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拂行衣》卧松云

5、夜半突袭

　　第五章夜半突袭

　　那道刀光从黑暗中窜出来，闪电般袭奔秋无梦颈项。来势狠绝，带着一击致命的戾气。若不是秋无梦早有防备，这一刀必然使她身首异处。

　　那刻秋无梦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处于一种即将爆发的状态。刀光袭来的一瞬，她的身形便如灵蛇般一转一溜，从床上无声滑下来，随即从刀风旁侧冲向了那个持刀之人。

　　一手在前，两指直戳那握刀之手的脉门。

　　眼前漆黑一团，只借着窗外透入的灯光，看到一个幽暗阴森的身影。

　　那人显然是没有料到秋无梦身法如此之快，也没料到她会有所防备，吓了一跳，疾速撤步抽身，身形直往窗外窜去。

　　那个人的动作也是相当快，秋无梦两指走空，在那人退后之际，回身反手，只听“呛”的一声，长剑出鞘。

　　于是，秋无梦身形紧跟在那个人之后，掠窗而出，只在廊前的栏杆上停了一瞬，便飞一般掠向楼下。

　　绿园的人身份复杂，不乏江湖中人，也许这就是一个妄想图财害命的诡盗之徒，看见他们行囊丰厚，前来杀人越货。但是，绿园让人感觉很是神秘，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身手又如此矫捷，便让秋无梦的兴趣一下子提高起来。

　　长剑如虹，紧随在那人身后，犹如流星赶月，就算身法飞快，也丝毫不能逃离。

　　借着檐下悬挂的灯笼，看到那是一个身穿夜行黑衣的蒙面人，身形粗壮，在落地的一瞬间，便转身回头，挥刀再次向秋无梦劈来。

　　蒙面黑巾上，映着灯光，明明白白看见一双瞪得目眦欲裂的眼睛，目光凶残无比。

　　秋无梦翻手横剑，迎向劈来的单刀。耳边只听得一声凄厉的刀剑相击之音，随着身形转动，格挡单刀的剑锋斜上而去，顺着那一刀的力度，不仅直削蒙面人的手腕，顺势旋转的长剑还随机而动，可以随时改变攻击方向。

　　这一招巧妙而强劲，秋无梦本身是个女子，面对着这样一个壮汉，主要以灵巧为上。然而，她攻击的力度丝毫也不柔弱。

　　那个蒙面人竟然也有防备，好似本身早已知道秋无梦并非泛泛之辈，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子就轻视于她。秋无梦的剑沿着刀锋斜上之时，单刀便借着力大刀沉，反手下压。于是，凌厉的锋刃缠斗相击，火星四射，两人在楼间空地上角力，身影交错。

　　几招过后，秋无梦便感觉面前的这个蒙面人武功的确不凡，即使在高手如云的漱雪台，也在中上水平。这一来她心中疑惑更重，手下便逐渐使上了绝招，决心将此人生擒一探究竟。

　　正在两人插招换式之时，只听又一阵杂乱脚步声和衣袂破空声，随即便四下喊杀声起。秋无梦边战边闪目观看，只见层楼之上，竟突然出现了不少蒙面黑衣人，一个个手持利刃，与这些人交手的，正是与秋无梦一起来到此地的夜灵卫。

　　看来这是一场阴谋，夜半更深之际，这些不明身份的蒙面人同时袭击今夜刚刚来到的夜灵卫，究竟是要杀人越货，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秋无梦锁眉，怔了一怔。对面的蒙面人立即抓住机会，手中的刀如同狂风暴雨，席卷而来，竟是在短时间分别攻击秋无梦的上中下三路。

　　秋无梦一惊，连忙挥剑抵挡。但见面前一片刀光，手中的剑尚未接住招式，那刀光却突然停下了。

　　一把细长锋利的剑，不知从何处突然冲出，从那片刀光之间一击而入，直直地刺入蒙面人前胸。

　　一剑穿心，毫无余地，方才那狂风暴雨般的刀光，竟好似根本都不存在。

　　秋无梦虽然是个剑术高手，还是被这一剑的力度、角度和威势惊得目瞪口呆。待到很快反应，回头去看，那剑快速后撤，鲜血飞溅。只见一个黑影如同闪电般从眼前掠过，带着一道明亮的剑光，扶摇直上，一飞冲天，直奔重楼巅顶而去。

　　这样快的剑法，这样快的身法，她似乎从未见过。就算那夜在小湾山悬崖之上，那位江湖人称为剑而生的风有悔，竟然好似也没有这个人这样诡异的剑法。

　　竟然便一下想到了方道同的尸体上，那个穿胸而过的剑伤。

　　直到那个人影消失在高高的楼顶，面前这个粗壮的黑衣人才身体晃了晃，颓然倒下，单刀掉落地上，胸口血如泉涌。

　　于是，楼上那些正在与夜灵卫交战的蒙面人立即惊觉，一个个撇下对手，收起兵器，乘着夜色，只见一道道黑影从夜空划过，很快不见了踪影。

　　看来，与秋无梦交战的蒙面人乃是这些人的头目，此人丧生，他的手下见计划难以成功，便立即离去了。

　　秋无梦撤剑后退几步，低头看着面前黑衣人的尸体。此时周楠已经带着夜灵卫，飞快聚集过来。

　　“使者，你没事吧？”周楠手中提剑，看看秋无梦，又看向那个死人。

　　秋无梦摇头道：“无妨，大家有没有人受伤？”

