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木双希》如鲈鱼得溪水

2、谁的城（二）

　　对小孩子，李门希从来都不是有好脾气的人。可是当被一群奶声奶气的孩子团团围着，心还是忍不住软了下来，耐心的一一回答起他们的问题。来的路上，宋慕融告诉她，在准备的纪念曲独奏中，圈了简单的一段，交给这群小朋友们来演绎，希望借此来唤醒大家的怀念和初心。
　　“但我……”能帮你什么呢？
　　“先给孩子们来一段吧。”他手扶在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手上，帮他放到正确的位置。
　　“诶？”
　　“你是乐团首席吧？”
　　“我只是第二小提琴。”
　　“嗯？”宋慕融放开男孩子，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是我低估了你们乐团，还是你们乐团低估了你。”
　　“不是…”其实是因为别的原因。
　　“其实什么？”宋慕融笑着站到她身边，有点期待。
　　“除了首席外，我们乐团是让大家随便选的位置。”
　　“这样。”他听后略显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就来一段刚才你拉的吧，别紧张。”
　　“还是你来吧。”
　　宋慕融像是没听见李门希的话，招呼来了小朋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侧身朝李门希做了个请的姿势。
　　总之，不要出丑就是了。李门希咬了咬嘴唇，认命的拿起了琴。
　　因为刚才练习过的缘故，第一乐章拉下来，倒是难得的顺利。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李门希非常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坚定的拒绝这来一段的提议。
　　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大男孩坐在一群东倒西歪的小朋友当中，一起翻乐谱，翻到喜欢的就让李门希来一段，拉的好听就拍几下手，不好听就打断。可能这就是小孩子的天性吧，喜欢就执着，不喜欢就放手。他们考虑的不多，却活得单纯快乐。站了一个多小时，李门希有些腿酸，却不知道该怎么打断正在兴头上的孩子们。借着他们选歌的空档，放下手来轻轻捶了捶腿。
　　“我来一段吧。”宋慕融站起来，伸手接过李门希的琴。
　　是纪念曲的第二乐章，信手拈来，成竹在胸，不愧是大师。最后一个音符停止后过去了几秒，李门希才和身边的孩子们如梦初醒，纷纷卖力鼓掌。
　　“再来一首吧。”戴眼镜的小男孩儿眼巴巴的看着宋慕融。
　　“下个礼拜天我们一起在音乐厅表演这一段怎么样。”
　　“音乐厅！”
　　“这个姐姐也来吗？”
　　“当然。”宋慕融俯身，和小男孩儿击掌为盟。

　　“李门希，你是不想成为第一小提琴吗？”宋慕融单手替李门希撑开玻璃门，问道。
　　“不想。”李门希猜到他一定会不相信，便又开口，“真的。”
　　“要去科技馆吗？他们好像有讲星系的电影。”宋慕融眯起眼睛，在看少年宫里面贴的布告栏。
　　“？”
　　“手表。”李门希顺着他的目光，看像自己的手腕。是之前一个阿姨送的生日礼物，表盘里面有几颗星星做装饰。李门希虽然是理科生，但是对天文地理一直很感兴趣，所以便一直戴在手上。
　　可是就算是很感兴趣的题材，和一个陌生人一起看，也还是太离谱。李门希坐在影院里，显得有点焦虑不安，一旁的宋慕融拿着宣传单，倒是一脸从容。
　　电影拍的很科普，知识性很强。李门希一直尽量不动声色的偷瞄旁边的宋慕融，生怕他会觉得太无聊，中途退场。出乎意料，宋慕融一点没有分心，看的很投入。
　　“很长知识。”
　　“嗯。”
　　“今天还有约，改天再请你吃饭吧。”宋慕融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不用了。”宋慕容却像没听见一样，两人并肩走出科技馆，站在街口，宋慕融伸手替李门希拦了一辆出租车。
　　李门希隔着灰蒙蒙的车窗，朝宋慕融挥了挥手说了谢谢，却不知道他听到没有。现在时间不早不晚，左西大概在上料理课，回家也只有她一个人。李门希翻出手机，给左西传了条短讯。
　　“司机，去食客小居。”
　　第一次来左西上料理课地方，没想到竟然是一个私房菜馆。
　　李门希在教室外面等了几分钟，就看到有人陆续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左西在门口探出头，朝她招招手。
　　“这是我们老师，鲈溪，老师这是我室友，李门希。”
　　“你好。”一个正在解围裙的女孩子笑着朝李门希挥挥手。
　　“鲈溪…”李门希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当下就觉得唐突，忙说“不好意思。”
　　“不像真名字吧。”
　　“是如鱼得水，自由自在的意思。”鲈溪倒是没有在意，把围裙搭在一边。
　　“老师，要一起去吃饭吗？”
　　“今天不行，约了人。”
　　“男朋友吗？”
　　“是很久没见的老朋友，改日吧。”
　　目送左西和李门希离开，鲈溪抬手关了教室的灯。对着玻璃门整理了下衣服，便从员工电梯上到了二楼。

