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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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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度难忍的疼痛,他的额头沁满了汗珠,或许是每次病发时都是这么过来的,容九昭习惯性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可九昭哥哥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却并未有什么异常,就连力道都不曾加重半分。
苏白觉得疑惑,又去看容九昭空出的右手,这才发现他那只手已经背在了身后,紧握成拳。
清风微雨润池鱼,何其温柔。
伸手握住容九昭被捏的骨节花白的右手,苏白想,或许倾尽这人间,也找不出一个比他的九昭哥哥更温柔的人了。
这时,因为通道并不宽阔,被迫走在最前头的赵翰突然停下了身子。
转过身来,赵翰看向容九昭的目光里满是玩味,语气中似是在询问,却又好像已经知晓了答案:“来到此处,是世子的决定?”
不等容九昭回答,他又转过头来,看向苏白,转了转扇子,赵翰执起扇柄指了指身后,同苏白道:“你可知,你九昭哥哥为了救你,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转头看了眼容九昭,苏白反问道。
耸了耸肩,赵翰侧过身子,让出位置,苏白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看到前方出口外边那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这处,正是玄机塔的第五层,他们找到捷径上去时,途经过这处,据说这里也是一个试炼点,从这上去,传送上去的上方楼层位置也会有所改变。
“到达的位置不一样,破解之法也会有所变化,进到这处,就意味着之前闯到八层的老路都不能再走,破关还得继续摸索,啧啧,这可算是前功尽弃了。”来到苏白身侧,抬眼看了眼外边的摆设,赵翰摇了摇头,那语气,像极了市井里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百姓。
“为何这么说?”苏白问,“你不跟我们一块么?”
“不过感慨感慨罢了,毕竟,可不是谁都能让容世子这般在意的……”赵翰说着,转头瞥了容九昭一眼,视线落在他脸上,似是有些意外,“世子脸色不好,莫非方才受了伤?”
云度闻言,也跟着转过头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了解他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意外。
“不碍事。”容九昭低垂着眼睑,并未否认,也不欲多言,从他的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隐忍。
疼么?这个问题若是让容九昭来回答,他的答案必定会是固执的:不会。
可事实上,就好似有一万只虫子在骨肉中拥挤着,小口小口的撕下血肉,并将之蚕食至尽的感受,必定是疼的。
早些年没找到药的时候,这样的疼痛几乎每日一次,容九昭如今的隐忍不发,不过是在从小到大,日日夜夜的磋磨中养成的自觉,就像一块面具,他每日都要替它补上一些细节,忍受着毒素折磨的同时,也在同父亲做着无声的抗争。
犹记得第一次毒发时,他不过七岁。那时母亲才去世不久,君王以以下犯上的罪名,命亲军搬空了母亲的遗物。他抱着偷偷藏起的、母亲早年换下的旧头盔,赤红着一双眼,咬紧牙关,无声的将仇恨融进骨血中,顺着那据说是无解的毒,一点一滴,融入心脏。
从那时起,这疼痛便不再仅仅是父亲对他的迫害客,这里边藏着的,还有不共戴天的仇。
容九昭好似又回到了幼年时期,这毒初次发作那晚,赤红着一双眼,掩在长睫下的情绪近乎疯魔,他有些烦躁,事实上,面具戴的久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是鲜少能够外露的。
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苏白的手腕,容九昭默不作声的拉着苏白往前走,或许是苏白并不反抗,也或许是狼崽子的这截手腕太过瘦弱,容九昭总觉得,若他此时稍稍用力,便能将它掰断。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同时,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大了许多。
可苏白这次却没顺着他的意,或许是看出容九昭的疼痛,苏白停下身子,朝着前方展开了自己受伤的右手手掌。
“我中了毒,不能继续走了。”
狼崽子的语气很平淡,用着最无关紧要的语气,在这危机重重的玄机塔中,向所有人展示出他的弱势,甚至不曾畏惧隔墙有耳。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容九昭。
松开了手,容九昭停下身子,这时他才发现,原来梦魇也并不是无法打败的,就像苏白,这个例外总有能力将他从那阴暗的深渊中拉扯出来,强势的,把温暖递到他面前,毫无保留。
转过身去,借着前方的亮光看着苏白,容九昭沉默许久,突然叹了口气。
“走吧。”
“做什么?我现在不能继续走了,就不能停下来歇歇么?”苏白眨了眨眼睛,抬头去看容九昭的时候才发现,容九昭此时背光站着,他依旧看不清他的脸。
“歇了就能好?”赵翰插话道,顿了顿,又问,“不过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说完,他又开始猜测:“莫非……是刚掉进陷阱那会儿?”
