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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登基 ...

  •   季怀直辗转反侧了许久,也未能想出个什么章程来,不过,他很快就不必再想了。

      第二日,天色未亮之时,宫内忽然喧嚣了起来,季怀直本就未睡,听到动静,立即翻身下床,快走了几步,推门出去,正碰到了前来报信的小太监。

      季怀直认得他——他叫刘永,是太.安殿的当值。

      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季怀直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心中一片空茫。那小太监跪在他面前磕头哭喊着什么,季怀直却什么也没听到,他也不想听到。

      抬手挥开了想要过来搀扶他的宫人,他就那么只穿着里衣,踉踉跄跄地往太.安殿奔去。

      接下来的事,混乱中又带着秩序,送死发丧本就程序繁琐,更何况是帝王驾崩,一时间入目皆是白绫,四处俱是缟素,群臣哭号,百家悲戚。可那心中的真情实感,怕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
      日子离了谁都要照过,纵然逝去的那人是一代帝王,也不例外。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日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该下地的还是要下地,该上朝的还是要上朝……

      不过,对季怀直来说,这差别就大了去了。

      冬日的天亮要来得晚些,五更的天色仍是一片深蓝的暗,一轮弯月当空,幽幽地发着淡淡的荧光。

      季怀直端坐在那柄不甚舒适的龙椅上,睡眼朦胧地看着底下的人大发议论,时不时地深深地吸几口气,避免自己在这庄重的场合下打出哈欠来。

      ——不是他不想打起精神来,实在是就算他全神贯注地听,也用处不大,底下这群人根本没指望他发表半点意见。

      这让他重温了一番前世大学课堂上听老教授讲课的感觉,只不过教授和学生的数量调了个个儿罢了。

      季怀直回想着最初那上朝的那几日,自己还是颇为胆战心惊,毕竟他这辈子不长的人生里,吃喝玩乐占了绝大部分,骤然变成了担负着国运民生的最高决策人,忐忑不安才是常理。

      先帝病重那段时间,季怀直也受到了个把月的紧急培训,但他自觉自己的能力不足,离着治国理政这个高大上的目标还差得远呢。

      可这忐忑的日子实在是没过几天,季怀直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是过于多余了,整个朝堂上,就没人指望他决断些什么,就连开口提点儿意见,也会被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地驳回。

      季怀直:……

      一连被噎了几次之后,季怀直也渐渐的品出味儿来了——这是不是在给他下马威啊?

      实在不怪季怀直多想,他上朝这几个月,别的没干,就把这一溜儿大臣的属性全都给摸了个透彻,先不谈那个坑爹的“智慧”和“武功”,就说“野心”和“忠诚”——季怀直迷迷糊糊地登了基以后,就发现最后那个“好感”二字自动变成了“忠诚”——这一大殿的五品以上的高官,对他的“忠诚”……真是不提也罢。

      及格的仅有一人,就是他爹给他指的那个辅政的内阁头头杨万彻——可怜巴巴的63点……这还是这位首辅大人给他讲了几次课之后,才将将升上去的。

      季怀直一度怀疑,这个新冒出来的“忠诚”,和先前的“智慧”、“武功”一样,都是瞎凑数的。只是后来,时间一长,他渐渐发现,这个数值大约还是靠谱的……
      ——还不如不靠谱呢。

      对着一大屋子忠诚度四十上下浮动的朝廷重臣,身旁还守着一个虎视眈眈、野心值高达九十九的叔叔……季怀直每次上朝都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说好的九五之尊、皇权至高呢?

      ……
      季怀直竟兀自神游,忽听到下面传来一句略微高些的声音:“陛下以为如何?”

      季怀直抬头,正看到栎王双手持笏,恭恭谨谨地俯着身,方才那声音就是他发出的。

      季怀直不由地又是一阵牙疼。他这位叔叔,不管对先帝还是对他,都是恭敬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也无愧于他属性值下面那个“能屈能伸”的四字说明。

      他们方才说什么来着?好像是安王进京的事儿?

