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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剑西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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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极静。
风，甚急。
秋，木叶萧萧，残月挂天。
街边的尽头是一片断壁残垣。如随风飘落的黄叶枯枝一般，显示着此刻已然凋零。
高墙坍塌，露出里面一片荒草的平地。曾经的雕梁画栋如今布满蛛网。
蛛网下，邵容正跪坐在地，拿出一块做工精细的方巾，颇为庄重地轻轼着剑上的尘埃。
剑长三尺，两刃甚薄，剑光清寒，绝非凡品。
人似剑，锋芒毕露，冰冷彻骨。
天愈暗，邵容轼剑的动作逐渐变慢，越发气定神闲。似蓄谋已久的猎人，胸有成竹地等待着他的猎物自投罗网。
街市上仅有几个灯笼稀疏的挂着，发出极为暗淡的光。烛光随着风的左摇右摆，而变幻着照射方向。
光隐约朝邵容方位射去，却似被一些东西阻挡，无法穿透。只能无奈地将东西的影子投在地上。
地面的黑影密密麻麻地掩藏在荒草中，向邵容所在的方位聚集而去。
邵容一动不动，跪坐在原地，勾唇冷笑道“影魔，不愧有过街老鼠之称。连对敌也只敢偷偷摸摸。”
言语落毕，便缓慢站起身来。将剑收入剑鞘之中，闲闲地将剑搭在右肩上。
而随着他的起身，本来逼近他身边的无数黑影，如潮水般向后褪去，逐渐地汇聚着构成一个人的身影。
与邵容一身黑衣不同的是，影魔的布料甚少。除却堪堪遮住身体的要紧处之外，其他地方便浑不在意地暴露在空气中。
邵容见状，有些不解地朝影魔望去。
“魔修以放荡成性，素来与正道难容。想必这正道少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惊世骇俗的着装吧。”影魔心下暗道。
当即展开媚笑，大胆地将身体斜倚在少年左侧，对邵容道，“小兄弟，你似乎有些疑惑，不知能否告知影魔一二？”
娇柔且做作的姿态，素来能讨得一根筋剑修的欢心。
果不其然，邵容多看了影魔几眼。
好奇地问道，“为何你在地上爬行时沾上的尘土，会在化身后消失？
你不过一个低级妖魔，能力最多不过筑基。为何能像金丹修士一般不畏严寒？
你我皆知三尺之内乃是剑修天下，刚刚你尚且还在惧怕，为何化身之后便敢向我身边靠拢？”
没想到邵容会如此问的影魔一时目瞪口呆，见他还要张嘴问询，忙道，“停！”
并无缝切换至，“该死的正道弟子，你我正魔不两立，就让我们在功力下过真章吧！”
邵容虽不解刚刚还乐于向他解惑的影魔，如今为何一下子便换了模样，但他此来找影魔本就存了较量的心思，一时之间心中喜不自胜。
迫不及待地将手中剑换至左手，极为迅速地朝影魔身体劈砍而去。
左抡劈剑下刻直接截住影魔抬手的动作，反撩而上，带着影魔被动地承受着他的剑招。待影魔习惯他的招术变幻，转守为攻之后，瞬间化抹为扫，剑若飞风，横穿影魔的身体。
在兔起鹘落间穿过影魔身体，甚是欣喜地道，“剑招连贯，可虐筑基。不知剑道如何？”
言罢，邵容便缓慢地将手中剑置于右手，对横冲直撞过来的影魔并不理会，轻闭眼。
举起右手画圈，剑随着右手的动作逐渐悬浮在天，并且不断地幻化出无数剑影。
剑影实化成形，并不断地跟随影魔的动作而变幻着刺向他的方位。
待影魔终于摆脱飞剑正面邵容时，无数飞剑立马化整为一，直朝影魔面门飞射而去。
躲闪不及的影魔只能被剑钉在坍塌的墙上。
土墙减缓了冲撞的力道，却也只是让影魔保持着尚存一息的状态。
邵容睁眼，唤回飞剑。静静地凝望着在前方灰尘里半死不活的影魔，良久未动。
待灰尘散尽，影魔挣扎爬起身来，邵容这才轻蔑道，“筑基魔修，不过如此。”
