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世界撒把糖》高柳新蝉

57、[番外]故事的最后1

　　暮色降下，局子里黑沉沉一片，风穿过庭院吹进屋子，又卷起地上堆积的落叶，沙沙作响。

　　谢谦拎了一壶酒，脚步放得很轻。

　　屋里头只有父亲孤单的背影，瘦削挺拔，他背对着他，谢谦什么也看不见。在门口放下手中的酒，他转身出去，没有打扰父亲。

　　外面偶尔传来父母呼唤孩子的声音，只是父亲的房子里永远是冷冷清清的。

　　路过员工宿舍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身形略显佝偻的伴侣，他们相互搀扶，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

　　其中那稍微老一些的男子见到他的时候，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乐呵呵的，“谢谦，回来了啊。”

　　上个月许顾嘉刚过了他一百二十岁的生日，他笑得满脸都是皱纹，但是看起来很有气色。

　　谢谦点了点头。清风拂过他的脸庞，吹起他鬓角的额发，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他有一双悠扬的远山眉，眉下是目若点漆的双眸，所有人都说他的眼睛长得和父亲极像。

　　许顾嘉并不在意他冷淡的神色，依旧亲热地抱着他的肩膀：“怎么样，咱们哥俩喝一杯？我那小孙子不知道从哪儿给我带了一壶酒，那味道，绝了！”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满都是骄傲的神色。

　　谢谦没有马上答应。

　　见他一副犹豫的模样，那边的许月很快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今天局长怕也没心情见你，去和我家老头子喝一杯。”

　　父亲落寞的背影很快出现在谢谦脑海里，他抿起嘴角，答应了：“好。”

　　许顾嘉和许月的家在员工宿舍8栋。这几年，时空局的人迅速膨胀，每个人一个院子是不可能的，于是，大量的宿舍楼拔地而起，除了局子最西边的一座小院还有几栋被保留下来，其余的全都被拆了重建。

　　许顾嘉开门的一瞬，突然围上了一大堆小萝卜头，他们扎着小辫子，叽叽喳喳地缠着许顾嘉和许月“太爷爷，你回来啦！”“太奶奶，爸爸打我！”，好不热闹。

　　很快，这帮小萝卜就发现了不同，今日太爷爷和太奶奶身边竟然站着一个年轻人，他们全都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沙发上许顾嘉的儿子和媳妇儿看到谢谦的身影，连忙搀着拐杖也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喊道：“谢叔叔。”

　　他们也到了满头白发的年纪，显然身子骨不如许顾嘉硬朗，平日里还得撑着拐杖。

　　谢谦抬手亲呢地摸了摸他的满头白发，这孩子从小就跟着他玩，感情也算深厚。

　　哄走了小萝卜头们，谢谦、许顾嘉、许月三人面对面地坐着。

　　许顾嘉给他倒了一杯酒，握着酒杯的那只手饱经风霜，青筋突出，还有几个不明显的老年斑。

　　谢谦接过酒一饮而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酒的缘故，他心里头一阵燥热，热得他心慌。他扯了扯领带，有些暴躁地啧了一声。

　　许顾嘉也不说话，只顾着一杯接一杯地给他倒酒。他来者不拒，最后竟然大半瓶酒都到了他的肚子里。

　　白皙的俊脸因为酒气烧得通红，他像是泄了气，扑通一声倒在桌子上，声音有些沙哑：“我难受，顾嘉，小月，你们知道吗，我难受啊。”

　　怀里突然被塞了一只软软的抱偶，紧接着对面传来了一阵咳嗽声。

　　许顾嘉喝了几口水，压下咳嗽，才真切说道：“小谦，我们知道”

　　对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鄙视过，羡慕过，嫉妒过，现在却只剩下了同情。以前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皱纹也爬上了月月的眼角，而他却几十年如一日的意气风发，他的确是深深的羡慕。

　　但到了现在，自己已经是子孙满堂，而他依旧是孑然一身，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这么不为他难过呢？

　　谢谦趴在桌上，累得一动也不想动。只有和他们在一起，他才能感受到一点点的宁静。这一百年，他送走了许伯伯，陆伯母，燕绥阿姨，也送走了自己的母亲。

　　他的妈妈，一个总喜欢追着他打的人，总喜欢摸着他的眼睛说长得真像他爸的人。过往的一切似乎都历历在目，温情的，凶残的，母亲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更是深深印在了父亲的脑海里。

　　十八年前的今天，母亲去世了，父亲的世界就像突然没了色彩，他几乎不和别人交流，只把自己锁在那座小院里。

　　他看着父亲平静但了无生机的面庞，心底突然涌起一阵后怕，如果有一天，他也爱上了谁，是不是等待他的，只会和父亲一样，一个人孤独又绝望地活在世上？

　　年轻时他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只是全都被父亲棒打鸳鸯了。现在她们都成了别人的太奶奶，满头白发，但是笑得纯真善良，好比当年他见到的模样。

　　呵呵，他自嘲地想到，说什么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又有什么好？

　　谢谦闭上了眼睛，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叫嚷声。

　　许顾嘉的小孙女蹦了几圈，兴奋的喊道：“太爷爷，门口来一个好看的叔叔，是不是找你的呀？”

　　说罢，他父亲连忙捂住她的嘴：“胡说什么？这是局长，按辈分，你得叫他一声祖太爷!”

