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终不怨》钟无非

7、第七章

　　刘为道：“怎的想起问这个？我也是这几日刚听说的。”

　　两人看一眼官差在队伍中间，刘为放下心来道：“还不就是那档子事儿，这厨房的老婆子心黑，专干拉皮条那事儿来讨好官差，可以收点好处。那些女人，或是附近的良家，或是这里面犯人的家眷。”

　　刘为见薛煜昇脸色微变，道：“是不是跟你那个小通房有关？我看她倒是个安分的，一心一意的照顾你，就是笨手笨脚的像是不会做活的样子。”

　　薛煜昇道：“没事，只是方才听到几个官差在议论，一时好奇。”

　　刘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有事一定要跟哥哥我说。”

　　两人落在队尾，说完话忙急匆匆地追赶上去。

　　官差一边走一边催促道“快些，快些走！”

　　薛煜昇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再加上身体虚弱，一时间觉得头晕目眩。日头越发毒辣，一行人到了目的地随即被分派了任务开始干活。

　　刘为注意到薛煜昇唇色发白，专门换位置到他旁边，道：“薛兄弟，是不是还病着？”

　　“已经好多了，不必担心。”薛煜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刘为是个热心的，道：“那我怎么看你面色苍白，比起前两日还要更差一些？”

　　薛煜昇想了想说道：“刘兄，一会儿我准备悄悄回去一趟，可有什么法子？”

　　刘为道：“你等等。”

　　刘为转了个圈，跑到另外一头，突然浑身抽搐起来，旁边的人见势不对立刻叫嚷起来。薛煜昇心中疑惑，也忙跑过去看，只见刘为躺在地上一边抽搐一边念念有词。

　　“这莫不是中邪了？”有人说道。

　　薛煜昇想上前查看，便见刘为手摆了摆，当即明白过来。那边官差已经过来了，一时间闹哄哄的，都挤过来看热闹。薛煜昇便趁着机会偷跑回去。

　　他跑不快，但是尽力用最快的速度，一路下来只觉得喘得不行，头昏脑胀得紧。嗓子发干，想咳嗽却咳不出来。

　　任霖铃那头答应了大娘的请求，要去帮她求求官差。等到大娘忙活完厨房里的活，便带着她急急忙忙地出得门来。官差们的居所在另一头，只留了一间值守的房子在这边。

　　“大娘，你知道那人住哪里吗？”任霖铃跟在她身后问道。

　　那大娘满不在乎地说道：“知道知道，怎的不知道？这地方就没我不知道的。”

　　任霖铃看着大娘的笑容，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又跟着走了一段路，眼看着快要拐向最偏僻的那个屋子。任霖铃忽然道：“哎哟，大娘，我肚子疼。”

　　“怎的了？是哪里不舒服？”

　　任霖铃捂着肚子，道：“怕是吃坏了肚子，哎哟，不行了我得跑一趟茅房，不然一会儿在官爷面前丢了丑，没得又触怒了他。大娘，这附近可有茅房让我去一趟？”

　　那大娘虽然有点怀疑，看见任霖铃急得一头汗，神色也满是焦急，又怕她待会儿真的憋不住，给她指了茅房的位置，又道：“看你这模样不舒服得厉害！我扶着你一起过去吧。”

　　任霖铃本想趁着这个空档溜之大吉，如今只好假装走路不稳，由着她扶了过去。趁着她扶着她走路，任霖铃还特地感受了一下这大娘的身量。比她高，比她壮，一身的肥肉，光是这一屁股坐到她身上她都得晕。

　　往常任太尉想让她练武，可是她爱偷懒，只练了个三脚猫功夫，还不知道能不能侥幸应对过去。况且又换了副身子。

　　“云彩，你进去吧。老婆子我在外面等着你，有事叫我。”

　　“好好好。”任霖铃点着头，心里却在想着脱身的法子。她蹲下身子摸到腰间的短刀，那是伤了薛煜昇的那把。

　　直接用到去伤那婆子她到时候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这茅房里也没什么棍子之类的。

　　任霖铃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外边大娘已经催促起来了，“云彩，怎么还没好？”

　　“啊，大娘，我在拉肚子呢，肚子疼得紧。刚起身两步又想拉了，烦劳你再等等我罢。”任霖铃喊道。

　　又过了一阵，大娘实在等不得了，不耐烦地说道：“云彩，你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地出来罢。”

　　任霖铃心知不能再拖，咬咬牙把短刀攥在手里，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被那大娘一把擒住。手劲大，疼得任霖铃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天真了，自己学的那点皮毛估计也就动作唬人，真打起来啥都不行。

