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新嫁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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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香满院，花阴遍地，夜静月明风细。僻巷陋室添红妆，正诉说、临门之喜。
竹帘未卷，柴门紧闭，偏个浓浓春意。姻缘嫁娶不甚数，却怎敌、互晓心事。
过年吃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习俗，杜少卿今年兴致甚高，不仅包揽了剁肉馅的活儿，还开始插手揉面擀皮这些事儿。沉醉无可奈何，只得随他去了。
杜少卿这人脸皮厚，又爱耍无赖。包饺子的时候坏笑着凑到沉醉耳边，用在场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这饺子皮嘛，就是我，至于这馅儿嘛……”沉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去阻止，却为时已晚。
“这馅儿嘛，自然就是醉儿你了。”沉醉看着黏糊糊的馅料抽了抽嘴角，就不能指望他的狗嘴里吐出象牙来。
突然，杜少卿执起沉醉的手，眼含深情地表白道：“正所谓夫妻同心，这皮儿和馅儿就是这般，我中有你，你中有我。醉儿，我俩真真是天作之合啊。”沉醉听得连连发抖，脸上没有丝毫被感动的迹象，甩开杜少卿的手，跑到一边佯装呕吐去了。
谁知，杜少卿又惊讶的大叫道：“哎呀，娘子①，你莫不是有孕在身了？快歇歇，快。”语言加上行动，硬是把沉醉拉到椅子上坐下：“都怪为夫忙于公事，疏忽了你。辛苦娘子包饺子，辛苦娘子包饺子啊②。”语带哽咽，两眼含泪。
沉醉摸了摸额头，看着旁边肩膀抖个不停，手上的饺子皮也掉了一次又一次的语桑，恨不得立马挖个洞把杜少卿给埋了。只是，又想到杜少卿那句“莫不是有孕在身了”，心里便有些发苦。沉醉虽不懂岐黄之术，但是她们这些青楼女子常年服用一种避免受孕的药物，肯定是对身体有影响的。沉醉轻轻一叹，脸上黯然了几分。原来下了决定之后，仍然有那么多的问题存在，而且也不是相爱就能够全然解决的。
杜少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不点破。他娶她是因为他喜欢着她，又不是为了那劳什子的传宗接代，能生固然是好，不能生，也没什么重要。所以杜少卿握紧了沉醉的手，柔声道：“放心，一切有我。”
沉醉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忽然就甜蜜起来，既然都已经选择不逃了，选择和他在一起了，她又何苦再找些理由自苦。这“病”能治则治，不能治……也就罢了。反正杜少卿决定了娶她，那么她就不会给他反悔的机会。当然若他想娶小纳妾，那么她就离开好了，没得受那些个窝囊气。她也不是非他不可是不？大不了回小村庄，相信，会比留在这里还快活。沉醉嘴角轻翘，眼里点点狡黠，倒是映得一张脸光彩照人。
过完年之后，杜少卿便开始着手办理亲事。提心吊胆过日子可不是他想的，软香温玉抱满怀才比较符合他的心意。
沉醉也不搭理他的动作，成日里自顾自地和语桑逛逛街，与连若互相打趣打趣。偶尔也会想起遥夜，想他在倪国过得好不好。
沉醉看着忙碌的杜少卿，一会儿站在凳子上挂红绸，一会儿在桌案上摆红烛。初春时节本来微凉，杜少卿却湿了整个背，脸上也满是汗水。沉醉想若是她此时嫁的是遥夜，那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却又觉得自己作此想法太对不起杜少卿，也太不知足了，所以甩了甩头，将这样的想法赶走。
不过杜少卿也奇怪得很，明明自己有府邸在青州，亲事却不愿回到府上办，偏要留在苦杏苑这旮旯地儿。沉醉倒不是贪慕虚荣，也不是认为杜少卿不重视这门亲事。虽然苦杏苑过于偏僻，要想众人皆知有些困难，但是这正是沉醉的心意，她也不想大张旗鼓，毕竟她的身份过于特殊。而且所有的事情都是杜少卿在亲历亲为。她只是有些困惑，那个杜府，不应该才是杜少卿的家么？
杜少卿自是不知沉醉这自卑的想法，他若是知道了，怕是非要把这桩婚事弄个人尽皆知才会罢休的。他之所以选择与沉醉在苦杏苑成亲，是因为他觉得这里更像一个家。至于那些个场面上的“朋友”，他也不愿请，只不过还是每家下了喜帖知会，当然并没有说明具体成亲的日子。
