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最好的年岁》北川有暖

60、无意春风（修订·下）

　　“孙翔前辈的能力是很好，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是和沐雨橙风配合的很好的一叶之秋。沐姐你既然在前辈离开的事情上表现出了坚定的态度，肯定已经不会被经理他们所喜欢了，那接下来你很有可能继续被他们不喜……当然，讨他们喜欢本就是无所谓的。”

　　“所以在团队赛里，比起之前的策应，其实你可以考虑换一种风格？”邱非提议道。

　　苏沐橙怔了怔，然后发觉邱非的话很有道理。她以前的确是习惯了跟在叶修的身后，现在这人离开了，她完全可以试着去大胆地在团队赛里找一找，最适合她的模式……又或者说，她以后可能也会经常出席单人赛或者擂台赛，培养个人的战斗风格还是很重要的。

　　“嗯，如果有空，我们私底下还可以继续切磋。”苏沐橙抿唇笑道。她是不会主动去找孙翔的，至于剩余的战斗法师，她熟悉的还真只有邱非。

　　邱非点了点头。苏沐橙正想与他道别，没想到少年忽然伸手，为她理了理围巾。

　　他就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这是一个礼貌而又疏离的站位。尽管帮她理围巾的举动相当亲昵，但在这一瞬间，苏沐橙并没有感觉被唐突到。

　　暖暖和和的围巾挡住了冷风，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险些因为地面太滑而摔倒。好在邱非及时地扶了她一把，少年皱着眉说道：“小心。”

　　邱非的背挺得很直，他孤孤单单地走在雪路上，苏沐橙趴在窗户上看他，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来，叶修不在的时候，邱非总是会把她送到楼下。他经常会在看到她房间亮了灯，收到她顺利到达的消息后才会转身回训练营的年轻人们住的宿舍楼。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有再称她前辈或者沐姐，只是他最后多了句叮嘱——请多注意身体。

　　苏沐橙低头，她怔怔地看着脖子上的围巾，想起刚才邱非认真的表情，以及和心的动作。他的确是在非常认真地为她整理围巾，就像是平时的训练一样，十分专注，不带有任何的乱七八糟的思绪，他的手指完全没有碰到围巾以外的地方。

　　苏沐橙按开空调，暖风呼呼地吹着，她取下围巾，回头看到了桌上的粉色保温杯。这个保温杯她之前买了还没用过，是全新的杯子，后来在邱非用过以后，她也没再用过，做出了什么茶茶水水的，就拿去送他。现在想来，邱非完全没有抗议过这个杯子的颜色……真的是个老实孩子。

　　奶茶已经喝的差不多了，甜甜的味道弥漫在口腔里，很快就浸润到了心底。

　　苏沐橙忍不住笑了笑，忽然记起了她和邱非的初见。他们的初见并非在训练室门口和叶修一起的巧遇，事实上那也不算巧遇，因为她知道叶修要过来找邱非，所以特意跟了过来。包括后面的冰糖雪梨水，也是因为她注意到了邱非声音的沙哑，恰好她为了改善叶修的烟嗓刚学会了做法，于是兴致冲冲地送了过——虽然她最初的目的是为了叶修，但那天叶修的确才是真正被顺带的人。

　　他们真正的初见也是个冬日，那是邱非来训练营的前一年。苏沐橙照旧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厚羽绒服口罩和帽子，估计只有叶修才能认出来她。

　　苏沐橙原本打算去买一些做小甜点的食材，买完回去的时候，她恰好路过了一所中学。当天下了雪，地面有些滑，她从校门前经过的时候，正好遇见学校放学，热热闹闹的，好生让人羡慕。

　　然后她就在羡慕的同时，不小心滑了一下。

　　完了，这下手里的材料要碎了，这是苏沐橙的第一想法。她第二个念头才是自己会摔的很难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先后顺序呢，大概和她早就习惯了跌跌撞撞的少女时代有一些关系，摔多了就不怕痛了。

　　如果现在是夏天，她估计不能这么理直气壮。还好是冬天，穿的多，而且她戴了口罩，不会有人认出来她的。

　　不过她并没有摔倒，因为刚好有个少年路过，他顺手就扶了她一把。

　　那少年没有仔细看她，他只是匆匆瞄了她一眼，皱着眉叮嘱了一句“小心”，然后就匆忙地离开了。但苏沐橙却仔仔细细地把他打量了一遍，她注意到了他的书包里有露出一角的荣耀海报，还有他刚才因为扶她而丢在雪地里，现在才被捞起来的自行车的车号。以及他身前胸牌上的名字——

