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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泡沫与浪花（修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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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橙变了脸色，她正想开口，却见方锐站了起来，拿起了另一个话筒：“难道兴欣的成绩，是阁下随便说上几句就能决定的吗？”
“既然阁下口口声声拿叶队来说事，那么叶队做出的决定，你们又是站在什么立场进行质疑的？我竟然不知道这位记者，你在联盟的个人比赛最佳记录，其实是三十八场？”
“我们会证明兴欣从来就没有选错人，无论是曾经唐柔的一挑三，还是现在的乔一帆，还有我们的苏队——我们队伍的选手，有我们相信！”方锐虽然面上还是带着笑，语气听起来也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但他说出的内容却半分不容他人质疑。
在乔一帆的印象里，苏沐橙虽然在比赛时火力凶猛，可在私下里却是个温柔爱笑的大姐姐，而方锐私底下更是和他们没有任何代沟，他喜欢和他们一起玩闹嬉笑，谈天说地。这样的两位前辈，他们从来都在采访里游刃有余，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该说，可是，他们如今却一起以强硬的态度，一并开罪了媒体。
为了维护他。
为了维护兴欣。
乔一帆咬了咬干涩的唇，只觉得牙齿间有几分生锈的铁味。他都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海边的泡沫，不被人注意，默默无闻，可是兴欣需要的从来不是泡沫，他们需要的是翻涌的浪花，是可以拍打搏击浅滩的石头，哪怕会成为碎沫，却依然会汇入大海，继续造就新的故事的浪花。
他们是一个整体。
在兴欣退场后，微草的采访也紧跟着开始了。
王杰希的第一句话就让乔一帆怔住了，他曾经的队长开口说道：“我认为，作为职业选手，我们有理由希望我们的对手，不要太妄自菲薄。”
“苏沐橙是很合格的队长，乔一帆同样也是很有潜力的选手，他的成绩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只是他不适合微草，而我也未能发掘出他的潜力，这是我输给叶队的地方，因为他却很适合兴欣——英杰，你对此怎么看？”王杰希看向高英杰，这是一个从十二赛季开始就散发出的讯号，微草重心在逐渐进行转移。
“是的，我觉得队长说得很对，比赛是十分公平的，并不能一场定乾坤。”高英杰也早不是曾经那个连参加新秀挑战赛都会感到紧张的少年了，他可以面对媒体，面不改色地讲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说的是，我很期待下一次和兴欣的比赛。”
“看傻了？”乔一帆正在发怔，方锐却从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其他人都回去了，我们来聊一聊吧。”
不知道为什么，乔一帆反而松了口气，大概是因为他觉得今天的表现太差，让他没有脸面去面对其他的队友，尤其是队长苏沐橙。至于和最平易近人的方锐前辈在一起，虽然他依然心怀愧疚，但压力却会少上几分。
“出身冠军队的小伙子，心理承受能力可不该这么差啊。”方锐像哄小孩一样，给俩人一人买了一个甜筒，大冬天的，两个人就坐在路灯底下的栏杆上聊了起来。
“我这还是跟沐姐姐学的，她就喜欢冬天吃这些，不开心了总会吃点甜食，还好怎么都吃不胖。”方锐说道，“其实我当时很想打那个记者，他的话真的很过分。”
“我也是。”乔一帆闷闷地说道，“这让我想到了柔姐以前被质疑的事情，沐姐这次是因为我才被连累了，我得跟她道个歉。”
“不用道歉，不过……”方锐似乎有些诧异。他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一帆你这样的性格居然也会想打人啊，不过，你肯定没有打过人吧？”
“没有。”乔一帆诚实地摇摇头。
“我觉得也是，你肯定从打在学校开始，就是个老实人，搞不好还会被人欺负。”方锐十分肯定地说道。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起来竟然有些得意：“我打过架。”
