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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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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贝尔被押送回来后,就受到了媒体的极大关注。对于她的下场,国民们也纷纷猜测,处决她的呼声和囚禁她的声音相持不下。因为皇宫至今对此事没有表态,阿尔伯特亲王甚至还在反恐战场上没有回来,所以大家都把目标瞄准了首相府。
国会内部对于安娜贝尔的处理意见倒比较统一。政客们觉得不论是深度囚禁还是处决都能接受,而且考虑到国家安全方面等因素,同意处决她的不在少数。
女王私下表示的反对意见由汉斯博格在议会上传达给了诸位大臣。
“女王不同意倒并不意外。”国务大臣说,“一个君主不会轻易处决另外一个君主,更何况杀戮这种事和陛下塑造的亲和善良的形象不符合。”
“形象可以再塑造,但是只有处决了安娜贝尔,才能彻底打击恐怖势力。”
“女王要顾及到整个皇室在民众心目中的形象。”宫内省的官员说。
“那就更要严惩安娜贝尔了。”
汉斯博格开口打断了争吵:“我们都知道安娜贝尔背后还有不小的支持,旧派贵族很多都是她的拥护者。如果我们说服不了女王,那么只有求助于法律途径了。”
“这有点困难,首相阁下。”法务大臣推了推眼镜,“新宪法中对叛国罪的最高定刑是终身监禁,如果加上反人类罪和谋杀罪,倒是可以判处死刑。但是,这也需要女王批复才能行刑的。”
“慈心多坏事。”结束了例会后,秘书长法克斯送走了各位大臣后,对汉斯博格抱怨着,“当然,她只有十八岁。在这个年纪,我们不能要求她做到心狠手辣。不过至少她能权衡一下得失。欧文,她一向都很听你的,我觉得你应该再好好劝她一下,晓之以理。”
“你这话如果给《麦田》听到了,那又会掀起波涛大浪了。‘首相狂妄自大,妄图控制女王’,或者‘独裁皇权腐蚀民主’。”汉斯博格诙谐地说。
法克斯笑起来:他们都是嫉妒。”
“总之,公关部不会高兴看到这些新闻的。”汉斯博格说,“而且女王并不是一向都听我的。她有自己的判断力,而且越来越独立了,特别是结婚以后。”
“你是说阿尔伯特亲王对她的影响力。”法克斯点头,“你有和亲王关于安娜贝尔的处置问题交换意见吗?”
“等阿尔伯特亲王回来,我询问他的意见的。”汉斯博格并不着急,“希望他和我们意见一致。单凭我个人的力量,恐怕不容易说服女王。”
阿尔伯特返回奥丁,是在两个礼拜后。
反恐维和部队的扫荡行动已经进入尾声,国家公共事务也积累许多,他便提前返回皇宫协助女王。
看到女王夫妇双双出现在公众面前,人民也放下了心来。对于他们来说,亲王的返回,必定意味着前线局势的顺利和平稳。
女王夫妇忙碌地出席着各种开幕式、酒会和会议,人们从新闻里关心着女王出席昨日的晚会时穿着什么样的裙子,戴着哪一套珠宝,注意力逐渐从安娜贝尔身上转移开来。
帝国青少年基金会的慈善酒会上,汉斯博格和阿尔伯特亲王在酒吧台前碰到了一起。名流政客云集大堂,将两个男人和正在同女士们交谈的女王隔绝开来。
“威士忌,先生?”阿尔伯特微笑着同汉斯博格握了手。
“不加冰。”汉斯博格吩咐酒保,然后坐在了亲王的旁边。
“反恐行动非常成功,殿下,您居功甚伟。”
“我只是做了我份内的工作,功劳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
“在您的协助下,帝国减少了一大威胁,解除了国家安全的危机。”汉斯博格举了一下酒杯,“向您致敬,殿下。”
阿尔伯特也举了一下酒杯:“只要为了这个帝国,为了我的妻子,我付出再多都不介意。”
“那您也应该清楚,问题的根源还并没有真正消除。”汉斯博格意味深长地说。
阿尔伯特抿了一口酒:“安娜贝尔的处置让我们所有人都困扰,阁下,并不只是你一个人。”
“陛下同您谈到过?”