　　高一五班，邱非。

　　不过只是一眼，她却看到了许多。

　　苏沐橙眨了眨眼，这才发觉她还没有说谢谢。

　　这可怎么办，她可不是不道谢的人啊。于是苏沐橙想了想，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她翻出了自己以前的夏季校服，然后在外面披了件不怎么穿过的的橘色外套。没错，其实她以前也曾在这所学校读过，现在她可以冒充回来的毕业生，在演戏上，她游刃有余。

　　在校门口登记之后，苏沐橙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学校停车的地方。她按着自行车号一辆一辆地找了起来，然后在找到的瞬间，她向那辆自行车的车筐里放了一本嘉世训练营的宣传册。

　　接着她就哼着歌，欢快地离开了。

　　假如那个少年会来嘉世训练营，那她就让叶修好好地看看这个少年的水准吧。如果他地表现很好，就多带一下她，也算是她迟来的谢意吧。

　　虽然依旧是乍暖还寒的时节，但苏沐橙却没有感到寒意料峭。她忽然回想起来，当年邱非扶她那一次，和现在这一次的情况是相似地，他的到来总是那样的及时，纵然触碰到了身体，却不会让人感到无礼。不过如若是夏天，手指与掌心触碰到手臂的瞬间，她大概会觉得整个人都有些发烫。然而现在是冬天，有了衣物的遮掩，两个人都会自然许多。

　　但她依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烫，也许是空了的奶茶杯在发烫，又或者是自己正托着脸呆呆注视着的远方在发烫。虽然是冬天，可是她却忽然感受到了那年春日里的春风，像是她第一次学骑自行车的时候，哥哥在她背后没松开的手，那是让人习惯了的、安心的存在，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贪心起来，渴望着拥有。

　　苏沐橙顿觉不妙。

　　她见过各式各样的男孩子，什么类型的都有。然而这是她第一次发觉，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让她一回头就能够发现，他还在那里。

　　不是刻意的关心与谄媚，就像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一样，他敬她为前辈，和她切磋，捧场地吃她做的甜点，不会说太多的话，甚至不是很喜欢笑。他好平日里像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如果将他硬生生地从生活中删除，她的心里会感觉很失落。

　　……非常不妙。

　　她看了一眼床上摆着的，去年生日时邱非送她的大熊玩偶。虽然他的理由是礼尚往来，而且苏沐橙也收到过很多粉丝送的礼物，但训练营的后辈是没有工资可拿的，所以邱非这是自己攒钱买的礼物。

　　于是这件礼物被摆上了床。

　　虽是冬日，却有人似无意春风，终究使她觉察，有些心慌意动。

　　好在苏沐橙也会遮掩自己的情绪。训练营和她的训练室并非很近，两个人私底下碰面的机会其实不多，加上她最近帮叶修开荒沉迷第十区，她和邱非的沟通减少了许多。

　　谁也没想到下一次再正式遇到的时候，嘉世已经快要出局，在准备打挑战赛了。

　　最近因为总帮叶修在游戏里忙这忙那，苏沐橙没少熬夜，尽管她用高超的化妆技术遮掩了一下，却依然被邱非瞧出了端倪，被关心地问了一句，看起来怎么好像很疲惫的样子。

　　“是吗？但我其实还挺开心的。”苏沐橙笑了笑，却忽然觉得有些心虚，她之前还答应过人家要“注意身体”，结果现在反而被他捉到了气色不好。她正想解释，却见邱非明白什么了一样，他点了点头。

　　“就算是为了前辈，也不要太消耗自己……”少年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

　　苏沐橙听出他话里的前辈指的是叶修。聪明如邱非自然可以猜到能使她熬夜辛苦的人只有叶修，但她却因为这句话而忍不住蹙眉，什么叫就算为了叶修也不要太消耗自己？她原以为邱非会因为她没有注意身体而说些其他的事情，比如她食言了什么的……

　　好吧，邱非是个内敛的少年，他不会直接地说出这样的话。

　　苏沐橙有些泄气，她“嗯”了一声，说道：“你也是。”

