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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腊八宴情人又相会,大明宫君臣小博弈 ...

  •   李珩见天色渐暗起了身,去看看静训,近了便听见里头的说笑,却见许氏已经没了哀伤颜色,正与女儿开交玩呢,见女儿坐在床上,许氏坐在凳上,膝上放着个珐琅的手炉,跟幅画似的漂亮,便笑着进去:“你俩玩的好?”静训笑道:“父亲父亲,我可厉害了,母亲每次都输给我。”李珩靠近了火炉烤火:“训儿这般厉害么?”一时许氏又认输了,许氏理着线,静训歪着头道:“父亲母亲,今下午那个焦先生诊了之后我隐约睡着,听着父亲母亲吵架来着?”李珩烤火不知怎么回话,许氏用手点了点静训的鼻子笑道:“做梦的事也能信真了?小东西,还盼着父亲母亲吵架么?”静训笑道:“哪里哪里。对了,母亲不是说父亲请来的那个大夫厉害的吗?肯定能治好了,吃那个大夫的药要多久才能好啊,我不想日日在床上躺着了!”静训拉着许氏的衣袖晃,许氏强忍着泪笑道:“你这病了多久了?怎么也得好好慢慢的治,对不对?”
      这厢桂子带着薛菡生的丫头烟儿进来,烟儿行礼笑道:“见过六老爷六太太九姑娘,我们三奶奶因今儿也没见姑娘,刚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就打发我来问姑娘大好了没有,今儿后廊玘大奶奶家里孝敬了老太太十二斤枸杞,三奶奶从老太太那里讨了,特意留给姑娘呢。”许氏笑道:“菡生是个好孩子的,难为了,告诉三奶奶,姑娘好些了,仍旧是不大能起身,难为她想着呢。叫皎月带了下去吃茶。”静训一早儿便告给了母亲叫皎月进来伺候,许氏见她喜欢,便答应了。烟儿道:“不了不了,回去还回话呢。”皎月便送着回去了。桂子送进来三四包枸杞,许氏打开了,李玘是家远亲,家里不甚富裕,靠着忠义府看管种树车马等零散差事捞钱使,枸杞也是家里自己种的,李珩还未等许氏看成色便知道不是什么好的,只道:“赏人罢,乱七八糟的别给孩子吃。”许氏捻了一个咬了,便蹙眉吐出来:“我听着院子里三门外的刘妈妈的儿媳妇前两天生了个小子,原那也是你的奶妈子,我叫人把这个,并取两斤上好的东阿阿胶给她。”静训也不知父母甚么意思,巴巴儿的瞅着:“我也要吃。”忽了巴的这么一句话把李珩并许氏逗乐了,许氏笑道:“甚么好东西,枸杞子儿,那些上好的宁夏枸杞做了汤你都挑出来了,这会子又要上了?”静训道:“我不吃那个,阿胶我吃,舅舅家做的阿胶糕最好吃。”许氏笑道:“来年春里你舅舅随你外祖父还要上京,叫你舅舅带十斤也是好的。”李珩笑道:“也是吃饭的时候了,你们娘俩不吃?”许氏笑道:“你快吃去,我们娘俩原吃了的,你在这里也不说话,我们玩。”李珩便去了。
      晚间儿许氏回卧房,李珩笑问:“训儿还好?”许氏只道:“只早上烧了那一会子,今日精神却好。”李珩又问:“岳父上京来自有朝廷安排,鹏举过来住咱们家?”鹏举是许氏大哥许承中的字,许氏一心只有女儿,说话难免冲撞些:“不敢住在你家,我不如你家的意,我家的不叫老太太赶了出去?”李珩知道老太太不待见她,只当她因还生气而迁怒罢了,便搂了她道:“别气我,我是因为咱们丫头,火气大了。”许氏任着他搂:“我也不气你,也因为我们丫头,火气大了。”李珩吻吻妻子的耳垂:“不管她还有多久,我们要叫她每一刻过的好好的就是了,剩下的交给大夫交给命罢。”许氏一回头,满目都是泪:“爷,我有一件事情。”李珩抱着她道:“甚么事可怜见儿的?”许氏委屈道:“我,不是说甚么,老太太不待见我,我没话说,我是你家的媳妇,孝敬不周,无所谓的,可训儿,训儿伤心的。”李珩吻了她的眼睛:“委屈你和训儿的。”
