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豆沙汤团

2、翩翩成玉佳公子

　　三年后，梁州城，城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只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时候都聚集在街道的两边，翘首观望着什么。一个女孩被挤到外头，朝上跳了跳，除了人头还是人头，根本看不清路中央的情况。不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尖叫声，女孩急得转了转，仰头一看，这不有根杆子嘛！她便踩着台子，抱住杆子，踮起脚希望能看到成玉的真容。
　　都说少女哪个不怀春，要说现在各地少女的怀春对象，那可是非成玉莫属了。成玉，其实是成王府的长女，虽是女儿身，却是俊逸非凡的品貌，像是从天上落下的仙人一般。手把折扇，好不风流潇洒。听说成玉胸中颇有沟壑，不仅智谋过人，一身燕子轻功在少年人里至今是无人能出其右的。至于她身边的少年郎，时而弯唇含笑，朝她点头，却不知是何许人也了。只见两人同乘一轿，如同朗月星辉，周遭都显得暗淡下去了。
　　陈轩这时候承蒙江湖朋友们抬爱，送给她一个“轩十八”的称号，是说她在这梁州城里排行第十八。提到轩十八，老百姓们都说轩十八每次行窃从不说话，但必然会弄碎些瓦片落到地上，吓得小孩哇哇大哭，但人们又总盼望着什么时候轩十八能多多去富商巨贾之处观光游走，因为轩十八每次都会掉些铜钱啦、糖果蜜饯啦诸如此类的小东西在房顶上，听说有一次她在屋顶上啃苹果，以至于后来人家家里长了颗苹果树，只是听说那果树长得矮小，并不结果，是房子主人爬上房顶把这果树请了下来，又经过一番折腾，这苹果树才终于能结果。总之，你知道啦，陈轩是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小偷。江湖，是个新人辈出的地方，所以老大对陈轩说，你再退后就成轩九十八了，而梁州城所有的同行，算上老病幼弱的，统共才一百三十来个人。不过，这次她要做一件丰功伟业，那就是，再入成王府。她所为的，就是成玉。
　　如今成王府可比当初更加庄重森严，又因成玉归来，而显得分外风光。可陈轩不在意，她要做的事，任凭什么也拦不住。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手段，最要紧的是不受制于人，即来去自由，因此陈轩打定主意，要偷偷溜进去，可其实这方法风险很大，因为只一个成玉的轻功就远胜于她，更别说成王府内还有诸多高手了。这时候，陈轩就开始后悔没有遵照父亲的吩咐好好练功，要不然这时候她早已成为天下第一神偷，不过这话也太大言不惭，也就是说说，要不让别人听了会笑掉大牙啦。
　　直到戌时，围在成王府周边的人才逐渐散去，其中有不少是姑娘家，这也足够让少年人嫉恨了。若问这姑娘家也喜欢姑娘家吗，这个倒不好说，只是大部分姑娘都看不上大多数的男孩就是了。
　　等到四下无人，陈轩才爬上后院墙边上的大树，扶着树枝往成王府里望去，此时的树叶对她正是最好的遮挡，正当她要跳下院墙，只见一个年轻守卫喝住她说道，“姑娘回去吧，你已经是第五十三个了。”
　　陈轩咳嗽了几声，她早该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美少年从不乏掷果盈车。她跳下树，一个女孩叫了一声，又差点跟陈轩撞上。陈轩听到她笑嘻嘻啃着米果的声音，觉得无奈又可爱。她正要走，那女孩又叫住她，问道，“你也是来见成玉的？”
　　陈轩扭过头，那女孩身量较小，看起来还很年幼呢，怎么也偷偷跑来成王府呢，她忍不住多管闲事问道，“小姑娘，你跑过来做什么。”
　　那孩子倒是神色一凛，陈轩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听到她一本正经道，“这个就不是你该管的事了。”
　　陈轩点点头，连连道，“好好……那我走了。”可还没迈开步，只听到那女孩又叫住她，“我知道有个小道，你要不要跟过来？”
　　陈轩停住脚，扭过头，清了清嗓子，道，“那就去吧。”
　　那女孩又啃起米果继续吃起来，只见她走了几个弯弯绕绕，路上又此起彼伏响起狗吠声，陈轩心里难免打起鼓来，身上几欲起鸡皮疙瘩，她搓了搓身上的衣服，心似被凉水浇过，再也不想什么英雄少年郎了。那女孩走在前面，熟门熟路似的，在一棵老柳树边上停下，对陈轩道，“就在这了，从这儿狗洞里钻进去就行了。”
　　陈轩蹲了下来，倒真是有个破洞，只是里面怎么黑乎乎地，看不清楚模样。她站起来，一时有些发晕，便一手扶着树干，另一只则对小女孩示意道，“钻狗洞这事儿我好多年前都不做啦，再说，我这么高，钻不进去。”她朝小女孩笑笑，“也就你这样的小女孩可以。”
　　那女孩已经啃完了米果，拍了拍手，拂掉了手上的糖屑，只见她若无其事道:“我晓得你是不敢进去。”
　　“怎么可能？”陈轩几乎是脱口而出，又几乎是同时以手扶额，这不正好中了小姑娘的激将法？我不去，反正我不去。陈轩如是想道，一边紧紧抱住了老柳树。
　　黑暗中，陈轩好像看到了小女孩了然一笑的样子，不禁头皮发麻，额上出起了汗。
　　““你不去，我去。””那女孩说着，便要进去了，只是这一时，陈轩突然喊住她，道，“且慢！你先等等……我去帮你探探路。”那女孩回过头，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陈轩又开始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
　　说到狗洞，三年前她就爬过，今天再爬一次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不过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如今长的高了，倒是很受限制了，不过存了几分显摆的心思，她便几下爬上树，越上院墙上，又旋转了大半圈之后，轻轻落到了院子中央。实际上她还想在院墙上待一会儿，只是刚刚落得不稳，无奈进到了院子里。既然已经进来，就不想那么多了，她便赶快跑到破洞旁边，笑呵呵喊道:“我进来啦——”可是外面却没人回应，陈轩咂了咂嘴，“果然还是小孩子呀，害怕啦～”洞外却传来一声轻哼，陈轩愣了愣，可紧接着传来一阵脚步声，女孩竟跑走了。陈轩便也“哼”了一下，往里面走去，只是刚走两步就不小心崴了脚。
　　这院子看起来很是破落，久无人住，外头又有锁上着，实在是不知道从哪里可以找到成玉的住所。外面突然在放烟花了，是，今天成玉回城，自然是要放烟花庆祝的，陈轩想到自己只是个江湖中的无名之辈、凡夫俗子，在宇宙万千星辰之中也不会比谁显得更闪亮，顿时涌上了感伤的情绪，她歪着头，靠在正门台阶边上看着烟花释放出短暂而绚烂的生命，开始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做小偷呢？这个问题，她大概很难想明白，其实她既享受其中的乐趣、渴望能登峰造极磨练技艺，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要能有一叶扁舟让她安歇就觉得可以归隐江湖，可人的一生就应该这样过吗。天很凉爽，她靠在门边，打起了瞌睡，露水打在她眼睫上，有些凉意。
　　成王府外，一队守卫刚好经过，街上在放烟花了，这里比平时显得更加安安静静，并无异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