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60、难得平静（改错）

　　钗头凤，钗头凤，从来泪湿青衫重。古道山依旧，愿人重逢，人依旧。

　　沉醉开始收拾行装了，这日子不停不歇又是好久过去了，也是时候离开回小村庄了。沉醉想起大婶，大叔，大毛，大毛媳妇，以及他们那即将出生的孩子，脸上就止不住的笑。
　　语桑告诉她说衙门那边自从那天就再无消息了，贼匪没有，承熙也没有。沉醉微微皱皱眉，看来有人挡下了吧，也是，这常家的女儿和靳家的儿媳妇怎会就这般判了罪。沉醉叹叹气，将手里正收拾的衣物放下，少不得又要待一段时日了。

　　连若天天上门来，还将承熙的那件事将给沉醉听。
　　“沉醉姐姐，你说承熙姐姐是不是被冤枉的呢？她看起来可真是个大好人啊，以前和她上街，要是见到乞丐，她都会给银子的。但是那个贼匪好像也没有冤枉她的理由啊，而且她也承认了……”连若很苦恼，而且苦恼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她与承熙相处的时间较长，平时的承熙温柔，优雅，大方，对人彬彬有礼，怎么就会找人劫了自己的妹妹呢？
　　“沉醉姐姐，你说承熙姐姐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啊，或者是她妹妹太坏了？”连若眨巴着大眼睛。
　　沉醉揉了揉她的头：“你别想这么多，她的事……自然会有大人定论的。”
　　“我也知道啊，但是我还是不相信承熙姐姐是那种人啊……”
　　是了，谁也不相信承熙会害人，所以谁都认定是她先对不起她，承熙是不得已而为之。沉醉无奈的放下手，是她做人太失败了吧。
　　“连若，你别一天到晚的烦扰小醉儿。”杜少卿黑着脸走进屋来。连若瘪瘪嘴，不说话了。
　　“今天你倒是早。”沉醉笑着道，“平日里都要晌午才来，怎么，不忙了？”
　　“哪里不忙了。”杜少卿脸上挂起笑，自己找椅子坐下，沉醉给屋子里的椅子都绣了套子，暖和和的。“我不是记挂你嘛，所以今日放下手中事，早些过来了。”
　　沉醉哼了哼，瞧他说得多动听啊，还不是为了那口饭。说起来杜少卿也真可怜啊，家里竟连一个厨子也没有。沉醉摇摇头，日前她无意间问起杜少卿家中还有哪些人，毕竟从他们相识以来就从没有听杜少卿提起过。结果语桑说，小姐，公子家里只得他一人，连厨子都没有。这才吓了一跳，有些酸涩，却又有些开心。酸涩自是因为对杜少卿的同情，可那开心从何而来。沉醉没去想，也不敢去想。

　　接下来的生活又是悠悠闲闲，翻翻书，做做菜，偶尔去隔壁的大婶家逛一逛。
　　无聊在家的那些个大娘们总是喜欢说人是非的，这不，沉醉就成了是非的对象。
　　“沉醉丫头啊，你和那杜公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一日，隔壁的大婶上她家来串门子。
　　沉醉愣了一下，他们之间是个什么关系呢，不是亲人，是朋友？沉醉想了一会儿才回道：“杜少卿是我的恩人。”是啊，她从胭脂斋里出来，他就把他自己以前的院子给了她；她要到倪国去，他就一直保护着；她回到青州，最终决定给承熙以教训，他也毫不迟疑的答应帮忙。他曾经用性命来维护她，总在她难堪的时候出现，然后安慰她。可是，她早已不够清白，所以那些书里的“以身相许”是不可能，而且他……也不会接受吧。沉醉自嘲的笑了笑，“他帮了我很多忙，我很感激他。”
　　大婶在位置上扭动了两下，尴尬的笑了：“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前两天那个秦大娘说你……”大婶的手在沉醉手上拍了拍，眼里透露出怜惜，“唉，沉醉丫头，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那秦大娘家闺女今年都二十有二了，还没找到婆家，她见杜公子时常上门，心里不平罢了。”
　　沉醉摇摇头：“我知道的，大婶不必担心。”沉醉知大婶是好意，以前大婶从未问起过杜少卿，现在之所以这样问，怕是闲话已经很多了吧。让杜少卿不要再来了？想到这里沉醉的心里越发的复杂起来，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口，可现在，她的心里却有几分的不舍得。这种不舍得是怎么造成的呢？沉醉敲了敲桌子，大概因为杜少卿对她有恩吧，对，就是有恩。沉醉笑了笑：“大婶，今天留下来吃晚饭吧。”
　　“不了，你这丫头。”大婶见她转开话题，也顺着不再说了，“你大叔和东子哥一家人都在呢。”
　　“那就叫他们都过来嘛，人多热闹。”沉醉一直想感谢一下大婶家，毕竟他们对她的照顾颇多。
　　“你和我一起过去吃吧。”大婶拉住沉醉，“上次叫你，你也没过去。”
　　“这有什么啊。就这样说定了，今晚在我家吃。”沉醉反手握住大婶的手，“我去多做点菜，今天让你们试试我的手艺。”
　　“丫头？丫头……”大婶叫出声，沉醉已经走到门口了。大婶无奈的笑了笑，丫头总是这样，以前每次吃饭都跑掉，现在也不肯过去。罢了罢了，她愿意破费就破费吧。大婶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慢悠悠的回家告诉儿媳妇今晚可以不用准备晚饭了。

