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点春茶》琴瑟十二弦

5、第四章 乱山何处觅行踪

　　许云生差点仰倒，还是身后的小丫鬟扶住了。他稳了稳心神再问孙婆子，孙婆子却说不出详尽的，索性撇下孙婆子自己一口气疾步到前院去了。
　　前院堂下再没有这么乱过，轿子横七竖八的放着，一众女孩儿都在哭身上多都半湿了，早不是前面出门光鲜亮丽的样子了，披头散发鬓乱钗横，有的鞋都掉了一只。一个个看过去果然不见许釉青。
　　这会子一堆子媳妇丫头都在问情况，又是拿巾布又是拿厚衣服，场面乱哄哄的也没个长辈出来主持。本该一力主事的七太太却缩在一边由丫头婆子扶了正要走。
　　这么多女眷在，许云生一个大老爷们本不该就这么直眉愣眼地过来，可这时哪儿还顾得这些，正好瞧见七太太差点上手拉她，临了凭着些理智换为伸手拦住了。
　　“弟妹，我家九丫头何在？”
　　七太太没料他径直过来了，眼神躲闪张口说不出话来。一是山摧吓的，二来到底知道自己办差了事心虚慌张得不行。
　　许云生见这个样子哪还有不知的，一时气一时急顾不得问责，只想知道自己女儿如今究竟怎么样？怎么去找回来才是正经！眼见七太太实在不得用想起前头说的还有三哥儿和三哥儿媳妇一路，忙四处看寻。
　　他见三哥儿媳妇少，不知是一时眼生没找见还是那媳妇故意躲着，一时竟找不出人，越发焦急，连连咳嗽起来，还是许星紫一咬牙扑出来说到：“五叔！九妹怕是还在别庄里。”
　　许云生这才算得到点准信，定了定神平了平气，忍着咳嗽咬着牙勉强沉稳下来：“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单把她丢了？”
　　许星紫一边哭一边道：“那边山走了，山石泥水都垮下来把后面房子埋了。大家都忙着外逃，走到半路发现九妹不在。三哥回头带人去找了。”
　　许云生又气又急心中似烧着火，听得有人去找了稍微好过一点，又怕下面的人不尽心，又担心女儿已经糟了难，念头转了一下忽地朝外门走去，急急吩咐丫鬟去找身边的长随小厮来，又吩咐门上的人给他备马。
　　门上现在也乱，冷不丁的一群人逃命似的回来，车轿都还没归置好一团乱麻。可许云生现下哪能等他们去备齐行头人员，自己去马房拉了匹马骑上就跑。
　　门上的小厮看外面雨大死活给他按上了蓑衣蓑帽，也不敢放他单骑出去两个有眼色的护院也急忙跟上了。跑到地方，许云生蓑帽都已跑不见了，只余蓑衣还堪堪在身上挂着。他本身骑术并不好，加上病了这么长时间，又是一劲儿大雨浇得浑身透湿，走到半路就有些头晕目眩只靠心中忧惧苦苦支撑着。
　　这时下了马来一个踉跄，几乎被两个护院夹着走路。这别庄已经废了一半，许多下仆并不敢随意逃走，有主事的回过神来已经在负责调度安置，有受伤的有抢灾救人的，还有些在搬运抢救财务，进进出出也是一团乱。
　　许云生进门就看见早前跟着釉青出门的张婆子正一身狼狈的坐在地上哭。她是真着急，这九娘子不见了，她自己却逃跑到半路才发现，当时就吓傻了。还算知机得快，死活跟着三哥儿一路回来找人。先前跟着来玩耍的姑娘太太逃命还不曾仔细看过别庄的惨样，再进来跟着找人才发现房屋坍塌压死了人，砸伤的也不少，吓得哆哆嗦嗦到处翻喊，只过了这么久还没找到许釉青。
