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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表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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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至三月，京城各处都透着蓬勃清新的春意，繁华的街上满是叫卖的摊贩，所售之物应有尽有，令人目不暇接。连那雕梁画栋的平安侯府，今日也格外热闹，来来往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原来是老夫人六十大寿的日子。
午后，女客们赏完景，都坐在宴会厅里闲谈，以琼浆玉露、甜点瓜果相待。酒过三巡，宾客尽欢，就连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也忍不住小酌了几杯。
“莲儿，我最爱到你家来做客，这样的点心与甜酒，别处可再尝不到了。”太傅家的嫡女赵茵对秦子莲夸赞道。
这点心与酒当然禁得起这样的夸赞，大舅母祖上是办酒楼起家的，这是她陪嫁过来不外传的方子，就连寄居侯府的沈柔霜平时也难得吃到，故而今日纵然想着要表现得体，也忍不住随大家吃了两块面前的点心，饮了一小盏甜酒。
秦子莲听了，落落大方地笑道：“今日我也是沾了你们的光才能喝上两杯，平日里母亲都不许我们姐妹喝酒。”
余光却是瞥了瞥与她隔了两个座位的沈柔霜，见她面色开始泛红，眼波流转似有水光，心里忍不住冷笑一声。
沈柔霜也不知怎地，觉得心里有些烧得慌，想出去走走透透气，可是她到底也算半个主人家，这样离席总是不太好，又勉强自己坐了半刻钟，不想竟是觉得浑身都开始发热了。她心里有些恨自己不争气，却也只好做出万分抱歉的样子，对秦子莲道：“三表姐，妹妹贪杯，不胜酒力，想出去走一走，也好散散酒气。”
秦子莲嗔了她一眼：“你什么都好，便是贪杯这一点，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了。你那两个丫鬟呢？”
“去帮忙了。府里忙，总归我也没什么事，倒不如让她们去帮点忙也是好的。”沈柔霜显得万分懂事。
“你呀，府里再忙，何曾就缺你那两个丫鬟了？让你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这样吧，我让秋儿陪着你。”
秋儿是秦子莲面前得力的大丫鬟，一听小姐这么说，立刻应是。
沈柔霜心里不情愿让秦子莲身边的人跟着，但眼下一时不好拒绝，本身离席已是失礼，再说下去恐要让其他小姐见笑，这是她万万不愿看到的，便乖巧地应道：“多谢表姐。”
沈柔霜出了宴会厅，丝丝凉风吹在脸上，可心中那股燥热，不但没能压下，反而如同野火，越烧越旺。
她想去小花园走走，那里有连廊亭台，倒是可以歇息片刻，也不知为什么，只这几步路，她已是气喘吁吁，浑身发软了。
秋儿见她想往小花园走，眼珠一转，说道：“表小姐，今天大少爷带了几位公子去小花园赏花了，也不知现下那边还有没有人，万一撞上了倒是不美了。不若去西园走走，虽说没有什么鲜妍的花儿，却胜在清净。”
沈柔霜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
顾修堂和几位世家公子在小花园赏花作乐，这侯府虽说早已大不如前，但景致却是难得的精巧，果真是一步一景，名不虚传，便是与江南的园林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恶名在外，也没什么人与他攀谈，可即便如此，这类宴会却还是都会请他。往日他鲜少参加什么宴会，来这平安侯府也不过是闲着想来看看这处为人称道的景致罢了。风景固然怡人，但这些人真是腻歪得紧，一个个地吟诗作对，矫揉造作。随手拿起斟满了酒的杯子仰头喝尽，啧，连酒也是甜甜腻腻，不堪入口。
照说既然没有谁敢上前打扰他，他一个人在一旁赏景便也是了，可偏偏他要是就这么安静地赏景，倒会显得他性子不错，与传说中的恶名不符。
顾修堂心里叹气，看来以后等闲还是不要参加聚会了，还不如去自己郊外骑马踏春。这么想着，便招呼了一个站在旁边的侯府小丫鬟，命她倒酒。小厮青墨见此只是眨了眨眼，站在顾修堂身后，不动如山。
看着那小丫鬟瞬间脸色惨白，战战兢兢地走过来给他倒酒，顾修堂心里有些不忍，自嘲地想着，他竟然会为了让自己的恶名显得更加真实，而让一个无辜的丫鬟受罪，这么看起来他倒是真的十分自私狠毒了。
小丫鬟手有些抖，有几滴酒溅出了酒杯，他便趁机喝住了那丫鬟，发作了一番。那边吟诗的人其实也在暗中观察这位定王世子，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平安侯府的世子秦思齐见了忙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丫鬟，发现竟然是表妹身边的大丫鬟阿玉，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她在这里当差，但他清楚这丫鬟是当年和表妹一起来京城的，主仆情分不浅，倒是不能过分责罚了——
“世子见谅，这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得罪了世子，本是该好好发落一番，只是今儿是我祖母寿辰，若是打打杀杀倒是不吉利，还请世子宽恕。”
