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劫》橘猫不胖

2、第 2 章

　　第二章
　　眼神交汇，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四目相接那几秒，江淮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确实有点儿帅，眼睛还挺好看呢。
　　尽管傅沉这时候面无表情，江淮还是不能免俗的对他产生了一丢丢的好感。
　　有那么点儿见色起意的意思，江淮心想。
　　“去找个空位坐下吧。”刘老师见傅沉站着不动，出声提醒了他一下。
　　于是江淮的眼睛就跟着大家一起，看着傅沉背着书包，长腿一迈，向着一个靠墙的角落位置走过去了。
　　周围又开始了一阵窃窃私语。
　　魏捷扯了扯江淮的衣服，压低了声嗓，小声说: “我咋觉得这人不像是个好惹的。”
　　江淮偏过头看了看傅沉，深表赞同，点了点头。
　　“好了，别说话了，今天第一天上课，都把心给我收回来，”刘老师用力敲了敲讲台， “第一节课先上自习，余下的课先按原来课程表上，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开班会。对了——傅沉，下课来我办公室拿教材。”
　　刘老师甫一出教室门，上课铃就打响了。
　　整节自习课上，傅沉依旧是面无表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坐在那个角落里，承受着各种目光和议论。
　　傅沉这一个小插曲一过，江淮重新陷入了沉思，直到下课心神也没分出半分给面前的课本。