      啧,一个叔叔还没解决,又跑来另一个……他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儿,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心中虽是波澜万千,季怀直面上仍是一派平静的点头应了句“可”。
      ——他要是说“不行”,估计接下来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反正最后的结果没差,还不如干脆点儿呢,季怀直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

      **********
      晚间,京城城西的鼎香楼内。

      此刻正是晚膳时分,厅堂自然是人声鼎沸。二楼的雅间虽说仍是谈不上静谧,但相较于楼下的吵闹,却是要清静许多。

      在一众忙碌的店小二中,一道窈窕的身影格外醒目,她着着一身素色的衣裳,仅在边沿和腰身处是微微深些的蓝,行走间裙裾逶迤、宫绦轻扬,越发衬得她温婉可人。

      鼎香楼的熟客都是知道这位美人的,她便是这楼的老板娘,大伙儿都唤她“芸娘”。

      按说这市井之中,无论男女,大都会染上几分泼辣,更何况酒楼食肆,本就是容易生事的地方,若是性子稍微软些,总是会被人欺侮到头上的。可这位芸娘的性子,便生是再温和不过了。

      不过,纵然如此,也无人敢在这里闹事,若是说起缘由,无非是这鼎香楼的后台够硬罢了。前些年,左都御史家的长公子看中了芸娘,欲强抢回家,还是那位御史大人亲自赶来,把这个不肖子给拖了回去。

      这事后来传得越发地夸张,最后这普普通通的一座食肆,都同宫城里头的那位扯上了关系。

      ——不过,这传言现在看来,倒也不假就是了。

      不管他人如何想的,这鼎香楼还是一直开了下去,可自那以后,这位本就不怎么露面的老板娘,益发地少见了起来。

      ……
      今日也不知是何人,竟能劳烦芸娘亲自上菜。

      芸娘走得并不快,她现下的这身衣裙,美则美矣,就是累赘了些,普通走动尚可,若是手上再端了碗碟,就多有不便了。

      不过,看她眉梢眼角克制不住的笑意,显然是并不在意,甚至是有些乐在其中……

      她就这么摇摇摆摆走到了二楼东北角的一个小隔间外,轻叩了三声,待里面传来回应后,才推门缓步进去。

      屋内仅有两个少年,坐在宽大的桌子旁。能容下七八人的座位,只坐了这两个人,显得有几分冷清;可桌上倒是热闹,杯盘碗碟,摆得满满当当的,几乎无甚空隙。

      看见进来的是芸娘,季怀直终于找到机会开口,“芸姐姐,这次只有我和文通在,你怎叫人上了这么许多菜?”

      芸娘一面将手中的瓷盘放下,一面缓声解释道:“公子许久不来了,鼎香楼这些日子又有了不少新菜式,我想着公子喜欢,便叫他们都送了过来……”

      芸娘正说着,余光却瞥到坐在一旁的杨文通,这人正冲着季怀直挤眉弄眼,揶揄之意十分明显。她忽地飞红了脸,有些羞涩地垂下头去。

      杨文通见状,面上的表情更加夸张。季怀直狠瞪了他一眼,他却丝毫不在意,反倒是冲着季怀直扬声道:“听见没有,是你喜欢的。这可是芸娘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浪费了……”

      芸娘越发连耳根都泛起了染上霞色,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心下一跳。

      她听到少年犹带调侃的声音,“……等下次吃到,还不知道要哪年哪月的呢?”

      这话语中暗含的意味让芸娘心头冰凉,她一时顾不得方才的羞涩,抬起头来,强撑着一抹笑开口道:“杨公子这是哪里的话?这鼎香楼里,几位公子的位置都是常留的……若是公子们不方便上门来,差人来说一声,让人送去也好……”

      她说着说着,语气便渐渐低了下去,最后近乎呢喃地问了句,“公子莫不是要离京远游……”

      看着芸娘渐转苍白的脸色,杨文通顿觉失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讪讪。他抬头看了季怀直一眼,见他仍是表情不善地瞪着他,却没有开口的意思。

      杨文通暗自磨了磨牙,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对着芸娘解释道:“倒不是要离京。”

      看着芸娘有些上扬趋势的唇角,杨文通顿觉压力倍增,他有些艰难地继续开口道:“不过怀直他前几个月继承家业,之后怕是少有得空的时候……而且他家里规矩大得很,外面的东西也难送进去……所以,以后……”

      芸娘脸上的笑意随着这话越来越僵,杨文通心头也是愧疚汹涌,不过,他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人家盼的又不是他,他在这儿瞎内疚个什么劲啊……

      况且,也不是他拦着季怀直、不让他过来的,他顶多就是把事情捅明白了而已。
      ——就算他不开口,芸娘也早晚都会知道的……

      想通了的杨文通抬头,看了季怀直一眼,对他比了个无能为力的眼神,孰料对方压根儿都没有看他,而是对着芸娘温声劝解了几句,无非就是“以后若是有机会,还会过来”等常见的客套之语。

      杨文通正暗暗腹诽,这话也就哄哄三岁小孩。可他万万没想到,芸娘竟然当真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神色渐渐回温,柔着声音告了句罪,然后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走前还轻手轻脚地将门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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