乔一帆仔细地打量了方锐一通，他在目光中的流露出的明晃晃的疑惑让方锐忍不住跳下栏杆和他理论：“喂喂喂，你别觉得咱们俩身板差不多我就不能打架啊，我们的性格可不一样。而且，你知道我为什么打架吗？”
在乔一帆的摇头中，方锐吹着冷风，身体站得笔直：“因为在我回家的时候，亲戚里有个荣耀粉说苏沐橙坏话，我就没忍住把他给揍了。”
“原来上次前辈不是自己摔着了啊。”乔一帆笑了出来：“你是怕沐姐担心你打架伤到手训你？”
“这不是重点！”方锐辩解道。他走过来，拍拍乔一帆的肩膀，宽慰道：“我就是想说，人生在世，总有自己要守护与坚持的存在——兴欣这个战队，还有战队的每个成员，都包括在其中。”
“苏沐橙太累了，看看下赛季我们战队的情况吧，如果有所好转，我就试着准备一下相关的配套方案，接了队长这个烫手山芋……我可不怕见到老叶，说什么辜负了他以前的辛辛苦苦。”
方锐站在那里看他，他语重心长地说道：“一帆，你也要做好这样的准备啊。”
“啊？”乔一帆震惊地看着方锐。
“我是说，万一，万一哪天我也累了，这队长说不定就得给你了，你可不要太妄自菲薄啊。”方锐笑道。他迈开步子挥挥手，示意乔一帆跟上：“走了，别让老板娘他们等太久，以为我们住外面不留门了！”
“一帆回来了啊，方锐你把人拐哪去了这是？”两人才刚回去，就听到陈果的声音。乔一帆抬头一看，心底更加愧疚，因为大家都在担心等着他。
“对不起。”乔一帆低头说道，感觉牙齿仿佛因为刚才的甜筒而隐隐作痛，不知道是愧疚还是被冰到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有下次也没事啊。”包子说道，“事不过三嘛。”
“包子，你别乱说……”唐柔扶额道。她对乔一帆笑了笑：“一帆，别太在意那些记者的话，之前第十赛季那么多人质疑我们，我们不是都这样过来了吗？”
“是啊，叶修他说他会回来，他就回来了，他说兴欣能拿冠军，我们就拿了冠军。”苏沐橙莞尔一笑道，“他说一帆你很好，说你是一个优秀的职业选手，我觉得他的话很对。”
“看见了吧。”方锐笑道，“行啦行啦，大家还没吃饭吧，我们先吃个饭……”
乔一帆想，他应该只是被甜筒并到了牙齿，因为他的心里是暖和的。
“我问你个问题。”安文逸走在后面，和乔一帆并肩，他看向乔一帆问道：“你为什么会去微草当一个职业选手？你最初玩的可是个刺客，是有很喜欢的前辈吗？”
“虽然我玩刺客主要是因为战队里恰好剩下了这张账号卡，不过……”乔一帆说道，“就跟你是张新杰前辈的粉丝一样，我在上初中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季冷前辈那舍身一击，那时我觉得他真是太酷了。所以面对战队的安排，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乔一帆的性格比较绵软，看到这样的场景反而会触发共鸣。他想让自己也成为那样勇敢果决的人，但是同样的职业放到他手里，他的表现却和季冷完全相反。作为刺客，他依然保持着优柔寡断的性格，这注定让他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刺客。
于是他成了鬼剑士，曾经的优柔寡断，变成了思虑周到。
“我们这些新人都是叶队挖出来，然后聚集到一起的。”安文逸笑道，“你没有必要去模仿什么人，也不需要成为像别人一样的存在。你就跟微草的高英杰一样，用自己最喜欢的方式，最舒服的方式，去展现自己就好了。”
“嗯……其实我也有个问题。”乔一帆想了想问道，“你觉得，泡沫与浪花，是什么关系？”
“问一个理科生这样的问题，我只能说它们都是水。”安文逸推了推眼镜，说道：“你不会觉得，你是泡沫吧？就算你觉得你是，那你也是兴欣的泡沫，可以成为逐浪航海的泡沫。”
“那得从明天开始更加努力才好啊。”乔一帆也释然地笑了笑，前面罗辑已经在叫他们了：“你们快点跟上啊，包子问你们正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乔一帆坐在沙滩上，看到海的尽头正在落下的斜阳，看到小孩子从旁边捡着贝壳跑过，看到浪花拍到浅滩上化成泡沫，他又想起了方锐在退役时对他说过的话。
“讲道理，我觉得对于我的退役最开心的应该是赵杨前辈。”方锐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但他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愧疚：“他一定特别开心，因为海无量终于不会再在比赛场上做出那么多猥琐的动作了。”