杜少卿想到沉醉很是喜欢村子里的大叔大婶，还有大毛一家，所以早就遣了人去将他们接来。另外，他也差了手下去了倪国送信，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倪瑞和遥夜知道的。
靳远收到喜帖，怔怔的一言不发，许久以后才摩挲着帖子轻声说了句：“果然……”靳学之似乎看到他苦笑了一下，但是细看之下，却又什么也没有。只好把所有的话都放回肚子里，摇了摇头。
常老爷看到喜帖，气得啪的一掌拍到桌子上，茶杯跟着跳了跳，洒出几滴茶水来。
常夫人带着承熙走进来，满脸的疲惫之色。而承熙则仍旧流着口水，常老爷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他怎么会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女儿。
常夫人见在座三人均是一脸阴沉，就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常明宇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张嘴就开骂：“欢颜那个贱丫头，居然有人愿意娶她。”他本就因了身世不喜欢颜，后来承熙的事情更是让他恨欢颜入骨，所以口头上便少了很多的避讳：“杜少卿也真是蠢，一个残花败柳，居然还被他当个宝贝似的宠着。我看他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常明臣没有说话，低着头似在深思什么。
常母幽幽一叹，回头郁郁地看了一眼承熙，一点办法也没有。
屋子里的人生气的生气，发愁的发愁，谁也没有注意到承熙眼里闪过的精光。
沉醉的亲事看起来很简陋。
一座为时已久的院子里面挂了些红绸，贴了好些个喜字，在卧室里多了对红烛，除此之外，似乎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了。只是，若你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卧室里换上了鸳鸯枕头和被子，柜子里也多了好些新衣服和一部分男人的衣物。再看看，就会发现，屋子里还挂了一幅裱了的画像。不错，正是杜少卿和沉醉的画像。
这还得归功给杜少卿，是他说要一幅画像挂在屋子里。沉醉倒是不以为然，天天都可以见到，何苦还看这画上的死物。杜少卿却是不画不休。迫于无奈，沉醉只得答应。二人找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坐在梅树下开始画画。沉醉先替杜少卿画了，再由杜少卿将沉醉画上。只见，沉醉坐在椅子上，嘴角含笑，目光似有若无的瞟向身后，眼波流转间，媚态丛生。杜少卿慵懒地靠着梅树而站，眼睛微眯，直视前方，嘴角勾起一弯月牙，流露出绵绵的情意。
到了成亲那天，早早的，沉醉便被捻红和大毛媳妇拉着起了身，换装，梳头。那二人做得无比的仔细。
沉醉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心道：这两人怎地如此有精力。昨晚，大毛他们到达青州城，大毛媳妇也不梳洗休息一下就赶了过来，而捻红也被杜少卿带过来了。三个人坐在屋子里，本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大毛媳妇咋咋呼呼的就大吼了一句：“你居然没有成亲。”沉醉无言。
只是大毛媳妇也不是那种多加纠缠的人，跟着凑到沉醉面前，神神秘秘地问道：“他的父母，没事了？”沉醉看着一脸疑惑的捻红，无声的叹息，都怪她自己当初不顾后果的说了那个谎话，现在自圆其说好困难啊。
沉醉还在思考着怎么回答大毛媳妇的问题，却听得她又是一声大吼：“我知道了，我真是笨啊。”然后声音又小下来，“杜少卿父母没有反对你们吧，既然你成亲这个事情都是假的，那么这个自然也是假的了。”沉醉再一次无声叹息，谁要是说大毛媳妇笨，她就跟谁急。
坐在旁边的捻红倒是听得笑起来，她喜欢像大毛媳妇这样的人，够坦率，够直爽。所以捻红坐过来，拉了大毛媳妇的手道：“我这妹子在村子里的时候多亏你照顾了。”
大毛媳妇微微红了脸，这个捻红姑娘可真是漂亮啊，嘴里却道：“哪里哪里，我喜欢沉醉的。”
