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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人 ...

  •   北风肆虐,入得城来,却化为丝丝缕缕的清风,虽是严寒天气,也不觉凛冽。骆远华一路行来,但见朱梁画栋,车水马龙,闹市之中人流如织,处处嘻声笑语,一派繁荣兴旺景象,她不觉有些恍惚,对京城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九岁那年的冬日之夜。她永远不能忘记,在那漆黑寂静的深夜里,耳边只能听到爷爷和自己蹒跚的脚步声,一扇扇面目狰狞的大门永远不会敞开,漫天飞雪就如灰烬般无穷无尽,在一夜间埋葬了她的童年,更抹去了这以前所有鲜明缤纷的记忆,从此,京城在她的脑海中,只得黑白两色,只余冰冷静默。
      她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时不知何去何从。呆了半日,方才寻了一家客栈,收拾停当,便往东门方向而去。
      她依稀记得,当年的骆府门前有两颗粗壮的桑树,沿街寻去,果然还在,只是昔日的骆府已完全不见影踪。她慢慢走到树下,当年的情形便浮现在眼前,那时她和弟弟远帆常在树下打闹,远帆那时比她矮一个头,又瘦又弱,有时被她打急了,就会串到树上去对她扮鬼脸,她虽顽惫,但毕竟是女孩子,不敢爬树,也只能在树下干瞪着眼睛。有时爹爹从外面回来正好看见了,就会大声喝斥……她心中一时酸甜交织,那些遥远的记忆越过沉重的枷锁,虽渐行渐近,却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晚间远华便在客栈楼下,要了一壶酒和几盘小菜,寻过客栈掌柜,请他坐了,便向他细细打听凌府的情况。那掌柜吃了两口酒菜,方道:“凌太傅的大千金听说是已经病了好几月,宫中的太医都治不了,这才广召天下名医的,具体情形倒也不清楚。”远华笑道:“如今各处的名医怕是已经挤破凌府了吧?”掌柜点头道:“十几日前就已涌入京城了,如今各处客栈几乎都已客满,听说都是各处来的大夫。”
      远华沉吟片刻,便问:“如今南平王府情形如何?”掌柜面色一凛,悄声道:“姑娘久未到京城,怕还不知道老王爷几年前就去了,如今是小王爷南思羽当家,说来也巧,凌太傅倒曾是他的老师。”远华心下一喜,又问道:“这小王爷为人如何?”掌柜道:“这我倒不甚清楚,只听说这小王爷甚得当今圣上宠爱,倒是带兵打了几次胜仗,只是年纪甚轻,为人便有些骄纵,”喝了口酒,又笑道:“不过京城中待嫁的闺女倒是十有八九都很仰慕他,听说他文武双全,人又长的好,老王爷几年前去世,便到如今也还未娶亲。”
      远华但笑不语,她记得小时爹爹有几回带了她到南平王府,也常与那小男孩在一处玩耍,他小时便十分清秀,只想不出来如今会是何等模样,不过他既是凌太傅的学生,想来此事便又有几分眉目,便谢过掌柜,又与他聊了会京城中的奇闻逸事,直到酒冷羹残,便回屋梳洗睡下。

      一夜风雪脉脉,待得午时雪住了,四下里已积了不少落雪。南平王府管家南祁正吩咐家仆四处清扫,远远却看见门口换班的一众侍卫一路嬉笑而来,忙赶上前喝道:“什么事在这儿大声喧哗?”
      众侍卫见问,忙应道:“也无什么大事儿,只是刚刚来了一个女子,说是她父亲早年与老王爷是故交,但求一见。说来好笑,王爷身世显赫,怎会结识这种村野之人?”说罢面露鄙夷之色,相顾哈哈而笑。
      南祁斥道:“越来越没规矩了,那女子姓甚名谁,可问清楚了?”
      一侍卫道:“她自称姓骆,说她父亲十年前在太医院供职,与老王爷有七、八年的交情。”
      南祁心下一惊,他在南府当差已有二十余年,过世的老王爷多年前确与宫中一位姓骆的太医相交甚密,后来那位骆太医犯了事儿,老王爷还曾经遣了人四处打听骆家亲眷,只是并无消息。他面上不动声色,只交代众侍卫道:“南府向来礼仪四方,广待宾客,万不可坏了规矩。那女子若明日再来,切不可怠慢,速来报我。”众侍卫领命而去。
      正心中惊疑不止,转头看时,在王爷身边贴身当差的儿子南琴已来到身旁,忙问道:“可是已回来了?”南琴道:“已和太子殿下和沐将军过了街角,就快到了。”南祁忙叮嘱了余下琐碎,偕了南琴,匆匆往大门迎去。