“呵，连个酒都倒不好，你们府里的丫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若是我身边的丫鬟，三十大板是免不了的。不过看在令祖母的份上，便饶她一回吧。”顾修堂面色冷凝，心里却觉得秦思齐的理由找的十分不错，“罢了，本世子出去走走。”
顾修堂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径自走了，青墨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平安侯府，不认识路，只是随意走着。
“世子，咱们这是走到哪儿了，怎么这里连个人影都没了。”青墨忍不住嘀咕。
“没人不是更好，人多了就免不了许多是非。”顾修堂淡淡地说道。
青墨咧嘴一笑：“其实现在若不是您得时不时地主动生点儿事出来，倒也没什么人不长眼地凑上来了。”
顾修堂听了却只是摇头：“其实我何尝愿意这般生事。”
自家世子爷这么一说，青墨立刻想起了皇宫里非要和定王府过不去的那几位，正想宽慰他几句，只见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姐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一个不察竟是直直地倒在了世子爷怀里！怪他乌鸦嘴，原来这世上还真是有人会不长眼地凑上来。
秋儿想着昨夜小姐的嘱咐，想把沈柔霜往西园树木密集处引，哪知药效似乎比想象中更烈，磨蹭了许久还没走到约定的地方，表小姐又硬是不让她搀扶着。她正暗自着急，谁知竟还遇上了其他人，这表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刚刚还缓慢挪着的步子，忽然就加快了，还扑到了那人怀里。她赶紧上前，却发现这人竟然是定王世子。
只见他一手就勾住了沈柔霜，声音清冷地问道：“怎么回事？”
秋儿跪了下来：“小姐喝醉了，正要去房里歇息，无意冲撞了世子，世子恕罪，奴婢这就带小姐离开。”
顾修堂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面颊绯红，艳若桃李，只是手中的温度即便隔着衣物也能察觉到热得不正常。且看她的样子倒像是睡着了，只是呼吸有些虚弱。哪有丫鬟会看着小姐醉成这样还不搀扶着，更何况就算他不知道侯府布局，也能感觉到这边不像是有住房的样子。
他知道就算出了事要着急的也是侯府和姑娘的家人，只要把她交给这丫鬟也就与他无关了，并不需要多管闲事。但看着这个莫名其妙扑到自己怀里的人，顾修堂鬼使神差地问道：“不知是哪一位小姐？”
秋儿咬了咬牙，看来这位世子是打算插手了，只好说道：“是府里的表小姐。”
“你倒是忠心得很。”
秋儿耳根发热，明白这位世子爷是在讽刺自己，但她本就不是表小姐的丫鬟，又谈什么忠不忠心呢。
“还不快去找个婆子过来把你家小姐送回房里。”顾修堂眼神一利。
秋儿被他犀利的目光吓了一跳，只好站起来去外面找个力气大的婆子过来。
青墨看着秋儿走远了，才开口：“世子，您何必管这事呢？”心里想着，这姑娘虽说十分美貌，但世子从没对哪个女人动过心，此时插手只可能是因为动了善心。可是这救一位小姐却和方才饶一位丫鬟不同，一时的善心保不准就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果然，世子说道：“不过都是可怜人罢了，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于她，却可能是一条性命。”
没多久，秋儿就带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婆子过来，顾修堂把沈柔霜交给了那婆子也就离开了。
秋儿知道今天小姐的计划是不成了，倒也没想再做什么，只让婆子背着沈柔霜回房。她觉得这药的表现有些古怪，与她原本设想的不太一样，不过反正也够让她吃点苦头了，准备晚上把这些都禀报小姐。
却说沈柔霜被送回房以后，贴身丫鬟都不在身边，虽说脸色看着不大对，院子里的下人都只当她是喝醉睡着了，还在背后嚼舌根，说她上不了台面，外祖母的寿宴还未开就喝醉了被送回来，难怪不得老夫人喜爱，谁也没想到要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而到了晚宴时，由于宾客众多，大家竟都像是忘了沈柔霜似的，直到人都散尽了，阿玉被允许回院子，才发现小姐躺在床上，浑身滚烫，不省人事！一问其他下人才知道，原来小姐早早地就被人背回了院子。
她气得浑身发抖，拉上老夫人赐下的大丫鬟春雪就往寿宁阁冲去。
秦老夫人今天做寿已经十分疲倦，正想歇下，就听院子里传来喧哗声，林嬷嬷见吵了老夫人休息，忙出去看了是什么事。
“老夫人，是表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来了，说是表小姐发高热，想请您做主找个大夫来看看。”
这么一说老夫人倒是想了起来，今天似乎确实没见过霜儿丫头，原来是病了，便道：“严不严重？赶紧派人去请大夫过来，怎么这么晚了才来说？”
“大夫人白日里把这两个丫鬟派去别处做事了，表小姐院子里其他人又都是不得力的……”林嬷嬷看着老夫人沉下来的脸色，声音越来越低。
“唉，到底是我对不住那孩子，不能护住她，这便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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