　　“云彩，大娘就求你这么件事你又何必拖拖拉拉？走吧，你身子不舒服，大娘领着你过去。”

　　任霖铃几乎是被她拖着走的。那官差特地选了最僻静的屋子，防止被人发现。房门开着，大娘径直把任霖铃扔进去。

　　那官差翘着腿，一见两人来了便眉开眼笑，道：“哟，来了？今日再见小娘子觉得姿容更胜之前啊。”

　　他走过来，用手去摸任霖铃的脸蛋，被任霖铃躲开了。他随即摆摆手，让大娘出去，道：“辛苦你了，你放心，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见那老婆子出去了，官差才蹲下身子嘿嘿一笑，道：“小美人儿，这些日子可想死你官爷我了。”

　　却说薛煜昇好歹赶了回来，却觉得全身乏力，他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查看，果真屋内没人。又去了厨房打听，此刻那大娘还没回来，厨房里一干人等面面相觑，都只看着薛煜昇不说话。

　　薛煜昇猜想或者在官差的住处，但是那边的房屋不算少，他只得一间间找过去。不想在路上便遇见那婆子喜气洋洋地走过来，他躲在隐蔽处，待她走后直接去往她来的方向。

　　只剩最后一间房子了。薛煜昇缓了一口气，走近果然听见里面传来官差的□□声。薛煜昇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门。

　　任霖铃见是薛煜昇，眼泪流得更凶，喊道：“救我！”

　　那官差也不是好相与的，见有人坏他好事，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是何人？”

　　薛煜昇不答，那人便跳起来扬起拳头砸向薛煜昇的面门。薛煜昇险险避过，不妨他腿风一扫将他绊倒在地，先是对着右脸来了一记，又朝着薛煜昇的身上拳打脚踢。

　　薛煜昇本就病痛，哪受的了这些，不多时便呕出一口血来，痛苦地蜷缩起来。

　　任霖铃趁着这时间整理好衣衫，瞥到角落里扔着官差平时佩着的大刀，便悄悄绕过去拿着大刀。这刀极重，任霖铃勉强拖起来，对着官差的背脊打去。那官差吃痛转过身来，双目已经赤红，扑上来掐住任霖铃的脖子，道：“老子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急了老子，把你先奸后杀。”

　　任霖铃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能够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少，感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床上，鼻尖有清淡的檀香味。任霖铃张开眼睛，看了看四周，瞬间便没了睡意，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太尉府自己的闺房里。

　　这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薛煜昇毒杀了她？

　　任霖铃坐起来，发现屋内极安静，一个下人都没有。她拿过软底鞋下了床，头还有些痛，推开房门外面是一大片荷花，此刻正散发着清香。

　　“哐当”，任霖铃听到什么打碎的声音，待到看时已经被人抱住了。

　　“我儿，你醒了？快，让为娘好好看看你。你可还认得娘亲？”原来是任霖铃的亲娘吴氏。

　　原来当日那杯毒酒本是会要任霖铃的命的，不想任霖铃命大正巧碰见一位名医云游到京城，但毒性过烈，最终只是帮她保住了命，却终日昏睡。吴氏每日都亲自炖了汤过来亲手喂任霖铃喝，替她按摩擦洗，从不间断。如今女儿竟然醒了过来，怎么叫她不惊喜。

　　任霖铃这才晓得为何薛煜昇只被判了流放的原因。

　　母女俩分别这段日子，像是分隔多年，坐下叙话亲热更比从前。吴氏提及薛家恨得咬牙切齿，道：“这作死的薛家，不愿娶便罢了，竟然恶毒到要娶你的性命，每每想到你受的苦楚，娘亲就忍不住想哭。如今可好了，你醒过来了咱们从此就好好的，再莫去想薛家那畜牲了。京城的青年才俊多的是，娘亲叫你爹整理一下名单出来，你多挑一挑。”

　　“娘，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事。”

　　“说得也是，你大病初愈，就好好将养身子，别的往后再说。对了，想吃什么跟娘说，我现在就吩咐厨房去做。”

　　吴氏去了厨房，任霖铃回到自己闺房，对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怎么都觉得不真实。大概是看惯了云彩的那张脸，对着自己原本的这张脸有些不太习惯。云彩长相是清秀型的，不像任霖铃圆脸杏眼，长得算是讨喜。

　　任霖铃觉得云彩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或者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如果是真的，薛煜昇回来救她后面发生了什么？薛煜昇竟然会救一个跟他相处没多少日子的下人，任霖铃觉得既感动有心酸，她眼睛突然感觉有些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