　　几个夜灵卫应声笑道：“这些家伙很不晓事，我们难道会连这么一点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么？竟然想用这种平常的迷烟害我们？”

　　周楠道：“他们又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怎知迷烟不能加害你们？”

　　秋无梦突然缓缓摇头，“也不尽然，也许，他们知道我们是谁。”

　　周楠怔了一怔，见秋无梦上前两步，蹲下身去，伸手拉开了那个人的蒙面黑巾。

　　躺在地上的人满脸横肉，因为那突如其来的一剑，表情甚是恐怖，大睁的双眼中布满了不信的神情，竟好像还映着那一剑的剑影。

　　“是他？”

　　秋无梦站起身，回头看看周楠。这个人正是夜间饮宴时那个在几个美女中间左拥右抱的黑脸大汉。

　　周楠道：“这个人的身份，我们不得而知。所以知道刺客是他，也提供不了丝毫线索。不过，方才杀他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什么人。那人的剑法身法，虽然只是小露锋芒，也可以看出，那是一个绝顶高手。看到那个人的剑式，我甚至会突然想到三十年前退隐江湖的天涯四剑客。”

　　秋无梦点头道：“这个绿园，果然不同凡响。”

　　她抬头看向重楼间迷茫的夜空，几盏似明欲灭的灯笼在飞檐下随风摇曳，衬得这突如其来安静下来的夜晚越发诡异。

　　“这个人被杀了，我们已无从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我感觉他并不是简单的江洋大盗。他的武功路数不似江湖一般的强盗，而且此地紧邻京城，还是有名的绿园，一般的盗贼怎么敢在这里如此大规模行动？”

　　周楠点头，不由紧锁起双眉。

　　正在这时，一阵吆喝声由远及近。随着纷杂的脚步，一群人打着灯笼，举着火把，手提刀剑，连喊带叫向这边赶过来。

　　举目望去，为首正是那个引他们来到绿园的八字胡，那个叫拂衣的小厮佝偻着腰跟在后面。

　　八字胡一面跑一面喊：“什么人！胆敢在绿园撒野行凶，瞎了狗眼！”

　　秋无梦冷眼看着他们，只见这些人慌慌张张跑到跟前，看见地上的尸体，那个八字胡连忙举着火把弯腰细看。

　　“哦？原来是这个家伙，酒席上就看他不是好人，敢则是看上了别人的财物，想要抢劫不成？”

　　周楠冷笑道：“此人并不是单独行动，他还有不少同伙，方才看到头目被杀，已经逃跑了。”

　　八字胡咧着嘴陪笑鞠躬，“是我们的人防范不严，让列位受惊了。”

　　周楠道：“我们受惊倒是不要紧，那些贼寇现已逃脱，不知去往了何处，阁下还需要好好查探，以免再生是非。”

　　八字胡立即正色，连连点头，“是是是，确实如此，我马上就带伙计们四处巡查。”

　　他说着，回脸对着拂衣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今天饶你不死，还不是看在这几位贵客的面子上？今晚竟然又出了这等事，还不伺候列位休息，再不用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拂衣原本佝偻的身子几乎打了一个整弯，后退几步，躲到周楠身后，就在秋无梦旁边。

　　秋无梦心中一动，立即道：“这位管事，方才我们与那些蒙面人争斗，依稀看见了他们逃窜的方向，不如我们与你们一同去四下看看，略尽绵力。可好？”

　　那个八字胡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姑娘如此说，岂不是折煞我们？你们是绿园的客人，我们怎敢劳动大驾去寻找盗寇？使不得使不得。”

　　秋无梦道：“管事何必客气，今夜那些贼人逃脱，保不齐就会到其他客人的房间行窃，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是天大的祸事？我们也是习武之人，不能坐视不管。”

　　她一面说，不待八字胡说话，便拉了拂衣一把，指指重楼之后的方向，“拂衣，你头前带路，那个位置！”

　　拂衣应了一声，撒腿就跑，秋无梦带着夜灵卫紧随其后，向那个方向快速奔去。

　　八字胡瞪圆了眼睛，咬咬牙，只好带着伙计们跟在后面。

　　转过几座楼宇，只见前面豁然开朗，一片宽阔的广场，前面是长得几乎看不到边的围墙，朱漆大门用一道大锁锁定。

　　秋无梦连忙去问拂衣，“拂衣，那扇大门后面，是什么所在？”

　　拂衣道：“那个地方啊，我们这些小厮都不让进去的。那里是绿园的马场，名马无数。就算是皇家的马场，也就不过如此呢。京城的达官贵人，都会慕名来到这里打马球，赛马，还会挑选名驹呢。”

　　秋无梦点头，这时只听身后脚步声响，回头看去，见八字胡和那些伙计已经举着火把赶上来。

　　“列位贵客，此地乃是绿园马场，夜里是不能进去的，请列位留步。”

　　秋无梦看看那些追上来的人，又回头看看那道朱漆大门。突然，半空传来一道清越的女音，随着夜风飘摇而至，闻之令人心醉。

　　“贵客，何事夜半无眠，来到此地？”

　　只见火把映照中，淡淡星光下，两个衣袂翩翩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临风飘下，犹如两个夜的精灵。

　　原本纷乱的人群，顿时寂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