　　再不走，他的小毛团该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