　　就这样吧，其实除去一起因为叶修才产生的交集，其实他们两个人本来不算是很熟，不是吗？苏沐橙如是想。等到接下来叶修把挑战赛的队伍准备好，她就专心于嘉世的挑战赛，做好自己分内的职责。

　　就算是为了邱非曾经的叮嘱，她也不能再过于消耗自己了。

　　邱非看着苏沐橙离开的身影，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空中被风卷起的落叶。人们总觉得找不到风的踪迹，即使找到了也留不住，捉不住，苏沐橙一直都只是他人生里的过客，她从来都是无意的春风，翩然到来，又随着季节变换而翩然离开。

　　大家都有各自的方向。

　　就这样吧。

　　只不过邱非没想到他会被选中参加挑战赛，更没想到叶修所带领的队伍会是他们最终的对手。在经历陈夜辉一事后，他明白了叶修对荣耀的热爱并没有改变——叶修没有变，只是其他人变了。所以他心中对叶修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尊敬，至于面对对手时最大的尊敬就是，在赛场上端正态度，然后击败他。

　　但邱非没料到嘉世居然会对苏沐橙猜忌如此，安排她出席擂台赛最后一个席位。赢了，是在感情方面的痛苦，输了，却是要面临着责难，这种让她在热爱与情谊方面进行抉择的行为，实在是用心险恶。

　　在得知这个安排之后，邱非立即想去找苏沐橙，但真到见面时，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恰好两个人在酒店里不期而遇，苏沐橙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先前的粉色保温杯，见他走过来，她的脸上反而露出几分欣喜：“邱非，我要去找你呢。”

　　“冰糖雪梨和杯子都送给你啦。”苏沐橙笑道。她似乎对战队的决定没有什么想法，但邱非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把这些东西送给自己，是因为她打算离开嘉世了吗？

　　离开挺好的。嘉世对她这样，她应该离开。

　　只不过，她对嘉世应该也是有感情的吧，毕竟她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嘉世的老板和叶秋前辈了……邱非不由得想，他该安慰一下苏沐橙。但他笨嘴拙舌，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他忽然发现苏沐橙今天穿的外套，居然是一件之前没见过她穿的橙色外套。

　　他确认自己在来到嘉世之后没见她穿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眼熟。

　　是因为他见过同款吗？

　　“要加油哦。”苏沐橙轻笑道。邱非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听到她继续说：“我是说，不论是比赛还是以后，你都要继续加油哦。”

　　邱非微怔，他猛然记起来苏沐橙以前对他说的话，只要他能够得到出场的机会，他就会被别的战队发现优点。即使嘉世输掉了挑战赛输，他也能够找到下一个归宿，但是如果兴欣输了呢，苏沐橙该怎么办？嘉世不想留她，她又不愿意转去没有叶秋前辈的其他战队……

　　在残酷的现实问题面前，喜欢是那么的单薄，单薄到邱非无法开口挽留，或者多说些什么。

　　人们总是希望看到大团圆的结局，但显然他与苏沐橙不可能是这样。他不想让嘉世输，苏沐橙不想让兴欣输，但他们都会在比赛时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这就是他们对荣耀的尊重与热爱。

　　最终嘉世输了。

　　邱非想，他应该对苏沐橙说声恭喜。

　　于是他发了条短信，然后继续专注于自己的训练。他有预感，嘉世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故，但他的练习还要照旧继续。以后他不论是继续留在嘉世，还是被其他战队邀请，他的训练都不会被打断。

　　他不是为了战队才进行训练的，他的理想与故事，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微草向他掷出了橄榄枝。邱非认真地考虑了这件事，他在嘉世的大楼下偶遇苏沐橙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挺好的啊，我就知道，只要给你机会，你就会发光发彩。”苏沐橙笑道，“那下次见面，我们就是对手了，要加油啊。”

　　“你也是……”邱非说道，他看着苏沐橙进楼的背影，看着那件橙色外套，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想起来了。没来嘉世的时候，有一次下课时他路过车棚附近，看到一个穿着橙色外套的女孩，好像往他的车筐里放了什么。

　　广告宣传吗？

　　在那个女孩离开后，邱非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那居然是一本H市本地战队嘉世战队的训练营宣传册。这种东西都能发到学校里了吗？邱非疑惑地想着，然后打开了宣传册，接着她就被深深地吸引了。他握着手里的账号卡，忽然很想去试试看。

