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怅惘》肉桂红酒

1、第 1 章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锦夜的桃花开出细碎纷繁的模样。
　　我素爱灼灼桃夭，三月过半便辞离皇城一路奔波到锦夜。这几日，无事便携了我的侍女卷婴在锦夜最繁华的琉璃街上游逛。
　　整日浸在桃夭初绽的朦朦淡香中，我几乎有了一种错觉。
　　我好像离开了那劣鬼般缠绕的梦。

　　人人都知烟绿万俟家有个娇横的小小姐万俟白莲，虽起得素华白莲那柔软的名字，却活得桃夭般狡捷，多数人称之为恃宠而骄，无法无天。每每听得这话，卷婴总要宽慰我，说我这是天真烂漫，而我每每便心中不屑，本小姐又岂是那听得他人污言碎语的平庸之辈。
　　我原生于锦夜秋雨之中，却只在锦夜不到半月就被接往皇城，长长短短十七载，我终又回了这桃香袅袅的锦夜
　　父上说我出生时是望着归灵山的。
　　归灵山在锦夜正北，高耸入云，峭然而立。自山腰以上，浓雾飘渺，与云端连成一片。
　　我初到锦夜之时，曾见远处归灵山葱绿一片，午时过后便想去游玩，却被别府里的丫头们拦了下来。她们七嘴八舌太过恼人，不过我也听出了大概：据说追溯古今，无一人能至归灵山山腰以上，再胆大的猎户也不敢踏足。山腰以上古木蔽日，浓雾弥漫其间，不辩方向，上去的致死难寻出路，即便侥幸得以重见天日，也折损了半条性命。城中的老人家都说那里是天界凡间进出之口，有仙人镇守，凡人是上不去的，所以又叫作归灵仙山。
　　我听得玄幻，丫头们又聒噪，便同她们说我不去便是，心里琢磨着等她们散了我再偷溜出去。
　　我总觉得那里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归灵山终是没有去成。
　　好不容易挨到丫头们都散了，卷婴却领着锦绣坊的人来了，说是父上过两日要来锦夜，帮我做几件衣裳，要我同他一道去祭山。
　　我本满心欢喜地以为祭山便要上山，却不曾想，只是在山脚下搭了一方祭台，还封了锦夜范围内的上山之路。
　　我心中苦恼，又闲的无事可做，便拉着卷婴在锦夜四处闲逛。
　　春华溶溶，清词浊酒，桃花楼上桃花酒，好不痛快！在我，锦夜比富丽皇城好上不知千倍万倍。
　　我在醉人春风中闭目小憩，忽听得楼下一阵喧闹，颇为恼火，何人如此胆大包天，如此不知好歹扰了本小姐的好梦。卷婴拉着裙摆到雕栏外观望了半天没有动静，我微怒道：＂卷婴，你被狐狸精勾了魂么？！＂卷婴呐呐回头：＂小姐，那位公子好生俊俏...＂
　　＂瞧你那点出息，待本小姐来看看这位公子生得有多俊俏，把你这丫头的魂都勾了去了...＂我一扯锦裙，探出雕栏，霎时迷了双眼----这男子真是好看。
　　那人一袭红袍迤逦而行，银发
　　炫目，似山巅新雪，发间夹桃，面如冠玉，那细长魅惑的眸好似深潭...
　　我大概是醉了，竟情不自禁低唤一声：＂千泽...＂我一时恍惚，那人的目光却已循声而至。一抬眼，
　　万里桃夭失尽颜色，我竟看到那平静如砥的眸中波光流转。
　　千辉竞泽，不抵他眸中缭乱。
　　＂白...＂＂白莲，万俟白莲。＂我冲他笑得灿烂：＂公子可是名千泽？＂
　　那人勾起唇角，眼眸清亮：＂不，我名黛泱。＂我想我此生便再也难以忘怀这霰雪般的男子。
　　＂泱泱其泽，承其黛辉。公子好雅致的名。＂
　　＂凄凄素莲，艳艳桃夭。＂他笑得清浅，却异常夺人心魄。我心中一阵钝痛，梦里也有一人这般清绝，我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记得他对我笑得温润，如三月暖阳。
　　＂黛泱可喜饮酒？＂我唇角留笑。
　　＂桃酒醉人，谁能不喜。＂他说罢便径自上楼，拂袖落座间竟有凉意铺面，我便也清醒了许多。
　　我抬眼望他，淡笑依旧，抬手举杯间红衣绵绵，银发沾面，瞳如曜石。
　　卷婴侧立在我身边，满脸呆楞，怕是看痴了。我不禁皱眉：＂卷婴，莫要把口水滴在本小姐身上。＂卷婴面色一红，嗔怪道：＂小姐真是...＂
　　黛泱轻笑出声，双眼如星辰。
　　＂黛泱是哪里人士，锦夜与皇城都不曾有你这般俊俏的。＂
　　＂白莲小姐说笑了，黛泱自幼便居于归灵山，未曾下过山。＂
　　＂这么说，黛泱是仙人咯？＂我故意打趣道，心中暗想黛泱这般醉人的模样也真称得上天人之姿了。
　　＂白莲小姐说是便是了。＂唇角眼梢那笑如桃夭般绽放，眸底似乎有桃酒般的清澈皎洁...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记忆这样的一个男子。
　　四
　　＂黛泱既是从未出过山，如今是为了什么出山呢？＂
　　他眉目一凛，眼中似有愁苦之臆：＂归灵山风光如画，黛泱居此清闲，可空对一山森木虫鸟多年，也倦了，厌了。＂
　　我笑道：＂黛泱山下可有亲朋？＂他修长的手指轻扣杯沿，轻声道：＂未有。＂我猜也是。
　　＂那黛泱跟了本小姐可好，黛泱这般清隽，父上定然欢喜。＂我逗他，他却轻啄桃酒，答道：＂好。＂我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卷婴却已按耐不住激动地连声叫好，我心想跟着便跟着，本小姐也不吃亏，便领着黛泱回别府了。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快到别府竟已临近黄昏。我见门口围了围观的百姓，心中了然大概是父上到了，便拽着卷婴向大门跑去。我绕过门前石狮，正瞧父上在我面前，便一把抱住父上：＂父上怎么才来...这几日让莲儿想的紧啊。＂父上摸摸我的头顶道：＂丫头这么大了还像个幼稚的孩童，真让父上不省心。＂我撇撇嘴，又笑道：＂父上，今日莲儿遇到一个大美人儿，父上让他给莲儿做夫子可好？＂我拉着父上的衣袖撒娇。＂是吗？莲儿说是大美人必定是天人之姿，父上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夫子...＂我抬手指向站在侧旁石狮后的黛泱...
　　他只静静站着周身便无人敢惊扰，仿佛只他一人立于天地之间。
　　父上竟是为他一怔，半饷回过神来，不禁道：＂这位公子这般气韵果是谪仙一般，莲儿真是好眼光。＂
　　我龇牙，一脸母凭子贵：＂父上可是答应莲儿了？＂父上宠溺地摸摸我的发髻：＂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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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定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