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合纵（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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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一行，回到沿江路街，李民生的住所楼下。
因为木烦和柳屿被阿律送往北庄，此时只剩下三人。而陆薏苡的小店，又转租给谢二、柴俊一，三人无所事事，便上李民生的住所调整一下。
柳纡荥找地方去睡觉，李民生和陆薏苡倒是在窗前，观测一下来往的行人。
要说这条短街，能凑齐杨柳花三家的店铺，李民生觉得自己果然有几分运气在身上，一开始就找对了路。
但李民生又非常清楚明白，自己不是全凭运气。
莫城道路铺开如棋盘，有生路也有死路。
如东桥酒店身处三路岔口，可进可退，可纵可横，看似是条活路，也确实是条活路。而这里位置不如东桥酒店，不繁华，却是处在整个莫城的中心附近，进退虽有些拥挤，仍不失为一条活路。
何况在这里，打探消息很不错。
“翠花馄饨店，应该是打探消息的场所吧？老板又是花方英的徒弟，她当年也是继承人之一？”李民生问。
“花醉不是。”薏苡摇头，说起来还有些叹息，“花方英的徒弟有很多，花醉只是居长。何况她心眼还不大，又有门户之见，教的徒弟连她自己都不如！”
喂喂喂，徒弟不如师傅很正常啊！难道薏苡的徒弟就能超过她吗？
李民生暗自鼓吹：我这个徒弟，在薏苡眼里还是很强嘛！假以时日……
“那我可以超越你吗？哦不，你捡到果然还是赚到了吧？”说完李民生就后悔了，嘴瓢了。
薏苡索性拿眼一横，基础没打好还想跑！
当李民生重新直起脖子，立刻转换画风，变得一本正经道：“可花醉还是自立门户了。真是活得越久，越容易控评。再说，现在京城花家应该比莫城花家更强一些吧？”说完期待地看着薏苡。
薏苡觉得他除了自恋一点，也没什么，继续说道：
“实力当然是京城花家更强一些。说实话，那群人要不是没自信，单拿出来都不算太差，跟白家也是形势所迫嘛。假若花方英还在，就算是独门独户的花家了，一个个也会被迫成为栋梁。”
花方英这人猛不猛？口碑好坏参半。
至于她调|教出来的人，就算是恶名远播的花方杰，大舅死前，也没人能搞掉他。
至于那些继承人……薏苡抖掉鸡皮疙瘩。
“嗯，确实都躺平了。不说花姨整天研究流浪猫流浪狗，花景明也很不正常！好好读书不好吗？非要往违法犯罪上走。”
“花景明是谁？”李民生警觉道。
薏苡看他的样子笑道：“还没猜出来？他就是黄冠聪啊，花方俊的孙子，花方英的侄孙。”
李民生彻底呆住。
不过有些可以晚上静下来想，有些必须现在问清楚。
他现在明显对花方英更感兴趣，作为一个连柳纡荥都只能口头谴责一下的人，恐怕很多人说的，都不是实话。
“花方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靠柳家起家？又靠柳家三代男人给她撑腰？”
“其实……柳老家主死后，很难说是柳家撑着花家，还是花家撑着柳家呢。”陆薏苡一笑挑眉。
李民生一见她这个笑，直觉不好。柳老家主死后，不就是柳纡荥当家吗？薏苡这人嘴毒起来，连自己男人都黑。
李民生又想，白听的故事怎么能拒绝？于是……
“请开始你的讲述。”李民生伸手一邀，还真像那么回事。
薏苡一愣，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想了想，可以把最近得出的结论说一说，也算有腹稿。
“咳，是这样。说看柳家的面子，那也要分阶段。分段的真相也是真相，就是这种真相太过以偏概全。”