　　那时候的女孩，居然是……苏沐橙吗？

　　邱非很想叫住她，问她这是为什么，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因为他自己也想起来了，苏沐橙平时在冬日里最喜欢穿的遮掩风格，和他在学校门口丢了自行车迅速地跑过去扶起来一个女孩，似乎很像。

　　那时他急于帮忙，然后又急于离开，于是只是皱着眉头匆匆一瞥，未及惊鸿，却也对她温柔的眼眸印象深刻。

　　他早该记起来的。难怪他在训练营门口遇到苏沐橙的时候，会格外地注意她的眼睛。

　　果真是无意春风，只是提前在冬日来临，比他想到的还要来得早。不过早晚都一样，因为他一旦注意到了，就没有然后了。

　　在得知邱非打算留在新嘉世以后，苏沐橙也发了条短信，对他再次说了一句加油。

　　邱非之前说他暂时不会离开嘉世，然而他最终都没有离开嘉世。挺好的，嘉世的精神还在，叶修离开了，她也离开了，但还是会有人会继续守护着嘉世。

　　邱非是最合适的人。

　　苏沐橙弯了弯嘴角，去忙她的训练了。

　　嘉世在挑战赛取得胜利的那天，苏沐橙的心情很好，她给兴欣的每个人都送了杯冰糖雪梨水。陈果问了一句，苏沐橙只是笑了笑：“春天到了，天干物燥，喝杯冰糖雪梨润润嗓子呀。”

　　她忙完以后回到房间坐下，拿出手机给邱非发了条短信，内容简简单单，如同上次邱非发给她的短信一样。她说，恭喜你，小邱同学。

　　然后苏沐橙倒在床上，一想到下赛季她就会和邱非在赛场上遇到，就觉得非常有趣。两个人最终没有做成并肩奋战的队友，但所幸还可以做对手，还可以一起在荣耀的赛场上继续奔跑。

　　真好啊，不枉她当初为了报答谢意，特意拿了本宣传册过去，拐了人家上了嘉世这艘船。还好邱非自己争气，倒是不用她做售后了。

　　苏沐橙又忍不住哼了会歌，她感觉未来充满了光明，兴欣是这样，嘉世也是这样。那么就在嘉世到来之前，让她和叶修，和兴欣，一起拿一个总冠军吧。

　　这样在下赛季，他们就会在第一场遇到了。

　　很想和年轻的邱队遇到，地点就在萧山体育场。

　　只是过了一会，苏沐橙忽然意识到现在已经凌晨了。她挑这个时间发短信，似乎不太合适，虽然她觉得邱非今晚应该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可是这条短信似乎暴露了她晚睡的真相。

　　果然，那边邱非及时地回复了短信，他发的内容也很简单：“谢谢，请前辈注意身体。”

　　看，多么礼貌地提醒她不要熬夜。

　　那就不熬啦。苏沐橙抱着大熊玩偶抿唇轻笑，回复道：“好哦。”

　　她从嘉世离开搬东西的时候，手里抱着的大熊玩偶把叶修吓了一跳。没错，她或许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不用带走，但这个是她必须要带走的。

　　正如邱非去往新嘉世的时候，在温暖的春日里，他却在背包里装了一个粉色的保温杯。

　　邱非没睡倒不是因为他太兴奋，而是他在等苏沐橙的短信。他知道苏沐橙今天一定会发消息过来的，然后，他等到了。熟悉的称呼响在耳畔，像初见那般，于是他更加难眠。

　　在下赛季来临以前，他一定要好好地带着队伍进行训练，毕竟下赛季，他们就要在赛场上遇到了，他可不能被前辈小看。

　　不过下次见面的时候，他依然还是要称呼她一声前辈或者沐姐，也许直到退役了，他才能正大光明地喊一声她的名字吧？

　　在漆黑的深夜里，在室友均匀的呼吸声中，邱非忽然惊觉，好像在他迟来的青春期里，除去“荣耀”二字，剩下的竟然全都是“苏沐橙”。

　　大半夜的，他莫名地有点想念冰糖雪梨水。下次比赛应该会在萧山体育场吧，和兴欣离的很近，如果他的脸皮厚一点，也许他可以去兴欣讨一杯过来？

　　未来可期，纵是无意春风，却也能将冰雪消融，终是双双心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