　　“这些都是这学期需要用的教材，你等会儿去教室找个空柜子，把放不下的搁进去；那是校服，中午休息的时候把它换上，要不合适再找我，”刘老师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摞书和一套衣服，“你宿舍在206，6号楼，宿舍楼你知道吧？要不知道问下其他同学。”
　　傅沉很规矩地点了点头，想伸手把书搬起来离开。
　　“先等会儿，”刘老师突然抬了抬手，看着傅沉。
　　“我姓刘，叫刘行，高二7班的大事小事都归我管，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办公室找我，同时——”刘老师顿了顿，颇有深意地看了傅沉一眼，“我也希望你能和同学好好相处，多用心在学习上。”
　　傅沉听出来了，八成是他转学的原因刘老师知道了，在委婉地告诉他老实点儿呢。
　　傅沉规矩地应了声，冲刘老师弯了弯腰，抱着东西离开了办公室。
　　傅沉抱着东□□自一人走在走廊上，三不五时和几个高中生擦肩而过，耳朵里时不时灌进去几句他们的闲言碎语。
　　他们穿着一样的校服，有着对傅沉来说一样陌生的脸。
　　在这个陌生感如此强烈的环境里，面对着以后未知的校园生活，傅沉却忽然感觉一身轻松。
　　也不算太差，傅沉突然想。
　　第二节是语文课，正如江淮他们猜测的那样，语文老师果然换了。
　　新来的语文老师姓李，是个四十岁左右的文艺男青年，哎不对，应该叫文艺中年了吧。
　　李老师面容端正，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还时不时夹杂着点儿文言文，江淮觉得他要是穿上古装几乎就能当场作诗了。
　　第三节地理没换，老师让大家预习了一节课课本就过去了。
　　第四节的上课铃声打响后，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傅沉记得这节课是要班会。
　　果然，几分钟后刘行夹着一个笔记本姗姗来迟了。
　　“好了，我来宣布一下学校的通知，”刘老师把笔记本摊开放到讲台上，环视了下面一周，“从明天开始，学校进入规范月，这一个月的纪律和校规会抓的比较严，尤其是住宿生，”
　　“因为新校区的位置比较偏，所以说住宿的同学更多了，每个宿舍楼的舍管每天晚上都会巡视，住宿生注意一点儿，”
　　“还有，”刘老师顿了顿，“放假时间由两个星期一放改到三个星期一放。”
　　此话一出，底下的同学马上坐不住了，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本来嘛，这新校区的位置就够让人瞪眼的了，这怎么放假时间还随便改呢。
　　然而怨声载道的抱怨还未消散，刘老师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下个月有国庆假期，时间比较长，所以我们延长一周的时间来补课，也就是说，你们的假期合并到国庆假期里一块儿放，生活费不够的让家长来送……”
　　刘老师话音未落，同学们当场就炸锅了，各种愤愤不平各种哀嚎一片，这还让人活不啊，简直是剥削啊！还让家长送，怎么不说白吃算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控诉着学校的罪行，都感觉自己就是一块儿小孩手里的橡皮泥，是圆是扁随人家怎么捏。
　　江淮愁的直叹气，这不得在学校里待一个月么，平时也就算了，可现在……江淮感觉整个空气里满满都是自己的担心。
　　“嚎什么，这是学校的规定，谁不想遵守可以马上回去，以后都别来了！”刘行用力敲了敲讲台，冲着下面吼了一句，一副心气不顺的样子。
　　“这是新的值日生表和课程表，下课班长把它贴上。”刘行边说，边扬了扬手里的纸。
　　“还有，今天晚上我们重新排座次表，都没有意见吧？”
　　“没有……”
　　哪里还能有意见，有意见您听么？
　　“好了，上自习吧。”
　　像是有什么事儿，刘行说完这一通，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哎，你好，那个我叫徐文仲。”
　　一只手突然伸到傅沉眼前，他抬头看了看，这只手是他的前桌伸过来的。
　　“……傅沉”傅沉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
　　傅沉没明白这位同学什么意思，前三节课一直没和他说话，怎么这时候说上了？
　　“你也是住宿生么？”
　　“是。”
　　“我也是，你哪个宿舍的？”
　　“六号楼，206。”
　　“哎，我也是我也是，咱俩一个宿舍哎！”
　　这位徐文仲看起来挺激动，冲着他直乐。
　　“我第一次住宿，你看我周围都是走读生，想找个住宿的说说话都没有，”徐文仲指了指他旁边几位同学，“没想到你也住宿，咱俩还一个宿舍，缘分，缘分！”
　　……
　　嗯，是啊，孽缘。傅沉看着徐文仲傻乐那样，心里忍不住想。
　　“今儿刘能气性怪大的，可能又和老婆吵架了，他……”
　　“刘能？”傅沉打断他，插了句嘴。
　　“是啊，外号，他不是叫刘行么，他行，可不就是能么，刘能。”
　　傅沉有点想笑，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挺好玩。
　　“他还有个外号叫刘政委，因为他教政治的，据说原来是学美术的，艺术家，不知道怎么就教了政治，不过他挺能操心，就叫他政委了。”
　　徐文仲说了一会儿，就笑了起来，傅沉跟着他也乐了，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中午放学铃一打，教室里的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吃饭去吧？”魏捷起身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下自己的校服，“怎么了你，一整个上午都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儿，你先去吧，我得去打个电话。”江淮冲魏捷摆了摆手。
　　“给静姨啊？我和你一起么？”
　　“嗯，不用，我自己去吧。”
　　魏捷没有多问，只对江淮说: “我把吃的买回去，你一会儿直接回宿舍吧。”
　　江淮看了看魏捷，点了点头。
　　两个人出了教学楼后分道而行。
　　九月份的天气还有些闷，连吹过来的风都带着热气儿，树上的蝉在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喊叫。
　　等走到宿舍里的电话机那儿的时候，江淮的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江淮把电话卡插进去，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
　　一阵忙音后，江淮终于听到了声音。
　　“……妈，是我。”
　　“……小淮啊，怎么了？”
　　“妈，我们学校里让国庆回去，我得在这儿待四周。”
　　“噢，你们老师发微信了，我知道。”
　　“嗯……妈，我……”
　　江淮想是下定决心要说什么一样，刚一开口，却突然什么都说不下去了。
　　良久沉默之后，正当江淮想重新说着身什么的时候。
　　“小淮，妈知道你要说什么，妈没事儿，你……好好学习，有什么等你回来再好好谈谈吧。”
　　江淮听到那头的江妈妈像是轻轻叹了口气，说话声音很轻柔，却不容拒绝，原本江淮鼓足勇气想说的话又梗在了喉咙里。
　　“是，我知道了，您多注意身体，您挂电话吧。”
　　“嗯。”
　　直到耳边传来对方挂掉电话的提示音，江淮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放下电话，靠着墙站了会儿。
　　直到现在，江淮才感觉如释重负，压在心头的担子一下子少了一半。
　　江淮有个秘密，连魏捷都不知道。
　　他喜欢男孩，是那种会心动的喜欢。
　　他天生就对女孩没感觉，而且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江淮就越来越明白，一个正常男孩不可能对漂亮女孩没什么感觉，却对长得好看的男孩有冲动。
　　他恐慌过，也担心过，结果担心着担心着，就释然了。这已经不是之前了，这年代，这种事儿其实很正常，他和别的男孩就是一样的，只是性向不同而已。
　　但江淮从来没交过男朋友。
　　他也从来没想过去交什么男朋友，江淮心里清楚，且不说他对周围的男孩们都没什么感觉，就算是有，他能直说么？当然不能的，像他这样的人毕竟在少数，江淮还没有做好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准备。
　　不过江淮妈妈知道。
　　就在，他决定住宿之前。
　　自从江淮明白自己性向，他就清楚这件事早晚得说。
　　于是他考虑了又考虑，考虑了几年，终于决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过程没他想象的那么难，这件他曾经要鼓起那么大的勇气说出来的事，就像是说个什么通知一样，随随便便就说出来了。
　　他在心里做好了各种准备，挨打挨骂，赶出家门，等等等等。
　　可他预料的事一件都没发生。
　　江妈妈足足愣了半晌，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过了会儿，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起身回房，做其他事去了。
　　江淮知道，这是没接受，起码是没完全接受，这是要把这件事儿往后放。
　　也是，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闹心，谁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呢，他妈做这么个反应，已经是非常宽容了，江淮心想。
　　可打那天起，母子两人就没什么过多的交流了，江淮时常看见他妈坐在自己房间，叹气，出神。
　　江淮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想和妈妈好好的开诚布公地认真谈一次，可是每次他都是话在嘴边，又咽下去了。就算江淮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讲出来，江淮妈妈却在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意谈正事儿。
　　渐渐的，这一盆盆的凉水浇在江淮心尖上，终于是把那一星半点的期待给浇没了。
　　家里的气氛实在是不对劲，而沟通无效又让江淮心生疲倦，以至于让他萌生了逃离的想法。
　　江淮觉得自己挺残忍的，刚出完柜，又要离开家住校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江淮妈妈看着江淮，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还是说了句: “好吧。”
　　江淮有些担心。可是他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真到了这种时候，江淮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苦闷。
　　没有办法，他只能怀揣着这份担心，来到了学校。
　　直到刚才那通电话，江淮才稍稍宽了宽心，愿意谈就好，晚点没关系，总好过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江淮忽然就觉得轻松起来，他扭了扭脖子，打算上楼回宿舍。
　　“同学，你的电话卡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