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豆沙汤团

66、云谐云舒好风景

　　树上的叶子，黄的白的都沾湿了雨水落在地上，高大的杨柳枝条、竹枝竹叶在风中摆荡，凉风像细针一样一会儿又一会儿的扎在人脸上，这种刺痛几乎要吞没人的眼睛和嘴巴，阻绝人的言语。雨下的急，蒋云舒与齐云谐寻找到一处避风地方，却又听到居室中有弦音传出。
　　趁着这空闲时间，齐云谐问蒋云舒，“看来你同意冯二英的意见？”
　　蒋云舒却不解的笑了笑，她此时放下了心备，随手拾起一支断了的竹子挥舞了几下，直到听到“咻——咻”的声音，她试着轻松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让齐云谐猝不及防，俊削的脸上，一张薄唇微微开合，他本是想问询到面前这个女孩的心思，却被她的坦率戳破了。居室中弦声由缓转急，如涌潮叠浪般直往无前，等屋里的人终于打开门解释前因时，蒋云舒拉起他往书院外奔去，正当他怔怔不解时，蒋云舒一边跑一边对着他解释，“难道还要在那里听热闹，我可不愿网罗别人别家的隐秘。”
　　“我们要去哪儿？”跑出门，齐云谐问。
　　蒋云舒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既然已经出来，她便索性左右望了望，然后指了指书院大门东北侧的登山小路，道，“往山上走一走吧，好像有溪水。”
　　下着小雨的地微湿，上山石阶旁的池水幽深，暗苔点点，他们上山走的略微出汗的时候，终于走到一处很窄的溪谷，蒋云舒抬头看了看对面亭子上的匾额，点了点头，道，“原来这里就是知远亭。”说着，她一脚迈过了不足一步宽的溪沟。
　　齐云谐则停在原处，蒋云舒按住沮丧，问道，“怎么不过来？”，没有再经过很多的思索。齐云谐微微低头，他似乎笑了笑，却又不想让旁人发觉的样子，他想了想，道，“凉气侵人，还是不去了。”
　　蒋云舒低了低头，萧萧秋雨本来让她的心情很潇洒，但齐云谐数次无形的拒绝却让她感觉心里凉透了，她撇过头，但又觉得没必要冲他发脾气，便整理了心情，礼貌道，“云谐，这会儿他们应该议完事了，不知道一会儿你作何安排？”
　　齐云谐笑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否感觉到蒋云舒的不快，他只是背着手，侧立在一丛翠竹一旁，蒋云舒等了一会儿仍听不到他答应，埋头大哭。
　　齐云谐听到声音，有些惊讶地回了头，他想不到蒋云舒是受了怎样的刺激，竟然当面大哭起来，这时候，他手指拂到腰间的笛子，他不作一言，等蒋云舒哭够了，抬起头瞧人，正好看到他的眼睛。
　　“还要洗一下脸吗？”他突然问道。
　　蒋云舒摸了摸泪刚刚洗过的脸，很烫很热，然后老实地点了点头，然后蹲到溪水旁，捧了捧上游来的清水，这水很凉，她在手里搓了搓才往脸上抹。她洗完脸，她不再发一言，似乎要与齐云谐陌路似的，其实，她可以做的很体面，可是，她不想忍下去了，不愿独自吞下又热又咸的泪，她的东西很全，在脸上蒙上了一块灰布，仿佛这样就在自己和齐云谐之间建了一堵墙，齐云谐看她这个样子摇了摇头，觉得她很幼稚又无可奈何，跟初见时反差很大。
　　两人不知不觉走回到书院，冯二英他们正从书院里出来，看到两人这个样子有些奇怪，靳芳林第一个站出来打趣道，“这是小蒋捕快了，哪阵风把你吹着了，蒙着头不见人？”
　　蒋云舒索性捂紧面巾，认真道，“我受了风寒，你离我远一点，小心惹到你身上。”说着，几步迈进了书院，去自己卧室了。齐云谐本也要进书院，却被谢韵拦住，“小兄弟，我还要与你讨论一下音阵的事。”