捻红笑笑，转头对沉醉道：“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姐姐我……很高兴。”
沉醉看着她眼里的泪光，伸出手，抱了她的腰：“姐姐，你也要幸福才是。”捻红点点头。
女人与女人之间的话题甚多，从各自的生活趣事，衣服首饰。沉醉三人拖拖拉拉说了将近两个时辰，后来要不是考虑到第二天就是成婚之日，恐是不会安睡的。
沉醉的头皮被扯得发疼，瞌睡自然醒了。凶狠狠的瞪眼看那两个祸首，却见二人相视一笑，齐声道：“谁让你打瞌睡的？”
沉醉无奈，撇撇嘴，道：“我不是累嘛。”
由于女方和男方住在一起，杜少卿和沉醉又都是不介意世俗眼光的人，所以很干脆的省了新郎迎新娘时的骑马坐轿等事情，只待沉醉出了房门便入了大厅拜堂。
隔壁的大婶一家和村子的大婶一家见了面，两位大婶志趣相投，一时倒也无话不谈。杜少卿邀了两家老人作为上宾，接受他们的拜礼。他们也不推辞，毕竟沉醉幸福也是他们乐于见到的。
沉醉穿着红色的嫁衣，披着红盖头出来。隔壁大婶家的儿媳妇连忙把手里的红绸花递到两人手里。沉醉见不到杜少卿的样子，却隐隐看得到他的鞋子，她心里愈发的甜蜜起来，手上却微微有些颤抖，这一夜之后，她便是他的妻，从此不离不弃了。
杜少卿也很激动，脸上绯红。他看着沉醉穿了一身大红的嫁衣出来，虽见不到脸上神情，却也可以想到她今日该是何等的美丽。他拉着红绸花，拜了天地，然后恭恭敬敬地对着两家的大叔大婶行了礼。
“夫妻交拜……”杜少卿的脑子里闪过他们初见，她也是一身红装，跳着那前朝流传下来的舞蹈，然后他们之间就想那个舞蹈一样，兜兜转转，然后终于落下了帘幕，却点点滴滴再也不能忘怀了。
遥夜站在门口，看着那依然飞扬在空中的白雪，伸出了手。他的脸上有点点笑容，似是痛苦，却又似快乐。沉醉她，应该在拜堂了吧。
没有闹洞房，没有敬酒，所有的人都退到了隔了好远的杜府里，苦杏苑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杜少卿推开房门，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那床边坐着的沉醉身边。她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他来揭开盖头，杜少卿心里很是得意，又很是心酸。经历了那么多，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她是他的妻了。
沉醉很紧张，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她听到有人开了门，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靠近。她咬住嘴唇，手上也握得紧紧的。她……是他的妻了？好不真实，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大红色的梦。突然她听得头顶一阵轻笑：“醉儿，你这是紧张么？”说完，那人执起了她的手，替她一根根的掰开手指，柔声道：“别把手弄疼了。”她吞了吞口水，嘴唇却咬得更紧了。
杜少卿蹲下身来，将头靠在沉醉的腿上：“醉儿，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饮，你，可开心？我杜少卿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既是我的妻，我必定全心全意待你，保护你，所以你什么都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担心，要信任我，好不好？
沉醉鼻子一酸，他总是拿好听的话来对她讲，让她感动得要死。于是她伸手摸到杜少卿的头，带着鼻音说道：“好，我会相信你，也会全心全意待你，所以你也不要怕，不要担心，好不好？”
杜少卿被她与哄小孩子无异的语气给逗笑了，也就浪漫不下去了，站起身来，呵呵一笑，戏谑的道：“那我可就掀盖头了。”沉醉撇撇嘴，那什么改不了什么，又故态复萌了。
杜少卿缓缓地揭开了沉醉的盖头，她低着头，从上面只看得见乌黑的发丝。杜少卿笑，然后弯了腰去看沉醉的表情，长长的睫毛下是那双灵动的眼，脸上微红，贝齿轻咬红唇。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脸上便显出几分害羞的神色来。杜少卿呵呵一笑，沉醉便歪了歪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你，放开。”
