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醉颜红》三五

37、寻君不易(2)

　　夜深，旧梦，终难托。

　　不是耍什么把戏，沉醉根本耍不出什么把戏。她是从心里觉得倦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觉那么累，累得想从此不醒，再不面对。但是她还有没有完成的事，牢里还有人等着她去救。沉醉苦笑，救？笑话罢了。她盼望着自己能够被关到遥夜的隔壁，这样好歹还能说上几句话，然后便可以放心地陪着他生，陪着他死。至于语桑和杜少卿，却只能是对不起了。
　　趁着月夜收拾了包袱，沉醉坐在灯下给杜少卿和语桑留信。舔了墨，提起笔来却不知道该着怎么落下。上一次也是给杜少卿留了几个字就走了，然后惹来他的不满，这次又这样。“呵呵。”沉醉低笑：“以后见面，不知道杜少卿会不会想打我呢？”笑着笑着沉默下来了，如果真的有机会的话，挨打她也不介意了。
　　“杜少卿
　　见字如晤
　　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我知道，如此不告而别势必引来你的不满，但是我不愿亦不能当面道别，怕相见时难别亦难，舍不得你们。
　　我要去寻找遥夜了，要去履行我的承诺了。你和语桑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想再给你添麻烦了。只是，你能不能把语桑带在身边照顾，如果不能，多给她一些银子，好不？我在这里给你道谢了。
　　最后，各自珍重吧。”
　　把信压在茶壶下面，沉醉有些舍不得拿开手。在信纸上摩挲着，真的是舍不得。沉醉仰起头，把眼泪逼了回去。把包袱背上，沉醉走到门口，往杜少卿和语桑的房间看了看，“对不起。”她轻声的说了句。
　　杜少卿站在楼梯上看着她让小二开了门，看着她走进了浓浓的夜色当中，然后……回头看了一眼。杜少卿站在那里笑开了，本来僵硬的身子突的松懈下来，小醉儿……还好你回了头，否则，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呢。
　　走到沉醉的房里，收了信纸放到怀里。

　　语桑第二天一早去叫沉醉吃饭，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叫出声。
　　“公子。”语桑冲到杜少卿的房间叫。
　　“嗯。”杜少卿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小姐她……”语桑的语气有些急躁。
　　“她走了。”杜少卿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
　　“……走了？”语桑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走了是什么意思。
　　“她离开了。”杜少卿挽起袖子，开始洗脸，“去找遥夜了。”
　　语桑张大嘴巴立在那里，找遥夜，就这样？杜少卿洗完脸，“你打算怎么样？沉醉让我照顾你，或者让你离开。你自己呢？”
　　语桑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求公子，不要撵我走。”
　　“嗯。”说完，杜少卿从她身边走过，再也不看她一眼。

　　沉醉并不知道该怎么做，选择在半夜里出来是因为不想当面道别，却忘了并没有地方可去。街上黑沉沉的，偶尔有一两盏灯笼亮着，平添了几许恐怖的气氛。沉醉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还是感觉到冷。始终不习惯倪国的天气，早晚同午时的温度差距太大。
　　“阿嚏——”沉醉揉了揉鼻子，这黑灯瞎火的，往哪里走啊。客栈早就关了，莫非要去衙门等开门？一门子的脑热，总是做错事。
　　“唉。”拖着缓慢的步子行走在路上，或许多走两圈天就亮了。

　　沉醉是被人踢醒的。
　　“走开，走开。挡着门了。”
　　沉醉揉揉眼睛站起来，迷糊的打量着四周。昨晚走累了，就睡到了人家的门边了。拍了拍衣服，沉醉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去吃了早饭。接下来要到的地方就是京都衙门了。
　　抹抹嘴儿，阳光正好。还真是个好天儿，沉醉笑着。

