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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往事历历三 ...

  •   瓢泼大雨涮得天地如洗,街上人影寥寥。
      卖伞的姑娘卖掉了最后一把伞,哼着小调回家了。
      罗卿接过红伞,撑开,独自在街上徘徊着。往来的人行色匆匆,倾盆大雨落成水幕,冲刷得万物失色,长街灰白,唯有那一伞红纸艳艳,在雨中浮沉。
      扯上沈四方就没个准的卦象显示人在城南。他看了眼被雨打湿的衣摆,果断朝着城北去了。
      萍城不大,却也不好找人。
      沈四方此时躲在不知哪家的屋檐下,抱着仅剩的半块烧饼,等雨停。眸光黯淡,看起来可怜巴巴。
      “哟,小公子,这是找不着家了?”
      沈四方警惕的抬头,盯着眼前衣衫褴褛的乞丐,冷冷道:“不是。”
      乞丐“哎哟”一声,道:“那就是被赶出来了?”
      这话可刺痛了沈四方,简直是往伤口上抹盐巴。他干脆利落的甩出一句:“关你屁事!”
      “人不大,脾气倒是挺大。”乞丐遭人白眼多了,也不在意,往门上一靠,“那你以后没处去了,不如跟我来混?教你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养活自己——是吧,兄弟们?”
      屋檐下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避雨的乞丐。
      常年的挨打,让沈四方很不习惯被人围着。他缩了缩,准备离开了。
      乞丐挡在他面前,喋喋不休道:“别走啊。你一小孩,行走在外靠什么吃饭?就算现在不跟我们混,以后大家也都是一路人……”
      沈四方踹了他一脚,跑进雨里,回头呸道:“谁跟你们这些货色是一路人!不要脸!”
      这下乞丐们纷纷不干了。
      有人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小崽子,口气还挺大!”
      还有人随手抄了块石头。
      雨更大了,淹没了巷子里踢打喝骂的声音。
      罗卿迈进巷子时,正看见沈四方抓着块尖尖的石头,狠命朝着一个乞丐头上砸去。不过他也就站起来了一下,很快又被人按倒在地。
      血迹顺着积水渗开在地砖上。
      一柄乌黑的扇子突然横插入战局,迅如闪电,在铺天雨幕中划开一道圆弧,扇风如刀,精准凌厉。痛呼声此起彼伏,方才还喝骂着的乞丐,一个两个东倒西歪的瘫在了地上。
      沈四方趴在地上,好半天没回过神。
      一双湿透的黑靴子出现在沈四方眼前。
      “站得起来吗?”
      清润的声音透过雨幕,听起来似在遥远天边。沈四方一度怀疑自己被打蒙了,才出现的幻觉。
      罗卿蹲下来,伸出手,将纸伞遮到他头上,重复道:“站得起来吗?”
      沈四方愣愣的看着头顶的伞。
      纸伞遮去了昏暗的雨色,这红色明艳得如同初阳。
      沈四方慢慢爬起来,抹了把鼻血,试探着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捏住了罗卿的一根手指。鲜活的,温暖的。一瞬间他仿佛又活过来了。
      身上的疼痛渐渐清晰,恐惧后知后觉的袭上心头,再怎么逞强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跪在雨地里哆嗦了一阵,突然冲罗卿扑过去,扑进怀里,嚎啕大哭。
      罗卿被扑得直接坐在地上,红伞滚了两滚,落在一边,大雨无遮无拦的落在身上,泥水血迹一染,顿时显得颇为狼狈。
      沈四方哭得伤心,一边哭一边使劲往罗卿身上蹭,死活不肯撒手。
      罗卿艰难的站起来,一手托着沈四方,省得他掉下去,一手捡起了纸伞,重新将大雨挡在外面。这趟下山匆忙,他既没有乔装也没有遮掩,白发就松散的披落在肩上。
      哭着哭着,沈四方眼前出现了一抹柔软的白色。如雪色落山巅,不惹尘埃。他睁着模糊的泪眼,勉强辨认出那是罗卿的头发,忽然收小了哭声,一抽一抽的打着嗝,慢慢将这一绺白发拨到了肩后,小心得好像怕弄脏了它。
      罗卿本来正被他哭得无可奈何,只觉得小孩真是天上掉下来克自己的,没想到小家伙居然止住了哭泣。他脱口道:“知错了?”