杜少卿没有放，反而在她脸上偷了一个香吻：“我说过不放，小醉儿忘了？”
沉醉冷哼，然后瞪了他一眼。杜少卿可不管这么多，去拿了旁边桌子上的酒过来，递了一杯给沉醉：“醉儿……”叫得缱绻非常。
沉醉脸上又烧起来，伸手接了杯子。然后在杜少卿的带领下，喝了交杯酒。杜少卿把杯子放回桌上，打算进入到下一个环节，却谁知，才将沉醉抱住，就听沉醉一声大喝：“等一下。”杜少卿挑眉，还有什么是他忘记的？
“那个，嗯……”沉醉干笑着看向杜少卿，“我忘记要说的话了。”杜少卿眯眼笑道：“既然忘了，那我们继续吧。”于是手拂上沉醉的背，引得沉醉一阵战栗。杜少卿凑过脸去，亲吻沉醉的耳垂。
怎么会这个样子的？沉醉茫然。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好陌生，以前她陪着那些个恩客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配合着虚假的呻吟，让她自己都有些作呕。可是现在身子怎地这般敏感呢？沉醉有些怕，情急之下就拉住了杜少卿想要继续动作的手。
杜少卿笑着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毛，眼睛四处张望，有了。“杜少卿，你说你没有娶过妻对不对？”看着一脸严肃的沉醉，杜少卿也忍着笑意严肃起来，“可是你喝交杯酒的动作那般娴熟呢。”杜少卿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看着沉醉。
“你是不是骗我了？是不是成过亲了？”沉醉继续严肃。杜少卿嘴角抽了抽，无奈地叹息，盯着沉醉的眼睛道：“小醉儿，你……是不是害怕？”
沉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说什么她也是从青楼出来的啊，居然会害怕这个，当然了，从青楼出来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只是，实在还是有些丢脸啊。
杜少卿紧紧地抱住沉醉，将头埋到她的后颈，呵呵地笑：“没想到，你居然会害怕这个？”沉醉发怒，想伸手将身上的人推开，却又听他说：“既然如此，那么今晚就算了吧。”声音平静，没有丝毫不满。沉醉奇怪地看着依然伏在她肩上的人，他居然算了？
杜少卿替沉醉脱了外衣，平放在床上。沉醉无言，他又骗她。可是杜少卿却没有动她，只是脱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并着躺在沉醉身边，轻声道：“睡吧。”
沉醉眨眨眼，看着杜少卿闭上眼睛，脸上有倦色，眉宇之间并没有舒展开。心里有些歉疚，又有些欢喜。他为了她，居然愿意忍下么？沉醉咬咬牙，又不是没做过，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沉醉伸出手，靠近杜少卿的时候却又停下来。想了想，狠狠掐了一把杜少卿的手。
杜少卿被掐得生疼，小醉儿怎就这样不让她省心呢？他转过身来，委屈地看着她。沉醉本想恶狠狠地跟他说：“今天是我的洞房花烛夜，你居然敢直接睡了？”结果看他这个样子，就绷不住脸，笑了。
杜少卿无奈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睡吧。”他那么努力才忍住的，她又来对他笑，简直是在撩拨他。
沉醉往他怀里挤了挤，感觉到杜少卿的身子一僵。索性，伸手抱住他的腰，那人更僵了。沉醉无声的笑笑，扳回一局了。她仰起脸，凑到杜少卿耳边：“杜少卿，我们，继续下去吧。”
杜少卿吃惊地看住眼前的人，她笑得眯起了眼，露出白色的牙齿。于是……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一刻值千金，都变成了现实。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新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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