　　小孙女吃惊的瞪大眼睛，说道：“可是他长得那么年轻，看起来比爸爸你都还要年轻诶！”

　　父亲哭笑不得地拍了怕她的小脑袋。

　　青衣站在门口，依旧是老派的作风，头发高高地束起来，插着一根简单的木簪，眉目间是如同远山一般的悠扬舒展，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衬得两瓣唇不见血色，神色十分冷淡。

　　他负手站在灯光下，长身玉立，只是身形略显单薄。

　　谢谦一行人很快迎了过来，许顾嘉和许月更是深深朝他鞠了一躬。

　　青衣抬手扶住他，说道：“不必如此，你们年迈，这些虚礼不必做。”他说话温声细语，和善非常，但如果仔细去听，却可发现其中的疏离和冷淡。

　　谢谦走在他的身边，两个人看起来年岁相仿，亦全是气度非凡，丰神俊朗，怎么也不像是父子。
　　“小谦，时空可还稳定？”青衣看了一眼这个出色的儿子，他的步子几乎迈得和他一样大，只是稍微比他落后了半步。

　　谢谦回道：“还好，这几日我去了好几个世界，没发现什么问题。”

　　青衣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谢谦侧过头，看向父亲，半晌，他有些犹豫地说道：“爸，你如果难受，也别憋着，你可以和我说说。”

　　闻言，青衣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沉静的眸子一瞬间多了一丝流动的味道，“无事，只是有些想你母亲。”

　　谢谦说道：“爸，你和妈是怎么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大概便是他抱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缠着她赖着她，他们才有这样的缘分吧。

　　一时间，青衣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久久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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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地府里敲锣打鼓，迎亲的队伍从地府的西边一直排到了地府的东边，原来是白无常要嫁给黑无常了。

　　陆喜拉着许生讨了好几包喜糖，又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回去。

　　他们现在是地府里的两名文员。刚来到地府的时候，他们也吓了一跳，本以为缉魂者死后，灵魂就要回归自然，化作虚无，哪想到像他们这种积德比较多的，只要在地府以本体待个几十年，就能重新化作人形。

　　只不过地府的规矩多，地府总司的规矩更多，还不准他们回时空局见家人。

　　他们是不服啊，无奈地府大佬太多，时空局的历任局长全都到这里任职了。那阎王呢是时空局的第四代局长，今天成亲的黑白无常分别是局里的前任局长和他生前手下的一名组长。

　　在知道两个人竟然成亲了的时候，那帮大佬们几乎把许生痛揍了一顿，直到陆喜在一旁找了个借口说时空局差点就要保不住了，这才震住他们，许生也终于从拳打脚踢中解脱。

　　听完陆喜的故事，前辈们一阵唏嘘，没想到时空局这么多事，还好他们解脱得早。

　　唢呐高吹，锣鼓喧天，新娘子被八抬大轿抬着一路从西抬向东。她喜气洋洋地坐在轿子里，想起那个冤家，脸上荡漾出幸福的笑容。

　　手里捧着苹果，她的身子随着轿子一颠一颠的，蓦地，她整个人往前倒去，差点摔倒。

　　她扯着头上的帕子紧紧捂住脸，低声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停下来？”

　　走向轿子边上的第六代时空局局长，也是地府有名的媒婆，性别男，他凑近轿子口，解释道：“又有新人化形了，喜上加喜！”

　　所有的缉魂者他们的本体皆是宇宙里的物什，或是尘埃，或是石子，在化作人寿终正寝后，那些积福深的会重新化胎在地府里，等到时机到了，便会重新化作人形。

　　化形此处的是一个女子，她穿着一件绿色的水袖长衫，留着一个齐肩短发，五官看起来十分乖巧。

　　她有些迷茫看着周围的人和物，所有的人都围在这条街上，喜气洋洋，在她的不远处有一个八抬大轿，看起来像是要出嫁。

　　这是什么情况？她又穿越了？

　　“宛如！”耳边忽然传来了惊喜的叫声，她循声望去，看见拥挤的人群中陆组长和许局长依偎在一处，一脸惊喜。

　　宛如讷讷道：“组长……你们没死啊？”

　　陆组长拉着她啐了一声：“说什么呢！以后我们可都是要长命百岁的!”

　　等到宛如了解了所有的前因后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

　　时空局第13代局长殷勤地送水，“哎呀，所以说呀，谁知道我么还能长生不老呢！这可是天大的惊喜啊！你说是不是啊，小如。”

　　陆组长乜了他一眼，好像看透了所有：“齐前辈，你就死心吧，我们宛如是不会喜欢你的。”

　　齐声老脸一红，“胡说什么呢你！”他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为啥看不上我？我怎么长得在历代局长里也算不错的啊。”

　　陆组长努了努嘴，说道：“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齐声不屑一顾，对方能不能化形还不知道呢，“没事，这不是还不是老公嘛”

　　陆组长又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道：“连孩子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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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声哭泣着跑出去，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不信！这个世界好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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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没想到竟然一章没写完，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