      说罢心里一紧,后悔不迭,生怕沈四方又哭起来,没完没了。
      沈四方笨拙的替他将头发拨到身后,抽噎两声,低着头道:“知、知道、道了……”
      发丝轻轻滑落至肩后,罗卿的心也一下软了下来。
      他抱着沈四方,撑着红纸伞,沿着来路往回走。沈四方伏在他怀中,听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上,只觉得天地喧嚣,独留这一方静谧。

      当然,后来真相大白的时候,罗卿也是哭笑不得。
      松烟不喜欢沈四方,这小家伙拿了花草鲜鱼变着花样讨好它,结果反倒惹恼了松烟,给了沈四方一爪子。沈四方又是个不肯吃亏的,趁着松烟在房顶上打盹,拿了条绳子便爬上去捆它。松烟奋力挣扎,然后“噗通”摔下了房顶,断了一条腿。
      阿蛮不信:“猫哪能自己摔着?”
      沈四方:“四条腿不好捆,我就先绑了两条腿……”
      罗卿:“……你可真聪明。”
      松烟凶巴巴冲沈四方“喵”了一声,扭头给他一个屁股。
      “那藏书楼的禁术呢?不对……你看得懂?”
      “……看不懂,我不知道那些书不能动……”
      “哦。”罗卿想了想,道,“那你做我的记名弟子,我亲自教导你,如何?”
      阿蛮大惊:“阁主,你不是从不收徒吗?”
      “所以是记名弟子。”罗卿看着沈四方,问道,“你可愿意?”
      …………
      “喂,喂!本尊和你说话呢!”
      罗卿懒懒的抬起眼皮看了看他,道:“我在听。”
      如此轻慢的态度,沈抱素脸都气歪了,道:“你听了?听了什么?老子方才说的话你分明一个字都没听!”
      “你说你曾经把一群乞丐打得落花流水……”罗卿顿了顿,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门外好像有人?”
      “逍遥在外头看着那个哑巴。”
      罗卿皱眉:“哑巴身上带着伤,不能受雨天的湿气,让他进来。”
      “你倒是对那个哑巴关心得紧。”沈抱素道,“老子不想见他。”
      “尊者大人可以去别的房间。”罗卿压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沈抱素气笑了。他站起来,又伸手狠狠揉了一下罗卿的脑袋,丢下一个乾坤袋,扬长而去:“你这逐客令下得倒是越来越熟练了!看在你今日病歪歪的份上,老子不和你计较。袋子里装的是书,自己看。”
      罗卿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心里记下一笔。
      小子,知道摸的是谁的头吗?
      沈抱素一走,哑巴就急匆匆进来了,后面跟着白逍遥。
      罗卿惦记着那个洛水木盒,又不便在人前说,便道:“白侍卫,我想和……和他说点事,可否回避?”
      白逍遥坚定的摇头:“尊上吩咐过,这哑巴在时,我不可离开公子十尺之外。”他没说的是,沈抱素还让他之后想办法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哑巴弄走。
      罗卿无奈了。
      沈抱素怎么那么多事???
      无法,他只能对哑巴隐晦道:“那些人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遭人追杀,又无处可去,有什么打算?”
      哑巴拉过他的手,在手心慢慢划出三个字:“你无事?”
      指腹上粗糙的老茧刺得罗卿有些痒痒。他不自在的缩了缩手指,道:“老毛病了,无碍。”
      哑巴点点头,继续在手心划道:“想留下。”
      他写得专注又认真,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举动有些过分亲近了。
      罗卿问道:“为何?”
      “报恩。”端端正正的两个字,连划下的力气也大了许多。
      罗卿抽回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粗糙的感觉,微微发热,字字仿佛落在心间。
      “好。”
      白逍遥恪尽职守的呆在一旁,却苦于看不到哑巴写的字,不知道两人究竟聊了什么,只能巴巴的望着罗卿。
      罗卿这才看向他,对他回以微笑,慢条斯理的开口道:“四方尊者身边有你这样尽职尽责的侍卫,实乃幸运,令人羡慕。”
      突然被夸,白逍遥有点摸不着头脑。
      罗卿的下一句话让他眼前一黑:“所以我想让哑巴做我的近身侍卫,想来尊者大人不会有异议吧?”
      白逍遥:“……”
      他已经能想象到,沈抱素暴跳如雷的模样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往事历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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