　　蒋云舒在屋子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心想，他们在讨论专长的东西了，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她想到舒翘说自己是草包，又大口大口地开始吞咽眼泪。不知道为何，自己脑海里突然出现这样一副画面，是齐云谐将两手握住往前递了递，道“下次再遇见你，或许我要束手就擒了。”
　　她半靠着椅子，心道，去抓了他去领赏邀功，或许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可是这就是自己的理想吗？
　　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起身去开门，却看到冯二英在门口站着，她不解地看着，冯二英则解释道，山长愿遵照承诺推荐为书院解决争端的人入衙门学习办案，齐云谐无意于此，于是问她的意见，蒋云舒听到这话，对冯二英道自己还需要再想想，便又关上了门。
　　不再回都司，就在这里，学着当一个好捕快，认真的办事，而不是蒙荫父辈的荣耀，做个有名无实的土包。这是不是自己的另一条出路呢。她很快打开门，对门外的冯二英等人道，“要，我当然要做。”
　　“好！”突然一人大喊了一声，原来是长发在额前飘飘的谢韵，“为了庆祝云舒谋得练习捕快的差事，咱们去寻个馆子吃饭！”
　　蒋云舒心道我与你们不熟，便听到萨奇劝谢韵举止严肃，靳芳林则走过来拍了拍蒋云舒的肩膀，道，“可莫见怪，如今你当上捕快，也要学着觥筹应酬，这样办事也是顺水推舟。”
　　他比较好说话，又从容，蒋云舒直白道，“我不懂。”
　　靳芳林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办案可不是单靠自己使劲儿就能成功。”他看了看蒋云舒的榆木脑袋，道，“当然，你还是挺聪明的，琢磨事情准成，办案子……”他摇了摇手。
　　听到他们的劝谏，蒋云舒明白了他们的好意，同意与他们去吃吃喝喝。她怀疑是他们是为了自己喝酒吃饭才起的头，却找不到什么凭据，齐云谐却也还不走，被他们也拉到吃饭的地方，她看到他，总是觉得像是猫遇到老鼠，他只要一有动静，自己就忍不住盯过去，目光跟着移动。后来，饭没吃饭一半，齐云谐生气了，站了起来，直接问蒋云舒，“盯着我是为何？”
　　蒋云舒被问的一愣一愣的，其他人站起来劝说齐云谐，“被看看怎么了，你也不会少块肉。”谢韵道。蒋云舒这时候站起来敬了齐云谐一杯酒，道，“多谢你的谦让，否则在男子如林的行伍中，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尽管他们都知这是场面话，嵩县试习捕快，蒋云舒是志在必得的。
　　齐云谐冷静下来，举了酒杯站起来对蒋云舒致歉，“是我失言。”
　　蒋云舒点了点头，满意了。别人却看出她似乎负着气，比如萨奇，他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率先问，“你们两个之前不是很好？怎么一个道谢，一个致歉。”
　　“没什么。”蒋云舒很快答道。
　　谢韵拉了拉萨奇，让他别再问。蒋云舒心里又开始窝火，于是站起来放下筷子，气道，“我讨厌你！”，说完便走掉了。
　　萨奇惊讶地看了看谢韵，以为是在说自己，靳芳林对他使了使眼色，道，“是在说小齐吧。”他手托着下巴，然后又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道，“云舒怎么想的，谁知道？”
　　于是齐云谐不能不有所反应，他于是站起身跟他们道过别之后走出门去寻蒋云舒。
　　蒋云舒走的不远，她被沿街的摊铺牵绊着，像只猫凭着气息探头寻觅着吃的喝的，尽管她什么还没买，但已经有了胃口，她已经瞥见了齐云谐，但却不想再看见他。齐云谐则走上前去，停顿了一下，再问她道，“你喜欢这样意气用事吗？”
　　蒋云舒抬起头，直接答道，“我就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不行吗？”她想着齐云谐会更轻视她了，于是又增了怒气似的，“哼”了一下。
　　“半斤糖炒山楂。”
　　齐云谐付过钱，把纸袋递到蒋云舒手边，“刚刚看你往这边看了一下，是不是想吃这个？”
　　蒋云舒没搭理他。齐云谐又把糖炒山楂在她面前晃了晃，再牵住了她的一只手，道，“吃吧。”
　　一时间，蒋云舒有些措手不及，她问道，“没有手，怎么吃？”
　　一直神色平静的齐云谐笑了，放下了她的手，把袋子放到她的手上，于是又开始和她谈天说地起来，两人在路边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蒋云舒或恼或疑，他都一一回答，不再有所隐瞒。
　　谢韵在饭桌上啧了啧嘴，萨奇问他在笑什么，谢韵哼了一下，靳芳林则拍了拍萨奇的肩膀，道，“你问的好，特别是刚刚问蒋捕快的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