苏白当然没搭理他,转头拽住容九昭衣袖,他仰起头,像极了一只不会说话的、在无声征求主人同意的小狗。
“说起来,至今为止,本王一直有件事情没想明白。”赵翰看着苏白那模样,心想人与人果然是有差别的,可他面上却未表现出来,而是将视线投向了容九昭,“世子是如何得知,这处通向方才那暗室的?”
“既是机关,自有规律可寻,玄机塔也不例外。”伸手在苏白拽住他衣袖那只手的手背上安慰性的轻轻拍了拍,容九昭转身面对着赵翰,想到苏白既然已经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说出来,便也不必避讳,又侧身看向苏白,问道,“小白是如何受的伤?”
“就,八层有个环境。”苏白顿了顿,心里早就猜到容九昭会问自己,早前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设,这会儿开口倒也不觉得多丢人,便将幻境中那场刺杀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四人一前一后面对着面挤在这不大的空间中,听完苏白的回忆,没一会儿,容九昭和云度的目光便整齐的落在了赵翰的身上。
“都看着本王做什么?,苏护卫是同本王一块进来的,负责护本王周全,皇兄方位不明,本王总不会蠢到先削弱自己。”赵翰说完,想了想,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够完美,又补充道,“直到被苏护卫拉进暗室前,本王都在幻境中。”
“跟欧阳聪在一块,难道是太子?”苏白道,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转头看向赵翰,上下审视两眼,“如若是太子,那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不先宰了你?跑那么一大圈伤我,于他有何好处?”
“本王如何得知?”耸了耸肩,赵翰道,“说不定,皇兄终究还是舍不下多年兄弟情义,下不了手也不无可能。”
“毕竟,先把你除去,本王失去助力,必定落于他后,玄机塔定太子的谣言不攻自破不说,还能保住他的贤良威名,不是么?”
说完,赵翰还展开他那把折扇贴在胸前,骚包的扇了几扇,点了点头,他好似对自己那番说辞很有信心,看那模样,怕是已经在心里认定这就是真相了。
苏白现在五感退化,不愿在与他多做分辨,反而转头看向了云度。
“你能解么,师……兄?”苏白最末端那句“师兄”很轻,还拖了老长的音,看起来不大情愿,又带着极其明显的讨好意味。
“……”高冷的云度这次并没有无视他,反而大发慈悲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苏白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回答,不由得吞了吞唾沫,再次从现实中领悟到云度对他的讨厌。
“那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苏白说完,又点了点头,心里对自己这句话颇为赞同。
要知道,他师父轩辕绯辞什么毒不能解?现如今这毒也算安分,若是小心些,坚持到出塔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而苏白之所以会问云度,也不过是因为云度体质特殊,他的血能解百毒,为防止外人得知,引来祸事,二人的师父轩辕便将他的血取出一点,做成了解毒丸,若真让人发现端倪,也能用这药丸蒙混过关,至于云度的药到底能解哪百种毒,苏白倒是没那个胆量去要一颗来实践一下。
毕竟别人不知道,他还是很清楚的,云度因为这个,当初被师父扔到各种毒中浸了几年,在反复的中毒与解毒中痛苦煎熬才得到现如今的百毒不侵,那药丸里边最主要的成分还是云度的血,他可不敢拿来挥霍,若是被云度知道了,保不齐是要再揍他几顿的。
这么一想,云度的血那般来之不易,若是单拿来给自己解这一种小毒可就有些浪费了。
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苏白抬起头,正想再说些什么,一个玉白的瓶子便径直朝他面门飞来,他连忙抬手接住,与此同时,他整个人都被云度拽了过去,捏着容九昭衣袖的那只手也被迫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