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赐通灵》不可居无竹

5、天赐通灵祸福依二

　　夜色渐浓，天上星子点点闪烁。
　　罗卿被旧年拉扯得踉踉跄跄，在人群里捱捱挤挤，便捏了把旧年的手，喘息道：“人多，走慢点！”
　　四周沸反盈天，旧年没听清，仍拉着罗卿一个劲往前冲，嘴里兴奋道：“公子！公子！快瞧那边！已经有灯点上了！就在河边！”
　　虽然放的不是河灯，但人们依旧习惯在河附近放灯。罗卿被挤得头昏脑胀，抬眼一看，只看见夜色下几盏可怜的灯，在夜风里哆哆嗦嗦的往上飘。
　　这哪好看了？值得大热天出来看？
　　到底还是七月的天气，又热又闷，身上难免出薄汗。罗卿掩着鼻子，兴致缺缺，恨不得昏死在汗臭熏天的人群里，好让旧年赶紧打道回府。
　　忽然有人喊道：“四方城点灯了！”
　　喧闹的人群刹那间静了一下，随即齐齐抬头看天，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张着嘴巴，发出此起彼伏的由衷的喟叹，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惊心动魄的景色。
　　“年年看，年年觉得好看……”
　　“这得多少盏灯啊！”
　　“你瞧那城，一下子透亮了……”
　　罗卿被这架势惊了惊，四下环顾，也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
　　四方城的轮廓原本被遮掩在远山和深沉的夜色中，看不真切。此时此刻，那无数的冉冉升起的孔明灯仿佛喷薄而出的朝阳，映得整个四方城通明通明，天上星辉黯然失色。一盏又一盏，没完没了般，或许有几千盏、甚至上万盏，源源不断升起的孔明灯给人以无声的震撼，像是有谁在掌心捧了一把萤火，忽然张开了手。又像是谁在河的上头执拗的放着莲花灯，灯火映着潋滟的河水，引着迷途的魂魄，绵延千里，直至天明，灯尽，人散。
　　罗卿深陷在这如梦似幻的灯景中。不知为何，他想起了黄泉路上自己那盏孤零零的长明灯。心口骤然闷痛，灵魂似要晃晃荡荡的飘出体外，拽也拽不住。
　　“……公子、公子！！！”旧年终于把他唤回神了，“公子，灯已经没了……”
　　“没了？”罗卿慢慢的把目光挪回他身上，做梦似的呢喃道，“灭了……吗？”
　　旧年：“公子在胡说什么？叫也叫不应，脸色也不好，莫非刚才人多，被挤得不舒服了？要回去么？”
　　罗卿忽然浑身轻轻哆嗦了一下，魂魄竟有呼之欲出之感，顿时面色发白，反握住旧年的手，低声道：“雾竹茶寮，在附近么？”
　　旧年不明所以，点点头：“是不远。”
　　“扶我去那休息。”
　　刚进茶寮，罗卿干脆的一头伏倒在桌子上，晕过去了。
　　倒霉催的，他又被迫通灵了。
　　旧年起先吓了一大跳，好在他也见识过几回罗卿突然昏迷，知道不能打扰，便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茶寮门口。
　　这个时间，茶寮早就打烊了，伙计们也都回去了。也亏得是这样，否则罗卿还不敢贸贸然来茶寮。他保持着魂魄模样，绕着自己的身体转了两圈，毫无办法。通灵入门书籍还躺在书房的案几上，没动。
　　不过这么多次下来，罗卿也摸索出了一点东西。魂魄离身体越远，越容易疲累，疲累了的魂魄自然会乖乖的回到身体里。若想快些归体，就得离开茶寮。他想了想，从茶寮的后墙上穿了过去。那里僻静无人，发呆正好。
　　街道的另一头，沈抱素醉醺醺的晃过来了。白逍遥紧随其后，压着嗓子道：“尊上！尊上！”
　　沈抱素被喊得烦了，道：“叫魂啊？！喊什么喊，老子又没聋！”
　　白逍遥无奈：“便装出行，收敛点，撞上查宵禁的，可就完了。”
　　沈抱素嗤道：“老子怕那个？”
　　“你当然不怕！我是怕你把他们打废了！”白逍遥气的七窍生烟：“且不说这是望云山云氏掌管的城，你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差不是？”
　　沈抱素不说话了。