“花方英二十几岁掌家，就拉拔一群弟弟妹妹，自然是最艰难的时期。单论旧白家覆灭这一年，阿荥祖父应该还健在，只是被庶族压制，自顾不暇。花方英的小妹，也就是我外祖母嫁入水家四年，即将头产临盆。正在此时，陆家找到当时实力最弱的花方英，要一个出战的借口。现在我们都知道，花方英是给了。”
“等花方英迈入新的阶段，应该是与柳家前前家主达成某些新的合作之后。这时大家很难说她是借了谁的势，站在水柳中间，但也不倒向于任意一方。提起那时候，多半会说她长袖善舞，放荡不堪。”
“然后就是第三阶段了。她和柳负显的同盟，比之前更加成熟可靠。柳家前家主在的二十一年，正是花方英锋芒最盛的二十一年。由于说不清她和柳家的关系，便用柳家同盟、柳家旁支来称呼她。时间久了，这两个称呼便混在一起，对她本人没什么影响。那时不仅柳峻给她当徒弟，我母亲也是她徒弟。新一代成长起来，花家也渐有取代杨家之势。”
“其中比较惹人诟病的两段联姻，也发生在那时候。”
“等等。”李民生打断她，问道，“诟病？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乱点鸳鸯谱？”
“不是，感情不容置疑，是因为都是近亲。”薏苡摇了摇头，叹道，“我舅舅和舅妈倒是真爱，另一对我不是很清楚。花姨的哥哥和柳屺的妹妹，感觉和柳峻花姨这一对差不多，虽说血缘有点近，但尚在律法许可内。”
“哦。那确实很频繁。”李民生道，数着数着又多了一对。
“是啊，我母亲和柳家论婚嫁之事时，说花方英拉皮条的也不少。其实那时候她已经极其看好我母亲，恨不得我母亲不嫁。加上花方英和柳负显那时关系亲密，对花方英本人的编排也不少。”薏苡撇了撇嘴，对此很不屑道，“人成年了成婚很正常嘛，难道要为了不被传谣言，就不成婚？那不成了因噎废食。”
“主要应该看的，是柳负显柳飞白接连去世后的几年。”
“花方英今年冥寿六十四岁，十一年前也就是五十三。从这个年份起，再没什么她的风流韵事传出来。”
“与此同时，柳家的消息少了起来。这极不正常，那时阿荥只有八岁，外面光看热闹的就不少。像我，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想听。可柳飞白死了，柳家还是风平浪静，像死水一样。”
“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个妖孽，八岁能干得过那帮能臣武夫吧？”
李民生觉得完全有可能，经薏苡这么一问，又不确定起来。
“那些人很强吗？”
“听过三家分晋吗？”薏苡一脸认真道。
“嗯…”李民生托腮皱眉，觉得形势确实严峻了起来。说柳家是墨池城的土皇帝，可要是被架空了，那确实没什么。
薏苡继续说道：“晋国八家六卿，厮杀了百年，才瓜分完晋国。柳家又有多少地让他们割？单凭柳沂、柳峻防守？或许再加一个柳连屹，还真防不住他们。”
“谁说的感激柳家来着？这种感激，根本过不了一代，就会烟消云散了。鸟尽弓藏，他们尽哪门子的孝？柳大、柳三可没有这种品德。人们至多不过保持对强者的臣服，对幼鸟的聪慧，他们不一定会惊喜，但肯定会惊吓。”
“这就是为什么，柳家突然没声了。一方面，长成之前的阿荥太过脆弱，还需再蛰伏五年。就像这辈子躲到郾城那样，一下子没了踪影。一方面，一定另有一种平衡。”
薏苡伸手要水，李民生便递给她，顺便问道：“那照你这么说，他能用的其实没几个？那还有张生昀、陈家怎么办？”
“就是啊，怎么办呢？”陆薏苡喝着水道。
“柳家老家主给付焕奇、柳泷都安排过花姓女，这说明柳屺死后，他已经把柳家家臣一再筛查，这是他最看重的两人。可就算是最放心的几个，经过嫁女的试探，也不能令他放心。”
“其实不一定是付焕奇、柳泷有自立之心，他们是在六人中最年轻最傲气。柳三也傲气，他一直不服柳峻。加上柳峻和柳沂，明显的三股势力交织，老家主的布局也就完成了。尽人事听天命，柳家内部格局保持过很多年，柳老家主布下的棋，应该还是达到了某种平衡。”