一席话，让刚刚还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的影魔瞬间气得吐血。立起身来，吐了一口血沫后道，“今天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刮随你。”
如果能看出我的硬气，对我肃然起敬，放了我那更是再好不过。表面装作无畏的魔修心下补充道。
哪知邵容全然没有正道弟子该有的矜傲，见魔修认输，甚是欣喜。快活地抱起手中剑，颇为自傲道，“你当然技不如我，区区筑基影魔怎能与练气剑修抗衡？”
邵容说得理所当然，却让影魔怒及攻心，心中颇是想念之前的正道弟子。
想他成长当年，那些个正道弟子个顶个好骗。
只要他输了，随随便便卖惨，装点硬骨就能让那些正道弟子瞬间肃然起敬，颇为庄重地放他走。
即使内里多欣喜自个儿跨级挑战打败魔修，也会为了风度在表面装得不动声色。
可如今呢，影魔看着完全没有一点胜者“视一切为浮云”概念的邵容，深觉世风日下。
“正道弟子的道貌岸然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了吗？”影魔暗道。他真想抡起眼前的邵容，好好向他传授一下如何做好一名合格的正道弟子。
控制住想要言传身教的欲望，影魔抬眼，不屑道，“你只是打败了我而已，魔修分支众多，即使同为筑基期其中的差距也是犹如云泥之别。”
“你的的意思是，同级魔修有比你更厉害的？”邵容问道。
“那是当然”魔修道。
听得消息，邵容跃跃欲试。忙问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影魔冷笑道，“只怕你不敢去挑战。”
邵容举剑指向影魔，自信道，“剑道一往无前，我何惧之有？”
影魔听罢，现出原身，朝天嘶吼着。声波震天动地，惹得破落的庭院飞尘弥漫。
平地上瞬间堆积起无数的残砖碎瓦，露出远方的地平线。
地平线上逐渐现出无数的黑影，携带着滔天杀意向邵容席卷而来。
邵容剑意凛然，右手执剑，正闭眼画阵。
剑随着他的动作幻化成阵，下刻直接飞向天际，寻不到影迹。
邵容即刻睁眼，看向朝他奔流而来的黑影，与面前战意甚浓的影魔。迅速地在地上寻了一根枯枝，置于左手。
抱拳向影魔道，“常言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刻我有家事尚要处理，咱两啊改日再战。”
言罢，不等影魔反应，便三步并做两步迅速逃离现场，乘枯枝飞天而去。
留下奄奄一息的影魔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撤去布下的影术，颇为悠哉的在原地寻了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凉月似眉，半挂梢头。
影魔经过短暂的休息，克制住邵容的剑气后，便慢悠悠地在无人的街上游荡。
街边皆是一些路边摊，摊中堆积着无数早己被尘土掩盖的小玩意儿。
而影魔却似如获至宝一般，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本不多的黑衣布料撕下，颇为郑重地搽轼着手中的小玩意儿。
玩意儿随着影魔的动作，展露出本来面目，是一个刻有松竹的笔筒。
笔筒上，深深地刻有几字。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天命反复，何罚何佑？众皆昭昭，我独昏昏”
影魔的目光，随着“昭”字的显露，而逐渐变得凝重。
印象中，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字。
“季昭，换个活法吧，剑道二十不成，此生修剑无望。别做剑修了。”
“季昭，做个交易怎么样。杀了那个魔修，换你季氏一族鸡犬升天。”
