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璃》言七柒

1、初见

　　今夜是我嫁入王府的新婚之夜，许轶却只是掀了盖头以后匆匆离去。听门外碎嘴的宫人说，他又宿在了李青青处。
　　李青青？这个名字听起来到挺像是沦落风尘中的女子起的艺名。事实上，她却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是户部尚书李唯年唯一的女儿。这些，早在我嫁过来之前，母后就在我耳朵边念叨了无数遍。
　　我出生的时候，宋国的国力尚且强盛，可父皇后宫中只得母后一位正妻和几位朝中大臣苦谏而纳入后宫的妃子。父皇很少召幸她们。印象中，琴瑟和韵，岁月静好，说的便是父皇与母妃吧。母后身子不好，生下我以后，多年无子。几经调理，年近四十方生出我的皇弟，昭仁太子出来。在弟弟出生以前，我一直是被作为男儿培养的。
　　你以为皇室女孩家的童年是琴棋书画？我的童年，却是左传，论语和兵书。父皇请来最好的武士教我骑射。我十二岁那年，又请人教我用剑。母后深怪他没有把我培养成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父皇却只是哈哈一笑，道：我的女儿不需要靠这些东西来取悦别人，她只需要智慧和武功来保护自己。
　　我于是在我十二岁那年遇到了教我武功的师傅，颜末。我从未把他当过我师傅。人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我瞧他那个样子，也就比我大个五六岁吧。眉如剑眼如星，剑眉入鬓，长发高高束起，身着黑色长袍，整个人显得沉稳深沉。有时，眼里，却又透出几分狠厉。他自称是江湖侠客，在父皇面前表现得狂傲自恃，不拘小节。可背地里我见他喝茶饮酒，却自有一番姿态，绝不像是江湖侠客那般不讲礼节。
　　我很讨厌他这样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不就比我大个几岁吗？整天装的像个大人似的累不累啊。背地里，我从不肯叫他师傅，总是颜末，颜末的叫着。他好洁，我便偏偏滚得满身泥巴，假装从树上掉下来，叫他不得不来接住我。他不喜与女性有肢体碰触，每每教我练剑时不小心碰到我手都要如触到滚烫的东西那般迅速缩回。我便偏偏抓住他的手要他教我握剑，还振振有词不这样我学不会。
　　好在，他是个寡言的人，从未向父皇告过我的状。
　　一晃三年，我虽没怎么认真学练剑，却也还能舞个花招式唬唬人。实则却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转眼到了我的及荆之礼。母后亲自为我盘起发髻。束发时，她问我心仪什么样的男子，不知怎的，我脑海中竟浮现出了颜末的模样来。
　　因我是宋国唯一的公主，这成人礼自是非常盛大，一直举行到了深夜。待我应付完那些前来祝贺的大臣亲眷后，已是三更天了。我疲乏之极，却始终不肯入睡。我在等颜末，等他的祝福。
　　我曾向他讨要礼物，他默然未许。我又缠着他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典礼，简直把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全使了出来。良久，他应道：“小西，我去不合适。”就在我失望至极准备转身回宫时，他又道：“我会来的。”
　　我就这么等啊等，等得我眼皮似有千斤重，快要睡着时，窗外传来了一缕悠远的笛声。我雀跃地从床上蹦起，却不敢惊动门口的宫女太监。只蹑手蹑脚地打开窗。月光如泻，颜末正翩翩而立站在远处，手里握着一支几近透明的玉笛，银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今夜，显得他整个人都很柔和。有匪君子，温润如斯。我的君子就在对面等着我。我连忙翻窗而过。舞剑学的不怎么样，轻功倒是学的不错。三除两下就翻窗而过。
　　他停下了吹笛，看着我走近。我心里一直砰砰地跳着。似有千般话要说，却羞于说话。他看我的眼神是那样温柔，不像以往他的眼神那样总是含着锋芒，今夜，他的眼神就像水一般柔和。就这么一直看啊看，我终于不好意思了，噘着嘴率先打破了沉默：颜末，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多久你知道吗？我都数了好几千只羊了你才出现，你再不来我就要睡着了！
　　他伸手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傻瓜，哪有等人还数羊的，可不是把自己给数睡着了吗。
　　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好像父皇赐给我的羊脂玉一般。以前夏天的时候，练武太热，我就拿着他的手往我脸上捂，他要缩回我便无赖道：“你敢？我喊人了，到时候太监宫女们看到还以为你轻薄我呢。”他便只好任由我去，只是我看到他耳根渐渐泛红。难道是热的？也难怪，手被我拿去取凉，可不得热着吗。
　　我装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双手一摊，道：我的礼物呢？
　　他含笑道：哎呀，我忘了带来了。
　　我明知他是在骗我，只笑嗔他一眼。他伸出手捂住我双眼。片刻，我感觉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玉坠。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已一个轻功飞到离我十余米的地方了。胸前的玉坠还在冰冰凉凉地晃荡着，仿佛他手的温度一般。我又是老脸一红，赶忙回到自己的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