      刚到门口,只见几匹骏马疾疾纵来,当先一人神采飞扬,英姿勃发,到了门口便勒住缰绳,那马一身长嘶,生生顿住马蹄,他纵身一跃,惊鸿一闪便稳稳落在地上,朗声对南祁笑道:“今日太子殿下和沐将军听说寒香筑中的梅花已开了几日,便要过来赏花,你叫他们赶紧收拾一下,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南祁应了,见他身后跟来的两匹马上,一人身穿明黄色蟒袍,面如美玉,眉目含笑,另一人一身蓝色长衫,眉阔鼻挺,面色沉静,心知是太子朱恃和抚远将军沐青,便上前伺候两人下马,笑道:“太子殿下和沐将军难得来王府,今日定要尽兴而归才是。”
      朱恃笑道:“南总管的安排向来不会叫人失望,今日拿什么酒来招待我们?”南祁道:“昨日太师府正好让人送来几坛上好的竹叶青……”小王爷南思羽拍拍马背,将缰绳交予下人,正过来迎接朱恃,闻言不由面色一沉,道:“王太师又送了酒过来?不是叫你回了他吗?他送来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朱恃随他迈步入府,笑道:“也总是他一片心意。你若觉得不好,不如把我们去年酿的那香雪酒开了来喝罢。”南思羽道:“那香雪酒如今也该喝得了,虽是闹着玩儿酿的,怕也比王禹那俗酒好些。”

      南祁跟在身后,悄悄将南思羽衣袖一拉,思羽顿住脚步,问道:“何事?”南祁便道:“今日听守门的侍卫说,有个女子求见,说是从前老王爷的故交骆太医的女儿,您看……”正说间,却见王爷面上神情变了变:“骆远华么?可有说何事求见?”南祁道:“不曾。”
      王爷便不言语。他父亲当年和骆太医常相往来,有时骆太医也会将他女儿带了来,他记得那骆远华十分嚣张,半点没有女儿家的样子,与他全无半分投契,奈何父亲常嘱他相陪,他堂堂南平王世子,却要陪一个小丫头玩闹,时常气不过,便冷嘲热讽,不予颜色。那骆远华却也不甘示弱,如今他额上一道疤痕,还是拜她所赐:一次与她争执之际,被她推到山石旁,头磕在棱角上,裂了一条大缝,血流如注,从此骆太医便不再带她前来,这才得清静。
      想到此处,不由伸手抚上额角疤痕,苦笑两声,道:“骆致谦十年前犯了死罪,她如今是罪臣之后,要来见我,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南祁道:“当初曾听老王爷说起,这骆太医只怕是冤死的,出事后老王爷也曾遣了小的四处打听骆太医的家眷,只是并无消息……”
      思羽沉吟片刻,便道:“明日我已和几位皇子约好下朝后去打猎,她若明日再来,你先问问她来意,若是需等我,便叫她在府中等我回来便是。”南祁应了,又道:“那太师府送来的酒……”思羽便有些不耐烦:“罢了,你赏给下人们喝了就是,下回要再送来,你找个借口回了他,也免得回礼。”紧走几步,追上朱恃和沐青,三人说说笑笑,往正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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