      后几日,李珩便夜里处理军务军报,白日里会亲访友,并在家中正厅约各色朋友,有治经济学问的,有读书教礼的,有各省上来年末拜圣礼、住下了顺道来拜会的总督将军巡抚道台,各色江湖上正好游历帝京周围的高人能士,自然也不少京中官员王公,日日都要到半夜方罢,后又处理军务公文,一日下来才睡一两个时辰。入了腊月,开始日日入朝,反倒轻快些,因日日因天子备问,有了空也不得回家,在朝房里从早到晚。
      腊月初八,天子赏宴,诸皇亲国戚并有封爵者皆携家眷并妃以上御妇申时入大明宫拜礼,并赏游上林苑,酉时入泰和宫赏宴,饮宴半个时辰,许氏与李珩道:“爷,我喝了两杯酒有些晕,我且逃席去透透风,免得回去酒气冲了训儿。”李珩便叫她去,不要走远。
      过了一刻钟,天子便向太后推说有折子报过来,要批下去,太后自叫去了。
      二人仍约在那亭子里,宋恩海打了灯笼在前头,后又叫他在山子石那里守着,天子自挑了灯上亭子,却见美人月下流泪,好不唯美,天子一时竟不舍得过去,许氏抬头见了天子,忙跪拜下去,天子便迎上来,笑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能哭?哪里来的这么多泪呢?”许氏拭了眼泪,笑道:“有些念着训儿呢。”
      天子扶着她一同坐了道:“你真清瘦了不少,这两日也不带她进来走一走,只说来看皇后呢?朕也见一见。”许氏半带着哭腔道:“还病着呢,怎么来呢,日日下不得床呢!”天子蹙眉道:“朕不是听说回去那日病下的,都快一个月了,还未好么?回去朕叫太医去瞧瞧。”许氏擦着眼泪道:“这次家里有些事情,这病便一拖再拖的,这一个月见的大夫都数不过来了,他回来后叫了个大夫,军中的,天南海北的走,很有见识的,那大夫说是治不好了,吃别的药熬不过明年不说,就是吃他的药挨上一两年也算好的。”便泣不成声,天子拍案怒道:“混吣!训儿回去前还好好儿的呢,如今便挨不得一两年了么!”许氏跪下伏在他膝上只是哭,把这些日子积攒的眼泪一次流出来一般,天子抚过她的头发:“有朕呢,朕不会叫训儿死的,信朕,朕是天子真龙,朕庇佑的人不会死的。”天子扶她起来擦她的泪水:“来,起来,坐在朕身边儿来。”天子看她眉目含愁,越发楚楚,便吻住她的嘴儿:“好丫头。”天子边解她的衣带边吻下去,许氏只觉得浑身又酥又麻,龙涎香的气息并酒香冲上她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天子放开她把她推到桌上,寒风飒飒,却敌不过这一方火热缱绻。一时事毕,许氏不顾冷替天子穿好棉袍,天子把她搂在怀里仔细拿棉袍包着:“好丫头,他对你好么,对训儿好么?”许氏一时脸红羞涩惶恐:“他对我一向很好的,对训儿,也很好。”两人寂静无言,感受着对方的温暖,终于天子放开她,替她穿衣,她忙惶恐的自己扯衣服,天子按住她的手道:“好丫头,朕喜欢你,朕不能给你名分,辜负你,对不住你,对不住训儿,让朕来,你好好儿的,照顾自己,照顾训儿,丫头你知道吗,朕喜欢你,不是因为你的人品外貌,而是因为朕在你身边真正的快活,朕感觉朕不再是天下人的,朕是你的,是自己的,你懂吗?”一时穿好衣服,天子道:“朕且去大明宫打个逛,朕且和你说,朕要留李珩在宫中住个六七日,他对朕大有用处,你和训儿好好儿的,整理整理,回席上去,乖。”