“季昭，你就算到达九天之上又能如何？做好一条狗的分内之事。”
那是他的往事吗？影魔不确定地想着。
魔，不知乐生恶死，逃脱因果循环，不明前尘旧梦，故可长生不老。
以自身因果报应换来长生的魔，隶属于九曲鬼界。
鬼界无量无边，纵是不死，也无法抵御毫无因果的侵蚀。
故魔修除却修炼之外，便趁机寻找一丝可得到往事的机会。
影魔也不例外。
这笔筒让他忆起的一些片段，隐约是他的人生。于是影魔便立刻开启戒指的空间，轻轻地将笔筒放置在案桌上。
案桌旁，如同笔筒一样被黑色布料包裹的小玩意儿不计其数。
影魔将小玩意儿摆放整齐后，便心满意足地从空间内走了出去。
此刻，本来跑掉的邵容，正牢牢地抱着手中剑，沉默地望着从空间中走出的影魔。
影魔一步步朝他走来，每前进一步，行为举止便会与之前有一分的差距。
待影魔与他仅有一步之遥时，已经变作一个背负长弓，手持无羽箭的年轻女子。
女子一身红衣，衣服上绣满十二章纹，颇具古意。白发被金钗挑起，露出额间的梅花妆。
“女着梅花妆”，是数万年之前曾风靡一时的化妆潮流。
邵容似对这一切变化毫不关心，只是抬手拦住那女子。
女子仰头，惊讶地望着邵容，不解道，“不知兄台拦我，此举何意？”
言语表达不似今人。
邵容轻道，“影魔，我两刚刚有过对敌，你还有印象吗？”
“兄台貌若神授，凡人季昭倘若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又岂敢忘怀？”
言下之意便是毫无印象。
邵容对影魔的奉承的言语并不感冒，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说道，“影魔，你的情况我已知晓，随我回两仪海。”
鬼界众生皆在两仪海内，永世受无间轮回之苦，生死无法左右。
只有当潮汐时，有些落网之鱼被卷到八山之上。八山里，或有寻回往事的机缘。
影魔便是其中之一。而他被冲到的山名是休与山。
休与山为翊阳宗放置在鬼界，供金丹期以下的内门弟子修仙问道的地方。
邵容为翊阳宗内门弟子，有义务将魔修遣回两仪海。
“魔？”影魔不解地看向邵容，说道，“正魔之战中，邵大侠与谢有钱二人不是已经把所有魔修全都剿灭了吗？”
邵容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回答道，“谢邵二人灭魔距今已有数十万年，你也早已在正魔之战中魂飞魄散，只因留有一道剑胆灰，被这个寻找记忆的魔误认为是自己而许你附身。”
认为自己是季昭的影魔显然无法认同邵容的说辞，怔怔地站在街边，颤抖着举起箭矢，指向邵容。
语意凄楚地问道，“那他呢？”
“被你的连环箭钉死在忘归台上，永堕两仪海。”邵容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道。
影魔听闻，不可置信地望着邵容，口中喃喃道，“我不信，你骗我！”
邵容对此不置一词。
影魔也不再想要与邵容有言语纠葛，瞬间跃至半空，极其快速地张弓射箭。
箭矢疾若流星，招招致命。
邵容欣喜地将手中剑抽出。做出对敌的架势，下刻便被长剑带着冲进箭丛。
影魔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惊奇之下将无羽箭只留有一根置在手中，其他的全朝他面门连环射去。
子母连环箭，一箭得手，箭箭夺命。
邵容忙紧紧扯住要逃脱的剑柄。
以一种令他感觉腻歪的柔情对那剑道，“好兄弟，乖。待哥哥打完这影魔，带你随便飞着玩行吗？”
也不知这剑打哪里学来的招数，总得让他对它说点情话，才肯乖乖听话。
果不其然，那剑在他言语落毕后，便乖乖待在他手上。
邵容见状，轻吁一口气，心下暗道，“果然是他的剑，生气也会如此与众不同！”
对自己手中剑颇感自豪的邵容，不自觉地扬起了笑脸，向影魔笑道，“你有你的无羽箭，我的长剑亦在我手！”
邵容自信地握着手中剑的样子，似乎在多年前也曾有一个人，存在于影魔的记忆里。