“陛下一向支持将她终身深度囚禁。”
“那您的看法呢,殿下?”
阿尔伯特笑了:“我的看法重要吗,首相阁下?依照宪法,我在这个事情上没有决定权。我的妻子说了算。”
“可你还是有发言权的。”汉斯博格说,“议院、内阁,以及长老院就此事一直争执不下。”
“我记得威廉敏娜已经下达了她的旨意。”
“但是人民有不同的看法。”
“你是希望我去劝说一下吗?”阿尔伯特问。
“您乐意吗?”汉斯博格注视着他。
阿尔伯特淡淡一笑,摇晃着杯子里的冰块:“我为什么要为了帮助你而冒险惹得我妻子不愉快呢?你什么时候又需要我参与到你们之间来?毕竟上次投票时那么重要的反恐行动,我都没有知情。”
汉斯博格紧抿了一下唇,忽然笑了:“您这是在承认我和威廉敏娜的感情,外人无法插进来吗?”
阿尔伯特的脸色沉了下来。
汉斯博格愉悦地看着他。他毕竟比对方年长许多,经历过更多的磨练,阅历和手段都要丰富许多。他知道一个吃醋的年轻丈夫的软肋在哪里。
不过阿尔伯特比他想象得要更加沉稳,他很快就回复了正常。
“你们有一段历史,我选择接受它。不过历史是属于过去的。而我和威廉敏娜,我们不但会创造历史,也会创造你和她永远不会拥有的:未来。”
汉斯博格紧闭着嘴,沉默着。
两个男人之间低沉的气压让酒保都退避到了很远的地方。法克斯和亲王的男侍从长尼尔在角落里严阵以待,祈祷着这两位帝国最显贵的男人不会在这样一个公众场合撕破脸。
而威廉敏娜也正在朝这边张望,露出关切之色。
良久,汉斯博格才再度开口,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就像一个在沙漠里跋涉了三天的旅行者。
“我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但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我们都爱她,亲王殿下。请您暂时放下芥蒂,从她的利益来考虑这个问题。安娜贝尔一天不解决,她的皇位就一天不稳,生命也会依旧受到威胁。为了她好,尊敬的殿下,只是为了她。说服她。你是她的丈夫,你更加有这个权利。别浪费了。”
说完,他仰头饮尽杯子里最后一口酒,放下杯子,转身离开了酒吧。
威廉敏娜朝这边走来。汉斯博格和她檫肩而过,只是略微欠身致意,并没有停留。
“亲爱的,”威廉敏娜走过来,“你还好吧?”
“当然,亲爱的。”阿尔伯特回吻了她一下,“累了吗?”
“还行。你刚才和首相阁下谈了什么?我看你们两个的脸色都不好。”
阿尔伯特斟酌了片刻,说:“他向我询问处置安娜贝尔的意见。”
威廉敏娜意外地扬了一下眉毛。
“我以为这事我的旨意已经很清楚了。”
“他说民众有不同的看法。”
“什么看法?”威廉敏娜不悦地冷笑起来,“没错。他说大臣们都希望能够处决安娜贝尔,而我最好能顺应他们的意思。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立宪制,让女王听从大臣们的吩咐,大臣们听从人民的意见,而人民的意见又取决于女王和政府的意见。于是这个国家的宗旨就是没人决断,也没人负责。”
“所以你依旧不同意处决安娜贝尔?”
“君主只能被罢免,而不能够被杀死。”
“你必须考虑民众的意见。”
“要看是什么事。”威廉敏娜说。她看了看那些朝他们张望的宾客,脸上挤出笑容,“你希望我怎么做?把安娜贝尔绞死在广场上,让人们围观。然后把杀戮变成一场全民的狂欢?”