      待天子走了,许氏仔细整理衣裳,冷风把她的红的要命的脸吹的惨白,回了席上,李珩笑问:“怎么去了这么久?”许氏搓着手笑道:“夜里黑,吃了些酒头又晕,迷了路,可不许与训儿说,怪丢人的。”两人一笑而罢。
      一刻钟后天子回来,太后笑道:“皇儿此番设宴却逃席而去这样!”天子笑道:“儿子有些事务处理,若扫了母后的兴,儿子大过错了!”众人皆一笑而过。
      又过了一刻钟,太后道:“这个时辰,宴罢了罢!”天子便道:“听母亲的!”又笑道:“旁人罢了,李珩留下,家眷且回去,朕奉侍母后回宫,卿且大明宫候朕。”太后道:“正经政事要紧,皇后侍奉哀家就是,你且去罢。”天子道:“孝不可废,卿且候朕,朕宜奉侍母后为先,宴筵尽兴,如此罢宴拜礼罢!”众臣子命妇跪拜出殿,李珩同许氏稍稍说了两句话交代两句叫她宽心,便去了大明宫。宋恩海先行回大明宫,见李珩在殿中立着,笑着见礼道:“奴婢见过王爷!”李珩拱手道:“内相客气。”宋恩海道:“主子命王爷随奴婢东暖阁候驾。”李珩道:“遵旨!”便随着宋恩海到了暖阁。宋恩海又遵旨意遣送阁中奴婢,知天子回来要有一刻钟,四下无人,便低声聊起天来:“王爷家的姑娘身子还好么?”李珩道:“多谢内相记挂着,仍旧病着,但已好些了。”宋恩海笑道:“姑娘在宫里的时候,与人极和善的,上至主子下至咱家并一众奴婢都欢喜她的。”顿了顿道:“到底是王爷家的教养好!”李珩笑道:“多谢内相关照着的,那丫头不知道哪世修来的福了被主子青睐的。”宋恩海心里道你也不知道哪世修来的孽了被主子绿了,但不敢说,抿着嘴笑。
      外面一阵灯火辉煌,便知天子来了,二人忙忙跪迎,天子一进来便大笑道:“文和啊,你回来之后朕一直碍着礼数规矩都没怎么和你好好儿聊来!起来都起来,宋恩海掌了灯,去备那两碗沏了三四次出了色的金骏眉来。”文和是李珩的字,这君臣原私下关系也极好的。
      宋恩海出去备茶,只有这君臣二人,天子坐了炕上,李珩站着,天子便招手道:“你过来坐,坐!”李珩笑着坐了旁边,天子笑道:“文和啊,六年不见,朕想你啊!”李珩亦笑道:“臣在外也无一日不思念主子。”
      宋恩海端来茶放在二人之间的炕桌上,天子笑道:“还记得你十四岁的时候,中秋朕摆宴,那时候武夷山那边进了二十斤金骏眉来,朕赏一应人吃茶,你喊了一句‘这茶是假的’,朕面上挂不住就难为你‘怎么这茶珍贵得很,卿常吃么’,你姐姐父亲都快跪了,你还记得你说的甚么?”李珩笑着摇头:“臣那时小不懂事。”天子大笑道:“你说的可不是这句,你说,你没吃过真的却吃过很多假的!”李珩也掌不住笑了,天子笑道:“你快尝尝,这茶真的假的!”二人笑了好一会。
      天子笑道:“这番叫你来住几天,把你这几年的经历,山匪也好蛮夷也罢,跟朕说一说清楚,朕叫你留意的沿途吏治经济,也一并说一说,只是你啊,你啊。”天子指着李珩的鼻子笑道,“你大了,不跟你小时候叫你出去历练回来一样,把你往你姐姐宫里一塞就是,如今还避嫌,麻烦,如今你在东暖阁里住着,咱们不急,有空就和朕说。”李珩笑着道:“在大明宫,臣僭越了!”天子摆手笑道:“朕不说僭越,谁说僭越!朕一向待你就如自家弟兄!且不说别的,你的闺女还是朕养的呢!”
