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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the day after the stor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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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三十五分。天气晴朗干燥,处于北回归线以北的房间里一点阳光也没有,只有澄澈的天空仿佛触手可及。
“左知。”
这种时候,我喜欢坐在从沙发拆下的靠垫上,看押井守的电影。《攻壳机动队》听说过吗?如果不看可是一大损失哦。
我正在看。
“左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不务正业的大学二年级学生。要数我的缺点可以从小吴门一直排到水风井。唯一的优点我还没发现,活了相当的时间还没被当成社会渣滓清除掉是一件很幸运的事。目前在第一工作室(假的,不是中工那个)兼职制作规划及建筑效果图。
啪。
显示器一片漆黑。
下一秒我反射地弹了起来:“你,你,你,非法……”
“没有非法关机,只是拔掉了显示器的插头而已。”
名叫丹的罪魁祸首不紧不慢地跟我解释。这个人是跟我同届规划专业的高材生,并且是当选呼声很高的校草人选。我先声明,我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是就事论事,就事论事。
“那你关掉我显示器干什么?”
我稍稍放心,语气放缓。我那低配置的电脑可不经烧,尤其我们这一区电压又经常不稳定。
“因为我怎么叫你也没有反应啊老大。”丹拍着墙上贴的纸条,“你下午还有两节版式课,不去可以吗?”
“吓?”我完全忘记,“我已经迟到两次了!”
“版式课的老师是说迟到三次就直接重修的那个吗?”
“对啊……不跟你说了。”我一把抓起沙发上的外套跳上书桌,费力地打开防盗窗上的小窗跳了下去。脚刚落到围墙顶上,一只受到惊吓的黄色家猫窜到了一旁的玉兰花树上。我沿着围墙一路小跑,丹从窗户眼里探出头来喊道:“晚上从大路回来啊,我把窗户锁了。”
我听见他的说话,挥了挥衣服顺便穿上了身,围墙的尽头就是学校食堂。我一纵身跳下了围墙,接着一步跨二阶地爬上教学楼所在的金银山。山的名字挺富裕,实际上以前是一座坟山,因为总有人在山上烧冥钱所以得了这样一个名字。
我爬完了石阶又穿过满是虫茧的常绿树林,教学楼就在树林的外面。这时我已经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偏偏我们的专业教室还在六楼。我牙一咬心一横拔腿就往上跑,虽然比旁边扫地大妈的速度快不了多少。
终于跑到六楼阴森森的专业教室,大一上晚自习时我心里还会毛毛的,现在已经完全顾不得这么多了。我我拼着老命跑到门口,一屋子人都看着像是哮喘发作的我。
“……”我挥起手打了个招呼,半天发不出声音,“对不起,走错了。”
有个女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悄无声息地带上门,回过头走进我真正的专业教室612,里面很近,司老师一脸高深莫测地站在讲台上“这个安全问题是首要的,尤其是女孩子……”趁他转身之际我迅速潜进教室,正蹑手蹑脚想要坐在靠门的一个座位,司老师后脑勺张了眼睛似地发现了我。
“雷少今天好帅啊 。”我忙临时抱佛脚。司老师全名司衍雷,尊称为雷少,其实私下绰号四眼雷。
“奉承我也没有用,”司老师大言不惭地说,“我每天都很帅。”
真受不了,一把年纪了还说这种话。
不过多亏了他这么自恋我才得以脱险,在他自我陶醉的时候似乎已经忘记了计较我迟到的事情。
晚上我从五十厘米宽的大路回去的工作室,今晚轮到我做饭,但是我还没买菜,这时候超市的生鲜区应该有打折。可是一进家门我就听见锅响菜香,走进厨房还看见系着橙色围裙的丹。
“今天不是到我了吗?”我惊讶地说 。
“我去超市买牙膏,看见牛肉很不错,顺便买回来了。”丹得意地挥着勺子,“反正你也就会煎荷包蛋,还是我来煮免得浪费材料。”
“哼。”
我用鼻孔发声。不要我做饭有什么,吃现成的更好。
虽然我们住在一起,但是丹在没业务时一般不会留在工作室,他是歌舞升平风花雪月不到凌晨几点不会归宿。所以我倒感觉比较自由,想想我以前寝室的也有规划系的,怎么人家也是一系的就得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地画图,他每天看上去比我们艺术系的还悠闲。
如果我没做饭,洗碗是免不了的。我把那套小小“漫步者”音量开得厨房都听得到,放的是菅野洋子为《攻壳机动队》TV版所作的原声。开头的曲子震撼得天花板上掉灰。
收拾完碗筷时间将近八点,我要洗个澡窝到床上去看剩下的那半电影。话说回来我还真是喜欢士郎正宗的作品,改成什么版本都要卡年。
心里还记挂着电影所以决定要洗战斗澡,不知道改造人洗不洗澡,不会进水吗?
工作室的房子的从民居租来的一个独立套间,热水器什么的都事先装好了只是老旧了一点,出水一阵冷一阵热,跟学校澡堂一个水准。
洗完澡我发现一个问题——我没带换的衣服进来,而且旧的衣服已经泡在桶里了。就这样出去倒也没什么大碍,至多有点冷。
可我总觉得不太自在。我握着浴室的黄铜门把手。全身光溜溜的走路总有点怪怪的,虽然人体也不是没见过,在素描课画了几个星期,但放在自己身上还是不习惯。这时候我鼓励自己,想想董存瑞舍身炸碉堡,想想黄继光用身体堵住了敌人的枪口……我只是没穿衣服而已,又不是要上街裸奔,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于是我果断地拉开门走了出去,步子迈开不到一米远,我突然发现客厅里有人。并不是有人闯进来而是这时候不应该还在家里的丹。他从图纸堆里抬起头来时我跟他的眼神刚好对上,想逃都没有借口。他看着刹时全身僵硬的我,意味深长地笑了。
慢了一拍我反应过来他在笑什么,怒火万丈之际先冲回房间穿上衣服,再杀回他面前兴师问罪。
“你——”我血压过高比了一根食指就没说出下文来。
“我不会对别人说的。”他暧昧地笑道。
“你故意的吗?干嘛今天突然想起画图了?”平常根本没见他动笔,难道他非得等我洗澡忘记带衣服才开始画。
“明天交正稿。”
“总规、道路、竖向规划、景观规划、效果、立面、透视。”我下巴掉了。
“差不多吧。”他不痛不痒地说。
“现在才开始?”我尖叫。
“不,二草已经通过了。”
“哦……”我见过规划专业的画图,那叫一个声势浩大。就算有了草图,也不可能一晚上画出四五张一号图纸的正稿来,这跟天才不天才没关系,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要帮忙吗?”实在看不下去,我本着白求恩的人道主义精神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
“你只要不搞让人喷鼻血的演出就算帮了大忙了。”他一边描线一边赶苍蝇似地挥挥手。
“你还敢说……”我努力克制自己没掀了他的图板,好歹我也是受高等教育的,不能让人明天交不了差还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不识好人心,我自己玩去……”我郁闷地大步转回房里,把门关得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