“薇莉,我的爱,”阿尔伯特肯定道,“留着她就是留着一个祸害。”
“这我知道。”威廉敏娜转着鸡尾酒杯,“可是我们可以把她深度囚禁起来。”
“只要她活着,敌对势力就有把柄以她的名义制造事端。守旧的反对势力和恐怖组织都是她的拥护者,这十分不利于国家的安定。”
“这我也知道。”威廉敏娜苦恼地叹气,“但是,阿尔伯特,我从来都没想过杀她。”
“那你现在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阿尔伯特诚恳地说,“现在不是你妇人之仁的时候。”
“这和仁慈没关系。”威廉敏娜不悦道,“我是从一个君王的角度来做出这个决定的。她曾经是一名君主,即使她退位了,她也是前皇室成员,是我的亲人。皇室相残这种事,不应该在我在位的时候发生。任何一个朝代都有反对势力。我的王朝也不是开满了鲜花的花园。杀了安娜贝尔难道就能摆平那些顽固的化石脑袋们吗?恐怖势力是每一个国家、每一届政府都会为之头疼的问题。杀掉安娜贝尔并不是解决办法。”
“但确实能起到非常好的打击和警告作用。”
威廉敏娜烦躁道:“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想她死?”
“我这是为了你好。”阿尔伯特恳切地说。
威廉敏娜不耐烦:“够了,阿尔伯特,你提出来的是一个政治主张,不要美化成感情施舍!”
说完,她丢下餐巾,站了起来。
强烈的晕眩感就在这个时候袭上了她的大脑。她膝盖发软,无力地倒下。
阿尔伯特跳起来,及时地把她抱住。威廉敏娜还不至于昏迷,但是头晕和恶心让她浑身乏力,冒着虚汗,喘息不止。
“医生!快——”阿尔伯特大吼着,然后将妻子抱起来。
“陛下!”汉斯博格奔了过来,脸色苍白地注视着威廉敏娜,“你觉得怎么样?你哪里不舒服?”
“我只是头晕。”威廉敏娜倒觉得他们有点小题大做。
宴会的主人匆匆跑过来,领着他们去房间。
阿尔伯特抱着妻子,穿过一群惊慌失措的宾客,大步走进了休息室。
汉斯博格紧跟在他们身后,就在他要跨进休息室的大门的时候,法克斯拉住了他。
“欧文,别——”
犹豫间,辛西娅带着医生越过他们跑进了房间,然后她转身关上了门。
威廉敏娜被放在床上的时候,不适感已经消失了很多。
她想坐起来,但是被阿尔伯特按着肩膀,强势地按在了床上。不过阿尔伯特和其他几位男士也很快就被医生赶出了休息室。
看到被赶出来的亲王殿下,汉斯博格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没说话,而汉斯博格点了一根烟。
“你还有烟吗,首相阁下?”阿尔伯特在等待中十分焦躁不安。
汉斯博格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烟递给他。
“不是下毒?”汉斯博格问?
阿尔伯特点燃了烟:“她说只是有一阵头晕。”
“也许是太劳累了。她最近的出访行程安排得很密。”
“也许。”阿尔伯特长呼了一口气,“她急切地想履行好她的义务。她有多倔强,你是知道的。”
汉斯博格低笑了一声:“是的,的确。从小就是这样。她认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那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幼小的身体里有着那么坚强的意志力。你无法想象。”
“我能,首相阁下,我能。”亲王呢喃着。
法克斯看着两个愁苦的情敌一边抽烟一边叹气,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休息室的门打开,辛西娅陪同着医生走了出来。人们立刻提起精神,围了过去。
“我妻子怎么样了,医生?”阿尔伯特急切地问,“她还好吗?”
“不用担心,亲王殿下。”年长的医生安抚着年轻的丈夫,“陛下很好,没有受伤,没有中毒,甚至也没有被诅咒。她只是——”
他戏剧性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她只是怀孕了。”
阿尔伯特怔住,然后他紧紧握了一下医生的手,狂喜地冲进了休息室。
守候在门外的其他人都发出喜悦和轻松的感叹。
毫无疑问,女王有孕,对全帝国来说都是一个大好消息。皇室已经有太多年没有新生命诞生了,血脉需要传承,而民众也希望能看到皇室繁荣。
就在人们愉快地议论,并且举杯庆贺的时候,法克斯留意到汉斯博格悄无声息地离开人群,走到走廊上的窗户边,继续默默地抽着烟。
法克斯跟了过去:“真是个好消息,不是吗?”