      二人又笑起来一会子,又品茗一会,李珩开口道:“那臣要说起了。”天子道:“先不必。今儿听朕说话,朕要与你说两个事体,因朕惜你的才,爱你的人品,也看你姐姐并你父亲个面子,怕连带了你们,一个事,你大哥,在巴蜀抢了一个女孩子做妾,给了三百两银子,那女孩子不从便被你大哥打死了,听说觉得给了银子是自己人竟撒手不管,一是人家女孩子家里已然到登闻鼓院告到朕这里来了,二是一个忠义公爷纳了妾并妻妾死了不报备安平宗府,两条样子就叫他剥爵下狱了,这种事朕清楚官宦之中是有的,但你们李家是朕的至亲,这不是打朕的脸么!且就算犯了,不认真安抚了去,竟搞到朕这里来了!”
      李珩要跪,天子拦了:“不必不必!你且坐,朕没有在这里问你罪的意思,第二个事体,你知道,莱阳侯的事,这个事织造局告给朕了,朕问了你岳父,也查了,没借出去也没亏空,很好,朕安排许家告诉你的,意思就是叫你警醒李旦一声,他做的混账事你不知道,朕看在你父亲你姐姐给他个吏部的差事,这孽障,为了替他岳父还债,卖官勒索,一个月间贪墨了四万两,他那混账岳丈,朕不查不知道,暗自一查是亏空三十万两不止,朕不发落,不是朕又聋又瞎痰迷了心窍,而是朕看在你和你父亲父子两辈的功德,放他们一马,要是再蹬鼻子上脸了,你且看先朝罢,周家多得先皇信任,最要紧的国策落在他们肩上,该倒不就是几天的事,还是平素挑不出错来呢,如今你那混账哥哥你那起子混账子侄,给你添了多少麻烦,朕要不有意护着你,不说别的,你当你哥哥有几个脑袋可以砍!巡视粮道差事混账的叫人到朕跟前儿告朕识人不明任人唯亲,如今还给朕捅这么个人命官司的篓子!你说你还要朕庇护你们忠义公府到甚么程度,朕原现在只看着你还在那门子里,不好牵扯了,都给你封王了,叫你自立出府你还不依,到底朕不好下手罢。”
      李珩是真的坐不住了,这话天子说给他听,让他浑身冷汗湿了衣裳,跪在那里,浑身冷腻,又热又冷,只先道:“臣实在,不自立出府是为了侍奉母亲。”天子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你是甚么人品朕还不知道,你这么个目无下尘最爱干净的人,这种事上不屑不留心,也不往自家人身上寻思,朕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打你八岁的时候来王府看你姐姐,朕就有叫你父亲好好栽培你,是要重用你的意思,到底你是自己人,和朕一条心,这朝上跪一地的人有几个朕敢放心不疑用着的,不就你了么,你要明白朕的心。”李珩伏在地上叩头:“臣明白,主子是为了臣好。”
      天子看他这样,便笑道:“你且起来罢,你明白就好,你坐了朕问问你闺女,朕就歇了。”李珩是了一声爬起来坐在旁边,天子看他面无血色,已是满脸的汗了,扔了帕子给他,笑道:“擦擦,你姑娘身子大好了?你不要瞒朕,朕替你养着这个闺女养了六年了,知道你姑娘的病磨人,多少太医看了也不见好,这些日可好了?”李珩擦擦汗,苦笑道:“不好么!臣找了个大夫,是跟着臣南征北战的,多少时候瘟疫的伤病的,都中用的,过来瞧,怕是这病要折那孩子的命的。”天子道:“过两天你回去,叫你把太医院令带回去给你姑娘瞧瞧,朕养她长大的,疼她的。”李珩谢恩,天子便回正寝殿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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