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无名》八月桂赏

4、莫湘灵的人生茶几（上）

　　莫湘灵是个跌入人海就会就此沉没的芸芸之人。她家世平平，情商平平，智商更是平平。而唯一能勉强脱出平平的，大概就是她那个被称之为合法萝莉的样貌了吧！
　　其实，她长得并不如何出众，五官拉出来都是平平之资。但是，当五官摆在她脸上的时候，却又实实搭上了激萌二字。对此，她表示非常感谢父母当年的慎重布局。
　　因为，仗着这张软萌却又不出众的小脸，从小到大她就没怎么受过欺负。甚至，因为她长得比较小，勇敢的小哥哥小姐姐们还总会保护她。
　　当然，对于靠脸吃饭这点，她是拒绝承认的。她只是可爱啊，算不上美吧！靠脸吃饭，那都是美丽的小姐姐对不？再说了，合法萝莉这种事情，也不是她愿意的好不！
　　长得矮，不是她能决定的。长得胖，更不是她能承受的好不！她也要考虑一下，她那细细的小骨架能不能承受得了自己那生命之重好不？
　　还有就是，你知道被当成人形玩偶的痛苦吗？
　　比如：
　　哇，你的脸好软哦！捏一下脸。
　　哇，你好矮哦！拍一下头。
　　哇，你好小个啊！抱一下……不，整个抱起来了……
　　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
　　当然，对于这样的日子，莫湘灵并没有觉得不堪忍受。她表示，你们开心就好……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她的性子和她的样貌一样，软。就像一团面团，你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但是，她又是一团容易糊的面团。她没有受过捶打，发酵也不完全。当发生一点意外之后，她就会糊。
　　糊了她的，是一段好似命中注定却又极度巧合的缘。
　　三年前的某天，风和日丽。她懒洋洋地漫步在暖阳的余晖之下，有些落寞，又有些释然。那时，正巧有一众疯狂的少年从她身旁疾驰而过。有些晃神的她，被风驰电掣的少年们吓了一大跳。惊慌之下，她很不巧地被其中一个少年撞倒了。而更不巧的是，她的腿在少年和车子双重压迫之下，折了。
　　她觉得，那时她好像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咔嚓声。当时神经质的她，脑中更是闪过一句台词：咔嘣脆，鸡肉味……
　　好在，少年是个好少年。不光人长得白净，心肠也不错。他与他的朋友慌慌张张地把她送到了医院，并自觉地交了医疗费。然后，少年满脸通红地留下了联系方式，离开了。
　　‘好吧，漫画中的情节是不可能出现的。’她那时自娱自乐地想道。
　　就这样，她在医院里躺了几天，人都快膄了。虽然，好姐妹偶尔得空就会来看她。但是，其他时间她真的太无聊了！
　　没办法，医院的WIFI 慢的好像上世纪的黄包车。而且，这辆黄包车还极没眼色地拉了位让橘猫都甘拜下风的——极端富贵的富家太太。那速度，可想而知是多么地让人绝望。
　　而她，一位自认节俭持家且极为卡哇伊的新时代女青年，自然是不会富余过多流量的。当然，这句话也可以总结为一个字——穷。所以，她只能像个深宫怨妇一样看着窗外的发呆。
　　于是，闲的发慌的她就天天问医生大叔，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而大叔则每次都只是温和地笑笑，然后扯上一大串她听不懂的理论。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她每次都理所当然地败倒在大叔的温和笑容与专业性上。于是，屡战屡败的她只能自我催眠： ‘天大地大，医嘱最大。医生说的都是至理。我很乖，很听话。我不急，我很平静……’
　　就这样，莫湘灵又多呆了几天。
　　她有时自嘲地想，她可能断的不是腿，而是下半生。
　　好在，这种无聊的生活终于有了调剂。
　　有天下午，邻床阿姨的儿子给了她一个望远镜。小哥哥红着脸告诉她，他妈妈看她实在闲得无聊，就让他带个东西给她玩。他说想了想，觉得望远镜比较适合。
　　莫湘灵听了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她红着脸谢过了小哥哥，却被阿姨揶揄的眼神搞得手足无措。她慌忙打开望远镜，望向窗外，耳根子都臊得通红。
　　窗外，是医院里病人们的活动场所。身着病号服的病人们与家属在阳光下，或驻足歇息，或缓缓前行。在望远镜中，她清晰地看到了他们的面容。那是一张张挂着笑容的脸庞，有强颜欢笑；有略带忧愁；有洒脱释然；有喜笑颜开……