“是呀,的确。”汉斯博格笑了笑,显得十分平静。
法克斯拍了一下他的肩:“既然女王陛下已经有身孕,那么塞勒伯格家族就更没有理由保留私人武装了。我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我们把已经搁置的裁军议案重新提出来了。”
“在这个时期?”
“为什么不?”法克斯说,“公爵和公爵夫人回乡下休养去了,塞勒伯格家族的事现在由阿尔伯特亲王全权做主。而作为一个准父亲,他要兼顾的事情可非常的多。再说,现在我们可是理由充分了。”
汉斯博格慎重地思索着,转头向休息室望过去。
透过敞开的大门,里面的情景一览无遗。
威廉敏娜坐在床沿,阿尔伯特跪在她脚边。他们拥抱、亲吻,威廉敏娜脸上带着激动和快乐的笑容,显得那么幸福。
感受到汉斯博格的目光,她抬头望了过来,笑容更加灿烂了。
汉斯博格摁灭了烟,也回了她一个充满祝福的笑容。
***
威廉敏娜已经怀孕七周,原来以为的月事不调现在也终于有了喜人的结论。一切顺利的话,明年一月的时候,女王夫妇的第一个孩子就会诞生。
而且女王夫妇在从医生那里知道了受孕时间,都不约而同地显得有点尴尬。因为那正是威廉敏娜去探望在外进行反恐围捕行动的丈夫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三天的相处,不过显然这对小夫妻一点都没有浪费时间。
女王怀孕的消息通过宫内省发言人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后,迅速引起了全国民众的关注。人们都很祝福这一对年轻的夫妻,并且期盼着这个孩子的诞生。《领航者》报甚至大胆地用“塞勒伯格王朝即将来临”来做头版头条的标题。
正因如此,平息了一段时候的裁军计划又再度被人提了出来。
“既然女王已经怀孕,那塞勒伯格家族的私人武装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他们的坚持就难免不让人怀疑其中包藏着私心了。”
“借口是永远都能寻找到的。当初借口没有孩子,现在借口孩子还没有诞生。那么允许我失礼地说,也许将来还会借口孩子还小,或者——神原谅我这个假设——或者孩子会不幸夭折。”
“女王显然被亲王控制住了,更何况她现在怀孕了,身体虚弱,身边没有能帮助她的人。”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等孩子出生后再讨论这个事?现在毕竟该以陛下的身体为重,不是吗?”
“那难道要置国家安全于不顾?”
议会上的争执,尽管在阿尔伯特的授意下,相对封锁了一部分在宫廷外,可是威廉敏娜还是都知道了。
她的妊娠反应很厉害,呕吐不止,很多时候只能喝点流质食物。为了确保孩子的健康,她又拒绝采纳医生关于使用药物抑制妊娠反应的意见。无法进食导致她身体虚弱,只有每天打营养针。
听到裁军议案重新被提起的消息,以往肯定会发怒的威廉敏娜只是靠在床头无奈地叹气。
“他们就不能让我安生一天。”
阿尔伯特从她手里抽走了阅读器,丢在沙发上,然后坐在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
“不要为这个事操心了,亲爱的。”亲王吻着妻子的额角,“你已经做了够多了,剩下来的,应该由我来承担。”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和相关人员谈一谈。”
“你会和汉斯博格谈谈?”威廉敏娜问,“你们俩才握手言和,希望我处死安娜贝尔呢。”
“我们都是政客,我亲爱的太太。”阿尔伯特说,“政客的承诺最不算数了。”
威廉敏娜扑哧一笑:“那你改变主意,留安娜贝尔一条命了?”
“我对她的处置意见可从来都没变。”阿尔伯特吻着她,“好了,别为这些事操心了。你好不容易才吃了点东西,现在我命令你躺下来睡觉。”
“你可不能命令一个女王。”威廉敏娜嘴上说着,可还是听话地躺了下来。
“好好休息。”阿尔伯特说,“在做好一个女王前,你先要做好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