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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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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敏娜擦了擦嘴,放下餐巾站了起来,走回了房间里。管家一行人紧跟在她身后。
“罗杰,我忽然有个想法。”威廉敏娜一边朝中庭走,一边说,“我们可以把屋子里摆放鲜花的传统恢复过来。我喜欢白色的蔷薇、鸢尾花还有粉色的康乃馨。中庭可以挂上花球。”
管家一听到可以布置城堡,立刻激动了起来:“当然没问题,殿下!温室里还有几盆非常漂亮的蝴蝶兰,可以摆在书房和您的卧室里。”
“太好了!我喜欢蝴蝶兰。”威廉敏娜站在中庭里,环视四周,做了一个深呼吸,“真是美好的一天啊,不是吗?”
阳光透过中庭的水晶玻璃天顶。撒在少女柔亮的金发上,她整个人就如同沐浴圣光中的天使一样美丽又纯真。不论谁看到她这样,都会觉得丑陋的政治和险恶的用心是完全和她没有关系的。
罗克斯顿女公爵要参加当地的鲜花节的消息,传到乌烟瘴气的帝都,也不过是众多信息里不起眼的一条。
安娜贝尔女王在早餐的时候看到了这份报告,揶揄道:“在我为帝国的未来担忧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居然还有兴致摆弄鲜花?”
“需要喝止吗?”官员立刻问。
“不,用不着。”安娜贝尔喝着果汁,讥笑道,“让她好好玩玩吧。寻欢作乐的机会并不是天天都有的。”
她望了一眼外面的阴雨天,又看了一眼空落落只有她一人的餐桌:“我父亲的身体还是不舒服?”
“是的,陛下。王妃希望能陪同亲王殿下返回封地休养。”
“我知道的,她说了好几次了。”安娜贝尔不耐烦地说,“在这种时刻,他们想的却是离开这个多事之地躲起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那该死的史丹福和他整个家族就该全部废掉!”
秘书官已经很熟悉女王突如其来的暴躁脾气。他沉默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她把怒火全部都发出来。
“冷酷和自私就是我们这个家族的传统,不是吗?”安娜贝尔冷笑着,狠狠切着火腿肉,“我坐在这个冰冷的皇位上,为这个帝国奉献着,而国民却要讨伐我。我为我的家人在对抗整个帝国,而她们却想着保全自己?那我的一切的作为,又到底有什么意义?”
“陛下,”秘书官温和地劝说着,“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你问心无愧。”
“我不需要再肯定自己了。”安娜贝尔瞟了秘书官一眼,“我是一国之君,奢求亲情本来就是幼稚的行为。你去告诉王妃,是的,我同意他们离开帝都,但是将来没有我的同意他们不能回来。还有阿米丽娅和乔治安娜,要她们两个在朝会后来见我。”
门外的侍卫进来通报:“塞勒伯格元帅再度求见。”
“不见!”安娜贝尔把餐巾甩在了桌子上,“我已经下达了命令,作为我的元帅,他所做的就是执行,而不是妄想着操纵我!”
“可是,陛下。他说他有紧急军务要报道。”
安娜贝尔紧紧皱了一下眉头:“让他进来。”
塞勒伯格元帅大步走了进来。一向从容淡定的他的神情里有着十分难得的严肃和紧张,他紧咬着牙关,行了一个礼。
安娜贝尔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听到他说:“陛下,民间发生暴动了。”
安娜贝尔嗤笑了一声:“他们已经暴动了一个礼拜了,阁下。”
“抱歉,是我没有说清楚。”塞勒伯格元帅清了清嗓子,“这次是大规模武装暴动,陛下。”
安娜贝尔盯着塞勒伯格元帅,然后慢慢地站了起来:“再重复一次,阁下。”
“民间爆发了大规模的武装暴动,陛下。”帝国的元帅用沉稳平顺的语气重复着,“刚刚接到的消息,爆发地点为距离帝都7.31光年远的白朗星域。乱军已经攻打下了首府……”
他手腕上的通讯器振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轻皱。
“怎么了?”安娜贝尔的声音开始颤抖。
“又有三处爆发了……嗯,暴动,陛下。分别是……”
“三处?”安娜贝尔厉声问,“这么短的时间?”