　　而让莫湘灵心头一动的，却是轮椅上那身体虚弱，却笑得很是开怀的老太太。她身旁，是位温柔的老爷子。老爷子坐在石椅上，唇瓣一开一合，好似在讲着什么。看着老太太笑得那么开怀，莫湘灵心想，老爷子定是在讲述他们的过往。人老了，追忆过往，最是醉人。
　　莫湘灵放下望远镜，弯了弯眉眼。她想，若是等她老了，是不是也会像老太太这样开怀？
　　一定会的吧！
　　莫湘灵觉得小哥哥真的很是贴心，这个望远镜，真的很适合。
　　她再次愉悦地拿起望远镜，看向楼下。暖心的场景，再多都不会腻。
　　然而，世间哪有那么多美好。这次，她看到的是夫妻吵架。妻子抱着哭泣的病儿，歇斯底里地喊着什么。而丈夫，则背过身子，见不得面容。
　　莫湘灵有些烦躁，那个场景，让她想到抛妻弃子的表姨父。病魔，真的会毁了一个家庭。
　　她慌乱地移开望远镜，努力平息情绪。
　　当她再次看向望远镜时，见到的是一个小姐姐。小姐姐静静地坐在窗边，神色木然。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空洞得让人心揪。
　　莫湘灵不知晓她当时是什么感觉，有些欣喜，有些怅然，有些悲伤，又有些揪心的痛。
　　她，不喜那双眼中的空洞。那是种，会淹没人心的空洞。
　　第二天，医生大叔告诉她，她可以出院了。那时，她真的超级喜悦，有种脱出牢笼的快感。虽然，她的腿暂时还是动不了。
　　兴冲冲的她，打电话通知了朋友之后，便和邻床阿姨分享了喜悦。阿姨乐呵呵地祝她康复快乐，言语中带着几分不舍。
　　急吼吼的她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了行李，就等着好姐妹的到来。可是，好姐妹却被主管拦住了。偷偷发讯息跟她说，万恶的主管要拉着他们开会，可能，很迟才会下班。
　　唉，她美好的心情，就这么被主管破坏了。
　　她告诉好姐妹，没事，她请医院的志愿者帮她提一下行李，自己就可以回去。让她好好开会，不要被主管抓到小辫子。
　　好姐妹没有回她，应该是被勒令关机了。哦，可怜的加班孩子。
　　她拄着拐杖，提着行礼确实不方便。邻床阿姨见此，就把她家那个怯生生的小哥哥借给了她。
　　住院部楼下，小哥哥说，让她在那等他，他去为她取药。那时，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小姐姐。她躺在病床上，面若金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紧紧闭着，敛去了空洞，绘上了几分死寂。
　　小哥哥问她：“你认识她？”
　　莫湘灵下意识应了声：“嗯。”
　　“那我们跟去看看吧。”小哥哥轻声道。
　　他们又上了楼，去了急救室。但是急救室有几个，她们有些茫然了。
　　这时，有人喊道：“谁是O型血！病人急需输血！”
　　她鬼使神差地应了声：“我！我是！”
　　真巧，她刚刚到这，就碰上了血库缺血。
　　当莫湘灵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在病房内。只不过，换了房间。这间房间明显比之前的要来的好，因为，装潢明显不一样。她转过头，见着了那张苍白的面容。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欣慰。
　　真巧，又是你啊！小姐姐。
　　无聊的莫湘灵静静地打量着四周，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新房间很干净，这是废话。电视，没开。空调，温度适中。行李，在床边。咦，桌上有药！还有小纸条！哦，小哥哥取的。小哥哥真好，还帮她取了药。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了。
　　莫湘灵看向窗外，天色已经一片漆黑。等等！！！莫湘灵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卧槽！！！忘了打电话给好姐妹！！！
　　这时，一串悦耳的铃声突然响起，吓得莫湘灵打了个哆嗦。她赶紧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手机，然后怯生生地接通了电话。
　　“莫湘灵！你特么大晚上地跑哪去了！劳资特么回家看不到你！跑到医院人家说你特么出院了！劳资特么现在跟个神经病一样在大街上转悠！手里捏个充电宝就特么怕你个煞笔打不通电话！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打电话啊！喂！你特么怎么不说话！你在哪！”电话一经接通，就传来一大串怒吼。那声量，没开免提都够震塌房顶。