　　这别庄大管事的也受了伤，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自知得不了好，这死到临头也得看怎么个死法，眼看着七太太带着一群姑娘逃跑了，还没松半口气，转头三哥儿许宏奕回来说九姑娘丢了，暗暗叫苦。这丫头仆人死伤，跟东家千金死伤后果可不一样，只怕全家都要性命不保。连忙纠集能用的人手往后翻找。许釉青没找出来，倒是因此多救了不少人性命。
　　偏偏这雨越是要命的时候越下越大起来。
　　山上还零星有些石土下落，已经被砸压的房屋经雨水冲刷侵泡又有些摇摇欲坠，跟着就有些木头直接垮塌了下来。众人这时已经找了一两个时辰，仍没发现釉青。但到了这个时候，连三哥儿都不报太大希望了，他前面也焦急万分，回来时还报着侥幸想着小姑娘家怕是害怕躲在什么地方才没跟出来。
　　等到这时候侥幸早已破灭，知道怕是凶多吉少。
　　下人看他也是浑身雨水和泥，怕他有个闪失更添罪过，正催着他去歇歇换身衣服，许云生来了。
　　眼见着五爷亲来，有些害怕的想先撤的，想躲懒休息的都忙不迭的打起精神继续找。许云生见侄儿这个样子，也说不出责怪的话，问了他情况让他下去换干净衣衫。也有仆从拿了衣服来给他的，被许云生一把推开了。他坐下歇了歇，定了定神，叫人把张婆子提来了，连着别院的其他能回话的丫头，仔仔细细问了当时的情况，这才多少弄清了原由。
　　却说山摧的时候，其他人也算运气好，三哥儿媳妇正带着一众小娘子在前面大堂厅里玩投壶。偏前面釉青垫了底，被罚去后院踩一支玉兰回来。出事后一众人乱成一锅粥，七太太虽是长辈，其实年纪也不大嫁进许府也才两年，是个没什么成算的，带着媳妇姑娘就知道慌慌张张的逃跑，上轿粗粗叫人点了人就开拔。还是来时同釉青一个轿子的许星紫担心，叫丫环婆子看看釉青在哪个身边才发现九妹同她丫头都不在。
　　这下问出来，比前头满庄子乱找要有目标的多，让别庄的管事画了图，点了玉兰树的位置，定了方案两面进行。分了一队人从侧面迂回进入，一队人清进后院的通道，许了重赏的承诺。另叫了跟来的护院快速打马去提刑司衙门找冯捕头来，他有个江湖闻名的绝活听音辨位。
　　“无论如何请他过来一趟，我许云生承他此次救助一辈子不忘。”
　　不多会儿，许府派来帮忙的人手到了，官府也陆陆续续来了差役，只这山间也不止许家别庄受了灾还有一些农户，许云生没多留人只许府下人其实人已经不少了。
　　有许云生坐镇，整个别庄慢慢井然有序起来，他虽一心顾着找女儿，其他事也不会不管，下人找着主心骨来回事都一一安排了。受伤的丫头婆子安置在一个房间，仆从小厮一个房间，着人请了郎中来诊治。分了管事整理名册，安排饭食药材，虽是吩咐一两句话的事，到底是作用甚巨。
　　三哥儿换了干爽衣服也不敢懈怠，前后跑着执行吩咐，许云生心里焦灼发急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实在撑不住，若是他倒了怕是别人没这么尽心找女儿。前门又是一阵喧闹，却是许府又一批帮手到了。三哥儿从后面过来，正要给许云生回话，被他打发去前面看看。原来是许府祖母担心儿子，把给许云生看诊的孙大夫请来了，又派了身边的婆子来盯着。
　　三哥儿正扶着孙大夫进门：“叔父，大妈妈让文麽麽请了孙大夫来。”话音未落，后面一阵欢呼传来，许云生精神一震，吃了仙丹一样站起来就往后面走。没走得几步，已经有下仆一路喊着过来报喜：冯捕头找着九姑娘了！还活着！找着九姑娘了！没死！
　　许云生心头刹时放松下来，声音都是颤抖的，叫着三哥儿：“快去看看你九妹妹怎么样了。”
　　人便觉得不好，立时就站不住了几息间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