　　杜少卿晚上又来了，远远的看到主厅里灯火明亮有些奇怪。这入冬以后，沉醉除了待书房就是卧室了，今日怎么到了主厅呢。走进再一听，欢声笑语的。来了什么人？杜少卿叫着：“小醉儿，我好饿啊。”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人都转头看他，杜少卿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笑着道：“哦，我不知道有客人在，失礼了。”
　　沉醉心里暗笑，杜少卿都快可以和戏班子里的人同台竞技了。
　　东子虽是大婶的儿子，但是甚少见到杜少卿，所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倒是大婶开口说道：“杜公子饿了就快点过来吃吧，这饭菜都才做好。”
　　“也好。”杜少卿抿着唇点点头，又委屈地看了看语桑说道：“语桑，你心肠好，给公子拿副碗筷来吧，否则公子我就得用手抓饭了。”一席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女人们自去聊女人家的事儿。男人三个坐在大厅里，说着刚刚过去的常家大小姐事件。
　　常家大小姐的做出此等事情的原因虽不可查，但并不代表人们就没有猜想。那东子就道：“这常大小姐平时也是个伶俐人儿，却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肯定和她那相公脱不了关系。”
　　东子他老爹狠狠的瞪了东子一眼，这小子，成天的胡说八道。东子被他爹一瞪，不乐意了：“爹，你还别不信。我曾经远远地看到过那个靳家二公子和常家二小姐一起游湖的啊，那叫一个亲热劲儿，啧啧，至今想来都觉得……”
　　“觉得什么？”东子他爹敲了东子的头一记，这小子，晚上喝了点酒，就越发的爱乱说话了，“你都说是远远的了，哪就看得清。瞎说。再说了，那些个官家的事儿由得着你去评说，也不怕杜公子笑话。”说完，略微尴尬的看了看杜少卿。
　　“无妨。”杜少卿笑，心里却醋意冲天，游湖，还亲热劲儿。•
　　“呵呵。”东子他爹陪笑道，“杜公子真是好涵养。”又转头对他儿子说道：“你看看，人家杜公子言行举止多有分寸，你也给我学着点。”
　　东子嘟囔道：“我可学不来……”又被他爹一记狠敲。
　　“你就这么点出息？”他爹揪着他的耳朵，“你看看，你都娶媳妇的人了，居然还是这幅德行。”东子被揪的哇哇大叫。书房里的女人们听见赶忙跑出来。
　　“这是干什么呢？”大婶两手一拍腿。大叔立马松了手，嘿嘿的笑了两声，立在那里了。
　　“也不怕人笑话。”大婶瞪了大叔一眼，“好了，好了，回去了。”转头对沉醉说：“沉醉丫头，我们也回去了，打扰了你一晚上。”
　　沉醉笑着说：“哪里，要是你们不来，我指不定多寂寞呢。”