　　这京都衙门倒是修得漂亮，门口两尊石狮傲然立着，旁边是一口大鼓，两个士兵拿着缨枪站着，要多威严有多威严。
　　沉醉走上前去，被士兵挡住。
　　“我来告状的。”沉醉小心的避开身前的枪头。
　　“还没有到开衙时间。”士兵的身子一动不动，“你过会儿再来。”
　　沉醉没法，只得退了回去，坐到离衙门口三尺远的地方。
　　也有人陆陆续续的到了衙门来，都和沉醉一样坐在旁边等开衙。沉醉东瞟一眼西看一下，推了推身边的一个汉子，“诶，大哥，这衙门怎地还要看时间开门？”
　　“小兄弟是外地来的吧。”虽是询问却是肯定的语气，“这老爷每日里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咱们这些百姓觉得他太辛苦，所以联名上书给他约定的时间，这样老爷就可以好好给我们处理案件，也不会太累了。”
　　这实在出乎了沉醉的意料，没想到这个老爷如此的得民心。沉醉蹲得脚麻了，衙门的大门才缓缓的开启，众人一拥而上，把沉醉隔绝在了人群之外。沉醉跳了跳，希望可以看到里面的状况，无奈什么也见不着。只有垂下头来，等众人都进去之后，才往里走。

　　来打官司的都不算得是什么大事，无非也就是谁家的鸡被偷了，谁家的妻子丈夫吵架了，谁家的儿子不孝顺……沉醉打了个哈欠，这样审下去不累才怪呢。太琐碎了不说，这些人还忒不讲理，不管说什么都胡搅蛮缠，哪怕最后找来证据，也死不承认。不过，这大人也有法子，威逼，利诱，用得得心应手。
　　终于轮上沉醉，沉醉往前一跪，拜了下去。
　　“大人，我今天来，其实并不是为了告什么状。”
　　那大人渴得直喝水，听得沉醉说不告状，嘴里的水“噗——”的喷了出来，不告状来捣什么乱啊。
　　“大人，我是想找人。”沉醉毫不避讳的看着这个众人口中的青天。
　　“哦？”那大人放下茶杯，“找什么人？”
　　沉醉咬紧了嘴唇，终于还是开了口：“遥夜。”见大人有些疑惑，沉醉磕了个头，“就是一年多以前被太子从扶栏带回来的那名男子。”
　　那大人一惊慌，不小心把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胡说什么，太子怎会从扶栏带男子回来。”
　　沉醉又是一个磕头：“请大人明鉴。”
　　“你……别胡说八道，污蔑太子可是死罪一条。”那大人严肃的告诫沉醉。
　　沉醉毫不介意：“人人都说大人是青天，我知道这事涉及太子并不好办，但是至少请你让我见遥夜一面。”
　　“你……”大人本想再说点什么，但见周围还有些百姓在，立马把话吞了回去。挥了挥手，“各位，今日案件就审到这里，请大家回去，明天再来吧。”
　　百姓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大人这才从案桌前走了下来，温和的道：“起来吧。”
　　沉醉不起，连着磕了几个头：“求大人成全。”
　　“唉。”那大人一声长叹，“你这又是何必呢，相见不如不见。这遥夜得罪了太子，哪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一意要见他，见到了又能做什么呢？”
　　“我知道我大概什么也做不到，但是……”沉醉直起腰，满心满眼的坚定，“我要确认他的平安。这以后，他能活我便活，他若死，我也就陪他去了。”
　　大人吓了一跳，这公子怎地：“你怎地如此的执迷，这男子与男子之间……”
　　“大人。”沉醉打断他的话，将束起的发髻放了下来。
　　那大人张大嘴巴，指着沉醉说了半天：“你，你，你是女子？”
　　“是。”沉醉没有管头发，眼睛盯着大人道，“我与他本是许了终身的人，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他被倪国太子带走。开始他让我等，但是我实在等不了就找来了，进城之后才听到京都城的人说一年多前被太子带回来的人被关进了大牢。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什么办法，又听人说大人您是青天，所以这才找了来，希望大人可以让我见他一面。”
　　“你，就不怕是京都的人乱说？”那大人似乎有些疑惑，“你知道诬告太子的罪名是什么吗？”
　　“我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沉醉没有被吓到，镇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要有一丝找到他的机会，我也不想放弃。”
　　“姑娘你……”那大人又是叹息，“罢了罢了，便让你见上一见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看《这里是北京》，看到乾隆的地宫在八国联军侵华时被抢得一干二净，骸骨还被毁了。唉，一个人生前再风光，再辉煌，死后也没有都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