“一帆，兴欣就交给你了，下赛季兴欣进了打进季后赛之后，我们会去现场给你加油的！”方锐再次拍拍乔一帆的肩膀。
面对乔一帆的疑惑，他回答道：“反正我会继续关注荣耀的，不过我现在正在想，我是先找老林一起喝碗鸭血粉丝汤呢，还是先去沐姐姐的甜点店里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呢。”
“至于更长远的未来，我大概会找个清净的地方去工作，毕竟方锐大大我太受欢迎了，到哪里都能被认出来啊。”方锐笑道，“你别太紧张，老林刚离开呼啸到时候我其实也感到手足无措，但后来我不就到了兴欣嘛，你可比当时的我要强多了——你面前的路，我和苏沐橙都给你铺好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啦。”
就连方锐前辈这样的人，也想去找一个地方过清闲日子，所以其实乔一帆可以理解季冷前辈。去过这样耐得住寂寞的生活，褪去光环回归普通人，走上早该没有这段插曲而走上正常轨迹，其实也挺好的。
乔一帆又抬头看了一眼落日，没想到季冷竟然走了过来：“放心，你的箱子我锁在店里了，一会我们可以回去拿。”
“谢谢前辈……”乔一帆礼貌地说道，“请问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的哥哥在离开书店后去做什么工作了？”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季冷坐到他旁边，回答道：“很简单，因为我之前任性地去追求了自己的理想，等到霸图拿到冠军，我也算是实现夙愿，可以让我哥腾出时间，去实现他的愿望了。”
“他不想开书店，但他依然把书收拾的整整齐齐。他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样的事，总是尽力去做。不过，其实他想当个厨子，做甜点的那种，是看起来很平平无奇的理想吧？但我觉得挺好的。”季冷说道，“以前没去霸图的时候，我们俩都还在上学，也会经常来海边看风景。”
“那时候散文看多了，人也容易伤春悲秋。我以为泡沫是很悲伤的一种意象，像小美人鱼的结局一样一击就碎，看起来如同飞蛾扑火一样自不量力。但它又是汹涌的浪花拍过来的杰作，所以它们其实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至于是留在浅滩上被蒸发成水汽，还是随着退潮退回去，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水汽会变成雨水落到海里，它们的归宿都一样，不是吗？”季冷站起来说道，“你看，太阳都要落山了。小队长，赶紧回去拿你的箱子回家吃饭吧。”
“谢谢前辈。”乔一帆再次道谢，他跟着站起身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海边落日。他觉得自己以前真的有点傻，何必纠结于他是泡沫还是浪花呢？
要是方锐前辈知道了他的想法，准会笑问一句：“怎么，一直在想这么无聊的问题，难道你还想兴风作浪吗？”
“如果兴欣下赛季的表现很好，我可以拿着你寄给我的票去看比赛。”对于乔一帆最后的提议，季冷笑着说道：“加油吧。”
乔一帆迎着暗下来的天空走出旧书店，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可是他之前刚回来时的迷茫却已经荡然无存了，因为他脚下的路早就亮了起来。
路灯亮起来了，浪花拍岸的声音落入耳中，无比清晰。
“第十六赛季的冠军是——兴欣！”
乔一帆走出来，在台下看到了兴欣以前的诸位，也看到了王杰希和高英杰，还看到了季冷。他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队友们，对着一个这次比赛并没有出场的，今年才出道的新人笑了笑说道：“不要妄自菲薄啊……走吧，我们去领奖。”
乔一帆想，真的做到了。
他没有辜负所有人的信任。
无论是泡沫还是浪花，它们的归宿都是大海。无论是多么普通的年轻人，都可以去尽力地追求自己的理想，守护自己想守护的，坚持自己想坚持的。有朝一日，它一定会有所回馈。
就像安文逸所说，就算是泡沫，他那也是兴欣的泡沫。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