　　“久等。”
　　宋慕融放下手机，侧着头看向鲈溪，问到：“最近生意忙吗？”
　　“我一般只是看看账单，运营的事儿有专人负责。”
　　“杂志社呢？”
　　“别提，本来做了很久的煲汤专栏，因为你还有那个什么树全都打乱了。我们主编还让我以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做一个专题…”鲈溪愤懑的说着，拿起了手边的筷子。
　　宋慕融抿嘴笑了笑，伸手要替鲈溪盛汤。
　　“我不要了，今天课上教这个，已经喝了不少。”鲈溪朝他摆了摆手。
　　宋慕融放下碗，“巡演后，我打算久住U市了。”
　　“什么？”鲈溪险些呛到，吞了口茶水顺了顺气。
　　“就是觉得这个城市，有很多值得探索的东西。”
　　“什么玩意儿？”鲈溪听的云里雾里，“不说别的，你爸能同意吗？”
　　“所以就来找你想个理由啊。”说完，两个人默契的陷入了沉默，宋宪有多难搞，他们都在清楚不过了。
　　“下个周末有空吧。”宋慕融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叠起来的票。
　　“我不去。”鲈溪白了他一眼，“快把票给你的什么城市探索吧。”
　　“特别环节，大概九点一刻。”看鲈溪还不肯接过票，宋慕融只好又忙加了一句，“特别精彩。”
　　“带着妹夫。”
　　“我觉得看完后，会激发你们想结婚的冲动诶。”
　　“宋慕融！”鲈溪放下筷子，恶狠狠的瞪了宋慕融一眼。然而身边的人却无所畏惧继续自顾自的吃着盘子里的青江菜。
　　“不好意思。”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开门走了进来。放下公文包，又把西服挂了起来，落座后，忙一脸歉意的解释道，“律所接了个有点棘手的案子。”
　　“下礼拜有空吗？”宋慕融放下筷子，挥了挥手里的两张票。
　　“演奏会吧？”男人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挽到小臂，从眼前的盘子里夹了一颗虾仁。
　　“一定特别无聊。”鲈溪拿起瓷碗替他盛了汤，放在他手边。
　　“他难得来，去看看吧。”
　　“可他说以后要定居U市了。”鲈溪边说边无奈的摇摇头。
　　“咳…”男人险些被呛到，拿起手边的汤，顺了顺气，问到：“是今天上课做的汤吗？”

　　“你怎么了？”左西看着眼前险些把西芹咽下去的少女，在她眼前晃了晃手。
　　“没事儿。”李门希缓过神，把芹菜堆到了盘子的另一侧。
　　“排练的怎么样了？”
　　“下午…没有排练。”
　　李门希把下午的事儿一一讲给左西听，问到：“很奇怪吧。”
　　“你跟宋慕融去看电影，还是科教片？”左西忙喝了口水压压惊，问到“他怎么？”乐团那么多号人，估计都排着队找他，他为什么就偏偏找了你？
　　“我之前给他指过路。”
　　“就这样？”
　　“嗯。”
　　这到底算什么啊，左西心中有无数只羊驼呼啸而过。就算对方是什么帅气的天才小提琴手，也休想就用一场科教电影泡上自家妹子。她调整了下表情，“哪天表演？”
　　“下个周末。”
　　“给我弄张票。”
　　“你不去粥铺？”
　　“不去！”

　　趁左西出门浪漫，李门希几乎花了一整个周末在练习上。第二乐章虽然指法不难，却难在诠释。小孩子顾虑的不多，反而可以轻松的把那种纯粹演奏出来，她瞻前又顾后，就难以把曲子演绎的那么纯澈。然而到了周三，宋慕融来找她，却问她第一个上台有没有问题。
　　“不是一起合奏第二乐章吗？”
　　“是你独奏第一乐章。”
　　“我？”
　　“对。”
　　“就当让大家看看，我的眼光准不准。”
　　我的眼光，多半是会接上自己喜欢的事物。用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妥当。
　　宋慕融带李门希回到音乐厅吃午饭，两个人在电梯间等电梯。前面站了两个女孩子，也都在乐队拉小提琴，背对着他们，手里拿着最新的节目表。
　　“那李门希是谁啊。”
　　“好像是那个…最后一排角落里那个？”
　　“哦？那她凭什么可以和宋慕融一起表演啊？”
　　“平时都没怎么听说过，估计也是塞了钱才进的乐团吧。”
　　“诶呀，真够黑的。”
　　“是不自量力，她乐章后，可是宋慕融的独奏，哼，倒是下不来台就不是钱的问题了。”
　　“你们…”
　　李门希闻声忙拉住了身边的人，然后又朝已经进了电梯里的两个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等下一梯。
　　“你说的对。”
　　“什么？”
　　“就当让大家看看。”到底是谁的笑话。宋慕融眼中的愠怒被李门希坚定的神情化开，不禁抿嘴一笑。
　　“嗯。”他故意学了少女的语气。
　　“喂。”李门希没扭头看他，抬眼看了看电梯金属面反射的两个人。好像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里呀。

　　短暂的中场休息后，就是整晚最受期待的节目了。宋慕融的独奏环节，少年宫的小提琴班当协奏可以理解，不过这个闻所未闻的李门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可着实在每个人心中都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市里的□□副部长拿着节目单，点了点李门希的名字。
　　“是我们乐团的小提琴手。”团长回答道。
　　“怎么之前没听说过。”
　　“呃…好像是宋慕融的朋友。”
　　“这样…”难道宋慕融专门摆了这一道，为了向他们征讨自己的朋友不受用？过五关斩六将一路费尽心思爬上来的副部长不禁想了很多。“这以后…”
　　“马上就到了乐队审核，领导放心，肯定办好。”团长满口答应下来，心下却有几分不满，李门希身后有这样的人物，怎么不早说，非要把事情闹到这样让大家都下不来台才好，也是太不懂事了。

　　“紧张？”
　　“嗯。”李门希紧紧的拽着自己的黑色长裙，用力的吹了口气。
　　“别怕，有我呢。”
　　李门希刚想回头看他，舞台却已经暗了下来，负责引领的工作人员走过来催她上台。李门希走了几步，下意识的朝漆黑的帷幕后面看了看，却什么都看不清，只好提起裙子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
　　是不是该吃点胡萝卜了。李门希站在漆黑的舞台中央，脑袋里却飘满了大大小小的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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