　　“如今已不是乱世，你最好把狠劲收一收。”
　　其实沈抱素一统东州后，很是安静了段时日，安静到白逍遥都觉得他变了个人。乱世是不讲道理的，除了活命统统都是浮云，今日你我把盏言欢，明日一脚踩的你翻不得身。没在这乱世的明枪暗箭里倒下去的人，骨子里就带着令人胆寒的狠戾。沈抱素够狠，狠得像个疯子，所以他赢了。但自从乱世衰颓，东州渐渐安定，那股生死厮杀间逼出来的狠劲好像一下子烟消云散了，整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
　　要不是东方启这两年没事就上门打个架，硬是把沈抱素的脾气又给激起来了，说不准这会他还抱着个茶壶人畜无害的在那喝茶发愣。
　　思及此处，白逍遥内心唏嘘：造孽啊！
　　沈抱素看着不说话，实则内心憋屈得要命。被硬拉出来不说，这不许那不许，别说堂堂四方尊者，搁谁心里都不痛快。
　　想找茬。
　　他瞅着前面铺子的窗里漏出些烛光，眉头一皱，忽然甩开白逍遥，风一样的掠了进去。
　　“哎，尊上……”
　　沈抱素没看见门口阴影里的旧年，反倒一眼瞧见了趴在桌上的罗卿。他摇摇晃晃的走过去，一脚踩在凳子上，气势十足的在桌子上狠狠一拍，嚷嚷道：“大胆！过了宵禁，竟还敢开店！”浑然不觉自己也是犯了宵禁的那一个。
　　沈抱素心里不爽，又喝醉了酒，下手没轻没重。那桌子也不禁拍，喀嚓一声，居然从当中裂开了。只听“扑通”一声，罗卿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白逍遥一跟进来，就觉着不对劲。沈抱素喝醉了看不出来，他可没醉。桌上昏睡的那人，眉心一点灵光若隐若现，分明是在通灵！白逍遥恍惚了一下：山岚城这小破地方，还有通灵师？这是云氏的城，他们竟然舍得把个通灵师扔到这破城来？
　　正当白逍遥在盘算拉拢此人的可能有几分时，他看见沈抱素一步三晃的蹭上前去，突然大喝一声，一巴掌把桌子拍裂了。
　　白逍遥：“……”
　　这动静不小，足以将人从通灵状态强行唤醒了。强行中断通灵，相当于别人闭关正到紧要关头，他冲上去把石洞给炸了。这梁子可就结大了！白逍遥恨不得上去掐着沈抱素的脖子扇他两巴掌：“尊上，那是通灵师！！！”
　　旧年一只脚才跨进门槛，简直被吓傻了。
　　魂魄归体。罗卿睁开眼睛，头痛欲裂，耳边嗡嗡直响，还没来得及抬头，喉咙一甜，咳出一口血来。旧年吓得魂飞魄散，带着哭腔道：“公子！”
　　听见有人唤他，罗卿吃力的转过头。一道白晃晃的身影站在跟前，分外扎眼。有人？罗卿目光往上挪了两寸，一张熟悉的面容猝不及防的狠狠撞进瞳孔，一锤砸在了心上，砸得他眼前一黑，又吐了口血，身子一软，昏死过去。
　　沈抱素瞬间酒醒了。
　　他小指不自觉的勾了勾，浑身血液一股脑冲上了头，脑中轰轰狂响，手脚皆麻，又觉得冷，冷得骨头都在发抖。
　　那双眼睛，化成灰他都认得。
　　所有不可一世的嚣张几乎在刹那间被碾成了齑粉，他颤巍巍的启唇，无数回忆走马灯似的闪过，熟悉的名字在舌尖百转千回，在唇齿间横冲直撞，最后吐出两个微不可闻的字：“罗卿……”
　　白逍遥震惊。他自诩耳力不错，但是现在怀疑自己听错了。天算子罗卿？已作古六十年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小茶寮里？！
　　沈抱素一回眸，白逍遥心跳漏了一拍，吓的。沈抱素的眸子黑洞洞的，浓浓的寒意下仿佛藏着深不见底的疯狂，不见一丝醉态。他开口道：“白逍遥。”
　　白逍遥浑身一个激灵：“卑职在！”
　　“把人送回去，找个大夫看看。还有，把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给老子查一遍。”
　　“是……尊上，你去哪？”白逍遥抱起罗卿，见沈抱素要走，问道，“人不带回四方城吗？”
　　沈抱素在门口站定，扶着门框的手微微颤抖。他头也不回地道：“哪来的送回哪去。我出去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