塞勒伯格元帅的声音刻意地低沉下来:“陛下,他们应该已经计划了一段时间了。”
安娜贝尔站着不动,就像一尊蜡像一样。就在塞勒伯格元帅打算所点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女王忽然发难。她勃然大怒,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细白瓷长颈花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他们好大的胆子——”
塞勒伯格元帅的眼里,轻蔑和不屑一闪而过。他谨慎而沉默地退开,让侍女过来清扫碎片。
安娜贝尔的怒火不可抑制,她一把推开顿在身前的侍女,大步走到帝国元帅面前:“瞧,这就是你们期望的?一早按照我的意思进行彻底的镇压,这样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塞勒伯格并不打算和盛怒中的女王讨论如何做一个好君主,他只是稍微后退了一步,欠身说:“陛下,现在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请同意和民主党和谈吧。”
“这就是你们想的?退让?”安娜贝尔狠狠盯着塞勒伯格。
“这是和平解决,陛下。”
“为了给你们省点事,而让我做一名对政敌妥协的女王?”
“元老院和同意我的这个建议。”
安娜贝尔的脸色苍白得近乎病态,她的目光就如同刀子一样刺了过去:“我不接受胁迫。”
“这不是胁迫,陛下。这只是一个建议。”
“我不会同意的!”女王固执地说,“这事没有商量。现在你该做的,元帅,就是调度派遣军队去镇压叛乱,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讨价还价!”
塞勒伯格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放弃了游说。他行了一个军礼:“遵命,陛下。”
在塞勒伯格离开晨室的时候,安娜贝尔阴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别让我听到失败的消息,阁下。”
觐见室里,阿尔伯特正在等待父亲的消息。他并不心急,因为他早就估计过了女王的答复。
从小一起长大的经历让他十分了解安娜贝尔的为人。
她聪明而孤傲,自视过高,极其自尊,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就让她养成了唯我独尊的性子。
而比起她的祖父亚历山大陛下,她甚至更加传统和保守。她虽然年轻,却厌恶自由主义思想,抵触民主运动,崇尚专权。
她生而高贵又幸运,太轻易就登上了权利的顶峰,却缺少一个良好的导师,所以她很快就迷失了自己。
元老院以前低估了安娜贝尔,是因为那群老头子不知道一个女人胡搅蛮缠起来,有多难控制。而在民的党派们则从未信任过她,所以这场暴动进展得如此有条不紊。
安娜贝尔是如此地看重颜面,不到最后,她不会轻易妥协。失败的滋味只会让她陷入狂怒,而不是反省。
一个失控的君主,并不是塞勒伯格家族应该侍奉的。这是一条秘密的祖训。从小接受“家族利益高于一切”长大的子弟们都明白,审时度势而不是愚忠才是维持家族传承和兴旺的宝典。
有时候,阿尔伯特觉得自己其实是个钻营偷生的小人。他从小就出入宫廷,与公主们为伴。他从一开始就奉承着安娜贝尔姐妹,并且学着忽略自己的真实感受。
作为塞勒伯格家族的继承人,他是完美的。他在宫廷里如鱼得水,又在学校和军队里取得了真实的优异成绩。他聪慧圆滑,深藏不漏;他看似真诚,其实虚伪。有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实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
安娜贝尔迷恋他,却并不了解他。而威廉敏娜呢?
那个一向温顺乖巧、文静老实,却在角落里用她那双蔚蓝如海般的眼睛慧黠地旁观一切的女孩。他发觉自己在这双眼睛面前,总有种无处可遁的感觉。
看到父亲走进觐见室,阿尔伯特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父亲?”
塞勒伯格元帅摇了摇头,但是并不显得怎么失望。他自然也是有备而去的。
“备战出征,阿尔伯特。”元帅下了命令,“我要你亲自带兵。”
阿尔伯特怔了一下,内心一阵狂喜。军人的因子开始在血液里燃烧。
“遵命,长官。”他立正行礼,又补充,“陛下知道吗?”