影魔心下恍惚，眼前的邵容逐渐替换成一名白衣剑修。
那剑修没事便挂着一脸的笑容，爽朗地对她说着一些话。
“是谁在哭鼻子呢，哦，原来是我没用的小师妹呀！
咱是不能修剑又不是不能修仙，事在人为。换个修炼方式，把那些人给打回去不就得了”
“哈哈哈，师妹你看，那个正道弟子多好骗！真是不敢相信这是咱同门。
你说你要扮成俏寡妇，我扮成已死的丈夫。咱两啊，玩个卖身葬夫，那呆子是不是也会信？
那个，师妹，你别走啊，让我委屈做你爹也行啊！”
“小美人儿，可是唤我师兄？
你找错人，我不是你师兄。我可是你未来的道侣，你可以随便摸摸看。
我为人很大方的，完全不会介意。
当然小美人儿如果听过有来有往，这个词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小美人儿，小师妹，干嘛要哭。生生死死，轮回来轮回去，魔修不就是为了找到忘归台嘛。师兄能被自己心爱的人钉死在忘归台前，此生无憾。”
认为自己是季昭的影魔忆起过去，含着泪的双眸迷茫地望着邵容，喃喃道，“你可有看到过我师兄？他还在两仪海内吗？”
邵容闻言，只是紧紧地握住手中剑，低下头，不再言语。
而影魔对答案也不甚在意，只是魂不守舍地朝前方走去。
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海啸声，那里似乎就是邵容口中的两仪海。
在那里就可以找到堕魔的师兄，她还有好多话没有来得及和他说。
以前都是师兄絮絮叨叨，这次换她来。
不知道那个蠢师兄会不会笑得乐开花？
影魔双眼含笑，轻轻勾唇，带着希望朝前走去，远离着背后死抱着手中剑的邵容。
邵容亦沉默地回应着影魔的变化。
随着影魔的前行，周围的断壁残垣逐渐变得透明，残缺的月亮逐渐变圆，狂暴的风势也转为柔和，慢慢扬起影魔的白发。
是时，淡月微云，清风吹叶。红衣白发的影像渐渐随风从影魔体内剥离。化为粉尘，无迹可寻。
影魔也慢慢恢复了与邵容第一次见面的模样。
黑色且破旧的衣服，包裹着男子的身体。
影魔对自己的脸狠狠地抽了一个巴掌，疑惑自己为什么会露出诡异的笑。
“很恐怖啊，而且这里是哪里？”影魔心下甚骇。
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呼吸声，影魔瞬间直起身体，十分僵直地朝后面转去。
待看到背后之人是邵容时，影魔悬着的心立马回到胸腔中。
并且十分流里流气地说道，“哟，这不是练气小剑修嘛。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家事？想和众魔挑战吗？
少年闻言道“有何不可？”
影魔见少年毫不露怯，一时有些犹豫。似乎想到什么之后，忙扯出一丝笑容道，“你当我等魔修是什么？只要你想见就想见，真是井底之蛙。”
影魔抬起头，为表示不屑，看都不看少年一眼。
向少年冷哼一声之后，便立刻御剑飞向天外。见少年依然抱剑待在原地，影魔不禁笑出声，哈哈，这些正道弟子果真还是好骗。不知道师妹她知道后会不会也会哈哈大笑。
念及自家师妹，影魔嘲笑的双眼渐渐变得柔情起来。伴随着他心境的变化，他身上的黑衣在慢慢加长，变色。
而此刻，待在原地的邵容，正急急忙忙地松开手中长剑，向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个白衣少年道着歉。
作者有话要说： 影魔的心路历程，大半夜的想要给你这负情商的剑修开个车容易吗我，没看到我已经很保持风度了吗？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成吗？
贼哈哈哈哈~
哦还有武力值设定：苍泽修真者：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兵解飞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