　　二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大婶家四人才慢慢离去。
　　等沉醉将他们四人送走，回到主厅里却见杜少卿早已不在。沉醉挑挑眉，去了哪里？书房并没有灯光啊。
　　沉醉走到后院的厨房，却见杜少卿拿了个酒壶在那里慢慢的饮。
　　“你这是做什么呢？”沉醉看着他，这是怎么了，刚才喝了不少，现在还喝？
　　“呵呵，没喝够。你要不？”杜少卿摇了摇他手里的酒壶问沉醉。
　　沉醉摇摇头，她可不喝这酒，头疼的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
　　杜少卿也不再说话，又开始喝。沉醉打了个呵欠：“我困了，先睡了，杜少卿你别喝太多。”
　　“我知道。呵呵，又不是小孩子。”杜少卿挥了挥手，“快去睡吧，我待会儿也睡了。”
　　“好吧。”沉醉打着呵欠出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杜少卿放下手里的酒壶，自言自语道：“借酒消愁愁更愁。”现在的状况让他有些无力了。沉醉对他或许有好感，但是他却也能感受到她不经意间的疏离。所以刚才听到她以前和靳远怎样就在意起来了。试想，这真是他走得最糟糕的一步棋。
　　初识于胭脂斋，看她强作镇定，也不过是觉得有趣，后来看中她和靳远似有若无的联系，才决定将她纳为计划中一颗小棋子。于是处处引诱，帮她的忙，让她心怀感激。其实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早就是驾轻就熟，所以处理得得心应手。只是后来怎地就变了味？是那光明正大的说出“你们这些来找乐子的尚且不知道廉耻，我们这些乐子又怎能知道廉耻二字为何物呢？”的冷然呢，还是午夜十分呼喊“遥夜”二字的缱绻？他看着她在青楼里与客人调笑，看着她见到父母时苍白了面容，却依旧否认的决绝模样，看着她如孩童一般贪玩好耍，看着她与遥夜一起露出最会心的笑颜。为了顺利去找遥夜，她自己从青楼里赎身出来，然后一个人踏上寻找的路途。一个青楼女子而已啊，深情如斯，他是少见的。所以他对她的探究更深了几分。
　　他以为他是为了完成他的计划，才跟了她去。她待人是极好的，还会做饭，会缝衣……那一场血战，他看着她倒在血泊里，心里居然担忧。想来，那时已然是动了心，其实她这颗棋子也不过只能让他的计划好完成一点点而已，放弃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何必苦苦与人奋战，差了手下去调查到底是什么事儿。
　　再后来呢？杜少卿笑着闭眼想着，再后来，他为了留住她使了计，为了她不再那么难过，放弃了将她作为报复的一颗棋子的想法。再再后来，就是他越陷越深，连她与别人的过往都嫉妒起来。杜少卿敲了敲脑袋，轻声道：“情，果真是碰不得啊。”只是这情根已经深种，拔不掉了。

　　翌日，杜少卿果然头痛，喝了醒酒汤，仍然昏昏沉沉。只不过也算因祸得福，得到了沉醉一个上午的照顾。心里自然又乐了半天。

　　傍晚的时候沉醉披了毛裘，要和语桑一起在到外面转转。杜少卿死皮赖脸要跟着，沉醉推脱不掉，只得让了步。这人就是瞎折腾，明明不舒服，还要到处乱转。
　　杜少卿可没管这些，一双眼睛东看看，西瞧瞧的，一副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的样子。沉醉白了白眼，拉着语桑快步离去。杜少卿摸摸鼻子，最近太忙，他确实很久没出来逛了啊。不过沉醉显然没这么想。

　　“听说那常家大小姐给放出来了。”路过身边的两人小声的讨论着。
　　“可不是。”一人说道，“她是谁啊，她爹常老爷，还有两个哥哥可都是朝廷命官。再说了，她夫君那边……”
　　“嘘，小声点。”另一人道，“别说了，唉，我们这些个小老百姓能说什么啊。只是那个妹妹可怜了。”
　　“是啊，你说那常家大小姐怎么就这么下得去手哦？”
　　“行了行了。别说了。”
　　……

　　“小姐，小姐？”
　　有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沉醉一掌拍掉它。语桑皱了皱眉，好疼。
　　沉醉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唉，夜里指不定还有一场雪呢。罢了，也没有了兴致，还是回去吧。回头却见杜少卿疼惜的看着她，她叹气，跟着上前道：“走吧，回去了。”杜少卿点点头，拉起她的手。沉醉挣扎了几下没挣开，索性放弃了。
　　好不容易停了雪，却又要迎来一场更大的风雪，倒真是难得平静了。

作者有话说

　　上了一个上午的自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