“怎么调兵遣将,是我的权利。”塞勒伯格元帅说,“再说了,事已至此,你们还是少见面的好。”
“当然的,父亲。请放心吧。”这么多年过去,阿尔伯特也终于厌倦了永无止尽地安抚安娜贝尔娇纵急躁的性子了。
安娜贝尔一直想和他结婚。这无关爱情,而是为了掌握权利。可这也是塞勒伯格家族最不想做的——成为一个女王疯狂镇压屠杀人民的武器。
塞勒伯格元帅看了看时间,“我还要去趟元老院,把女王的决定告诉他们。那必然又是一场漫天的争吵,而我还不能提前告退。告诉你母亲,我不回去吃晚饭了。你明天一早出发,今天就好好陪陪她吧。”
“是,父亲。”阿尔伯特慎重地点头。
索菲娅·塞勒伯格元帅夫人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贵妇。她是一位男爵的独生女,毕业于帝都国际公共事务学院,学的是文学和历史。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依旧保持着优雅和美丽。她性格开朗温和,行事理智公平,深受家人和仆人们的爱戴。
“既然你父亲要和那群老头子们吃晚饭,那我们就祝他有个好胃口吧。”元帅夫人说,“虽然我觉得被那群口臭的老头子包围着,听他们争执不休,你父亲肯定连开胃菜都吃不下去。玛丽,给老爷留一份饭。亲爱的,你要来点酒吗?”
“不了,妈妈,我明天就要出征……”
“那更应该来点酒了。”塞勒伯格夫人欢快地说,“玛丽,你去书房放古董花瓶的的柜子的左边第一个柜子里看看。”
“好的,夫人。”女管家匆匆朝书房跑去。
塞勒伯格夫人冲儿子挤了挤眼睛:“你父亲总是把好酒藏在那里。”
“他回来后会发现的。”阿尔伯特无奈到。
“那就说我没收了好了。”母亲无所谓道,“为了他的脑血管着想,神也支持我这么做的。”
阿尔伯特笑着亲吻了母亲一下:“我会想您的,妈妈。”
“可千万别想我,小伙子。”塞勒伯格夫人笑呵呵地说,“打仗的时候还挂念着妈妈的士兵可不是什么好士兵。当然,你可以多想想心上的姑娘。哦,你介意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妈妈,”阿尔伯特苦笑着,“我没有什么心上人。”
“撒谎!”母亲自信满满地说,“你是我的儿子,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在想什么,小子。你恋爱啦!你有时候会偷偷笑,你开始在路过整衣镜的时候多看自己几眼,你甚至还换了另外一个牌子的须后水。”
“妈妈!”做儿子的终于窘迫起来,“我没有恋爱,至少是现在。”
“那肯定有一个‘她’了,是不是?”塞勒伯格夫人紧张地盯着儿子,“噢,众神保佑,千万别是个‘他’。”
“当然不是!”阿尔伯特叫起来,“妈妈,您在说什么呢?”
母亲欢快地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的确喜欢上一个姑娘了!”
后知后觉被套了话的阿尔伯特十分难得地红了脸。
“噢,我的宝贝!”塞勒伯格夫人感叹着,“当年你还是那个跟在我裙子后面的小男孩,现在你就已经要带兵出征上战场了!我真为你骄傲,阿尔伯特!”
这时玛丽太太兴高采烈地捧着一瓶红酒走了过来。
“夫人,果真有一瓶好酒。”
“瞧,儿子,你父亲可真是一个简单的人!”塞勒伯格夫人得意洋洋地给儿子倒上了酒,“来吧,孩子,祝贺你首次出征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后,根本没有品尝美酒滋味的阿尔伯特伸手拥抱住了母亲。
“妈妈,保重好自己。”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尼克跟你一起去吗?”
“是的。”
“那你们要互相照顾。那不是你们的童子军夏令营,孩子,那是战场。”母亲的声音终于哽咽了。
阿尔伯特抱紧了母亲,觉得眼睛发热。他低声在母亲耳边说:“如果父亲要你离开帝都,你能尽量让他和你一起走吗?”
塞勒伯格夫人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她是一个元帅的妻子,并不是个无知的妇人。她知道儿子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会的,阿尔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