　　莫湘灵怯生生道：“琪琪，你别急……”
　　“我特么都想一鞋拔子抽你脸上！还别急！”电话那头厉声打断道。
　　莫湘灵飞快地将手机拿开，等到对面说完，才把手机拿回耳边，慢条斯理道：“琪琪，我在医院。”
　　“你特么怎么又在医院！你等着，我马上过来。嘟~嘟~”
　　莫湘灵：“……”
　　这时，铃声又再次响起。
　　莫湘灵接通电话，道：“喂，琪琪。”
　　电话那头喊道：“不对啊！你特么不是今天出院么！”
　　莫湘灵急忙捂住出声口，心虚地看了看一旁，轻声道：“小声点，人家在睡觉呢！”
　　一旁那小姐姐闻言，隐晦地撇了撇嘴。（PS：大姐，刚刚那声量，就是睡成猪都已经吵醒了好么！人家已经看了你好久了，只是你一直没发现而已……）
　　电话那头：“哦，那我小声点。欸你不会开听筒吗？”
　　莫湘灵：“我已经开了听筒……”
　　电话那头：“……”
　　沉默几秒之后，只听电话那头又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为什么又在医院！”
　　莫湘灵心虚地摸了摸耳廓，支支吾吾道：“因为，因为恰巧碰到人家急需O型血嘛！那可是急救啊！血库缺血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电话那头闻言呵呵一笑，道：“呵呵~那你告诉我，你一住院部的病人，怎么赶上人家急救室缺血的？你别告诉我，你特么跑到急救室去了。”
　　莫湘灵窘迫地捏了捏后颈，讪讪道：“就是，就是我自己，跑上去了。”
　　一旁的小姐姐闻言，转头撇了撇莫湘灵，神色有些莫名。
　　而电话那头的女生，则惊呼道：“什么？！你特么有毒吧？！你去那干嘛！”
　　“嘘！嘘！嘘！大佬！小声点！”莫湘灵赶忙捂住出声口，低声道。
　　“行吧，对你无语了。别浪费姐姐话费，挂了。”电话那头道。
　　“嗯嗯，拜拜！”莫湘灵轻声道。
　　收起手机，莫湘灵又伸长脖子看了看小姐姐。小姐姐双眸紧闭，像是没醒。莫湘灵见此，松了口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病房中一片寂静。直到，铃声再次响起。
　　“喂，琪琪。”莫湘灵接通电话，道。
　　“我到了，你在哪个房间啊？”电话那头道。
　　莫湘灵看了看四周，茫然道：“我在，我在……”
　　“VIP病房，303号。”一道男性声音传来。
　　“啊？”莫湘灵转头撇了撇那个俊朗的青年，恍然道：“哦，谢谢！”
　　继而转过头，又道：“喂，琪琪，人家说我在VIP病房，303号。”
　　“男的？喂，你不会是看上人家的美色了吧！”电话那头喊道。
　　莫湘灵尴尬地看了看青年，道：“别瞎说，挂了，拜拜。”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晕血？”青年问道。
　　“啊？”莫湘灵一脸懵逼，“没有啊。”
　　“那你怎么晕的？”青年又问道。
　　“呃，就，就那么晕了。”莫湘灵讪讪道。
　　青年：“……”
　　小姐姐：“……”（ps：要不是我要装睡，我真想看看你俩的表情。）
　　这段尬聊，就此结束。病房内，再次陷入寂静。
　　直到，另一人的到来。
　　“莫湘灵！你……”来人走进病房，发现除了装睡的那个没有动静以外，其他两人都直勾勾地看着她，有些哑然。
　　她讪讪道：“你，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我去买一份？”
　　“不用了，我去吧。你们聊。”青年突然接话道。
　　言罢，青年便转身离开病房。
　　“他是，谁啊？”来人问道。
　　莫湘灵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小姐姐的家属吧。”
　　“哦。”来人点了点头，道。
　　来人叫颜琪，是莫湘灵以前的同学，如今的室友。现在，在一家珠宝店里担任导购员。
　　今天，她因为工作原因耽误了接莫湘灵出院。回到家时，却找不到莫湘灵。于是，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再次出门寻找。
　　这么暖心的室友，是爱么，是责任么？
　　不，颜琪会告诉你，都不是。是特么的怕她迷路！
　　路痴的莫湘灵，已经不是第一次迷路了。最近的一次，就是跑到了校区附近，被一群少年送到了医院。没错，就是腿压折这次。
　　所以，有路痴朋友的小伙伴们，请关爱他们。路痴，也是种弱势群体。
　　在他们眼中，最能表述地理位置的，是树，是电线杆，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