“又要回到花方英身上了。柳家内部达到了平衡，但是对外怎么发声呢？”
“用茅言忠、付劲直牵制住柳负昭金钱上的干系，就如同按住了他的命门，令柳负昭左支右绌，没法靠药馆邀买人心。又挑动陈家、张家关系，让陈巍注意到张生昀的一举一动。”
“这些连消带打，我父亲说使得非常漂亮。我也一直以为这出自阿荥之手。”
“直到前不久我才发现，他居然视金钱如粪土，从来不知道钱的妙用。当然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不是现在知道了嘛！但他的确像他父亲那样，从来不用钱收买人。”
薏苡啧啧称奇，表示：“我就发现，前期借力打力的，和后期借力打力的，可能不是一个人。”
“而且阿荥的文武艺或许能托给柳飞白和柳连屹，但这个权谋嘛，阿荥一直不肯说，我怀疑是花方英。”
“因为他有些做派和花方英非常像。包括我才进柳家门，花方英就把我叫过去，说了一番和阿荥很像的说辞。”
此时柳纡荥早已转醒，可他呆呆地看着房梁，有些生无可恋。再晚半小时，自己是不是底裤都不剩了？他就知道，拼图一旦被薏苡连接上，就会开始胡编乱造！
“咳咳，我给你学一下啊。”薏苡道。
“是你？我不知道水莳来让你干什么，但墨池城不是小孩子随意玩闹的地方。希望你有小聪明别用错了地方，并且盯紧自己的小命。算了，也是白说，你长了一张像水莳的脸，麻烦注定会找上你。”
“我会让人一直跟着你。出了墨池城自然没人管你，不过在墨池城，一定要给我老实一点，听到没有！”
李民生抽了抽嘴角，这也没有很好笑啊，听着还有些步步惊心的意思。
“这么说，你和花方英实际并没有恩怨，甚至一见面，就互相知道了对方是哪种人？”
陆薏苡点点头，淡定又喝了一口水。
李民生捂脸，纡荥丢脸丢大发了。他还跟自己说，他要解决薏苡和花方英的恩怨，结果两人根本不存在恩怨！
李民生换双手捂脸，嘴角疯狂上扬。叫你自作聪明！叫你不和薏苡串供！
真没想到，柳纡荥居然是自己口中老女人的徒弟啊……
“嘭！”
门被打开来，柳纡荥出现在门框中，睡眼朦胧，不过表情不太友善。
他也是很不客气地，边走边说道：“一、我不是看轻钱，是对付这些人，权势更能打动人。二、花方英没有教过我，我们也不是师徒关系，我们只是合作者。至于我们为什么能合作……”
柳纡荥在薏苡身边坐下，转头在薏苡耳边倾吐：“托孤。”
“托孤？”陆薏苡拍了拍耳朵，随后惊讶道，和李民生的疑惑撞在一起。
“柳峻知道的啊，他没跟你说过吗？那三个女人的故事。”柳纡荥依旧离薏苡很近，并对着薏苡抬眉一笑。
“你果然……”在家里都安装窃听！薏苡愤愤地看着他，可恶，又被他抢先一步。
柳纡荥自得地对他们笑道：“柳峻知道三个女人的故事，实际却不知道，那三个女人具体是谁。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了。我叔祖父死的时候，男人都信不过，只把柳家托付给了三个女人。她们是：柳飞白、柳连屹和……花方英！”
“花蕊一直代表的都是——花方英！”
李民生报以同情的目光，里里外外这么多强将，没点操作水平，确实玩不来啊。
“你叔祖对你的要求很高啊。”薏苡也这么说，“是想让他们辅助你呢，还是压死你呢？”
“都有吧。”柳纡荥笑道，“他们一直知道那个预言指的是谁。柳大柳三想立凘逸，柳峻柳沂不信邪，倒是一心为我。其他三个已死的女人，鬼知道她们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说第86章 合纵（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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