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霖铃终不怨》钟无非

12、第十二章

　　田七见天色完了，任霖铃待下去也不妥，遂说道：“云彩姑娘早点安歇吧，明日还得麻烦云彩姑娘搭把手。”

　　整个宅院里静悄悄的，果然是夜深人静了。任霖铃路过薛煜昇房间时发现他屋子里的灯已经灭了，想来是已经睡了。

　　薛煜昇却没睡着，他看见自己窗户上趴着一个黑影，忍了忍没说话。喉咙里却突然涌上来一股痒痛的感觉，他克制不住咳了几声，窗边那人忙问道：“你怎么样？不舒服吗？”

　　薛煜昇不答话，假装自己睡了，他看向窗户，只见那个黑影徘徊了一下，默默地消失了。

　　“早，云彩姑娘。”任霖铃起了个大早，洗漱好了去厨房给薛煜昇煎药，婆子已经开始准备早饭了。田七走进来，笑眯眯地冲着任霖铃打招呼。

　　那婆子手脚麻利的和面，一边和任霖铃聊天，道：“要我说啊，你对你家相公真是没的说。每天给他熬药送饭，也没见他对你有个笑脸。给你说这些话，你可别生气。”

　　任霖铃用扇子慢慢扇着火，这还是这几天跟婆子学的。毕竟婆子每天要准备宅子里的饮食问题，不好一直麻烦人家煎药，任霖铃便跟她学了煎药。听了婆子的话，她无奈的笑了笑，道：“他就是这个样子，我都习惯了。”

　　婆子听了摇了摇头，等到任霖铃把药熬好了倒进小盅里出去了，才跟田七说道：“这姑娘脾气好，模样也不错，就是可惜了，年纪轻轻地恐怕就要守寡了。”

　　“来，把药喝了。”任霖铃把药端到薛煜昇面前，看着他喝药。

　　“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薛煜昇忍无可忍的说道。

　　任霖铃翻了个白眼，道：“你喝的是我亲手煎的药，我看看你怎么了？我看你几眼还能让你身上掉块肉吗？娘们唧唧的！”

　　“你！”薛煜昇似乎被气得不轻，但勉强压抑了怒火，脸上的表情却不大好看。

　　任霖铃却觉得十分解气，虽然这样对待一个病人的确显得不那么厚道。

　　“二少爷，要是梳洗完了就去饭堂吃饭吧，我先把药盅拿过去洗了。”任霖铃笑着说道。

　　任霖铃回了厨房，在门口却碰见灵芝。田七个性柔和，对于灵芝任霖铃却没怎么接触过，但见他在那里，她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任霖铃今日只是把头发简单的挽上去，用一根木簪固定住了，但她面庞清秀，肤色雪白，穿的虽然是一件普通的衣裙，但纤腰细细自有一种清淡的美。灵芝是羌城人，再加上跟随在赵祎之身边，接触的女人少，见了任霖铃不觉心中有些意动，心中愈发对薛煜昇充满不屑。

　　“你相公身子可好？”灵芝不愿离开，找了句话说。

　　任霖铃看了他一眼，只以为他关心薛煜昇，便回道：“还是老样子，昨晚听他咳嗽得厉害，今日正想去问问赵大夫。”

　　灵芝道：“他这病，苦捱着，倒是拖累了你。你可曾想过今后的日子？”

　　今后的日子？任霖铃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目前尚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一会儿是任霖铃一会儿是云彩，也没想通其中的关窍到底是什么，不过是跟随着命运的安排随波逐流罢了。有时候她会想薛煜昇会不会真的死了，他若是真的死了自己要继续以云彩的身份留下来吗？

　　这里走了神，差点忘记手里还提着药盅，差点就摔了，幸好灵芝走过来及时接住了，只是两个人的手却不小心碰在了一起。

　　“谢谢了，我方才走神了。”任霖铃忙要把药盅接过来，轻轻拉了一下却拉不动。那灵芝手几乎覆上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那痨病鬼丈夫迟早要去了的，到时候你年纪轻轻，却如何谋生？我好心教你个法子，你如今便跟了我，我不嫌弃你的寡妇身份，届时让你做我的妾室如何？”

　　任霖铃吓了一跳，眼前浮现出之前那个想要侵犯她的官差的模样，正欲一把推开灵芝，却见薛煜昇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她慌忙甩开灵芝的手，药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薛煜昇转身便走了，任霖铃连忙推开灵芝追了上去。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追上来，她要解释吗？为何要像一个被捉奸在床的妻子一样急着赶过来，她任霖铃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又慢了下来。算了，由他去吧。反正薛煜昇这个人素来就是这样，面对着她永远都是冷冷的。

　　任霖铃便转身去了饭堂吃饭，其余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任霖铃便也赶紧匆忙的用了饭，去了赵祎之坐诊的地方。帮忙维持秩序，看顾病人，各种杂事机会忙得任霖铃脚不沾地，期间偶尔触到薛煜昇的目光，他也是很快就移开了。任霖铃虽然心中想着无所谓，但到底有些酸涩。

　　任霖铃眼角余光注视着薛煜昇，见他显露出疲态，有心想让他休息一下，又怕他不领情，犹犹豫豫之下还是没有开口。

　　倒是田七打趣般地说了句，道：“云彩你的眼神真是片刻不离某人啊。”

　　到了午间用饭时，薛煜昇独自一人走在前面，任霖铃跟在后面，她见赵祎之空下来了，便抓紧问他关于薛煜昇病情的事。

　　“咳嗽是正常的，我也一直忧心自己医术不高，已给我的师傅去了信，让他过来一是帮忙看看薛兄弟的病，二是缓解一下我这边的压力，病人实在是太多了。”

　　“赵大夫你都这么厉害了，你的师傅一定更厉害吧？”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任霖铃说道。

　　赵祎之了然的笑了笑，道：“这个自然，我师傅他医术高明，更重要的是他曾经治愈过痨病患者。我本来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可以治好薛兄弟，现在想来自己所学不过是师傅的皮毛而已，实在是愧对云彩姑娘对我的信任。”

　　“赵大夫你千万不要这么说……”正说着话，任霖铃耳尖听到薛煜昇又是一阵咳，忙上前几步追上他，替他顺气，道：“你怎么样？”

　　薛煜昇用手掩着唇，咳完了才慢慢放下手来，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任霖铃眼尖瞟到他手心里一抹红色，一把拉住他的手，让他把手心摊开，说道：“还说没事，我都看见了。”

　　薛煜昇甩开她的手，道：“我真没事。”

　　“你别忙。”任霖铃把他的手捉住，摊开来，拿出自己的手帕小心翼翼的帮他把手擦干净了，这才说道：“好了，这下真的没事了，去吃饭吧。”

　　薛煜昇手指蜷了蜷，终于没有再甩开她的手。她好像从来不会疲倦，薛煜昇想道，可是她真的是太尉府派来的人吗？为什么要这样仿佛真心真意的照顾他？他看了一眼在他右侧的任霖铃，又想起今天早上的画面。

　　到了下午，许是知道薛煜昇体力不支，赵祎之故意派些轻巧的活计给他，就算有些活儿不得不做，也是任霖铃去抢着做了。又撑了大半日，任霖铃回到自己的卧房时已经累的不想动弹了。

　　想起今日薛煜昇手上的那抹血色，心里放心不下，还是下得床来，想去看看薛煜昇的情况。他已经到了咳血的地步了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