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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烟花易冷 ...

  •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他赴战场的第十日,清如终于按耐不住,来到城门前,坐在一块石头上。进城的凡是穿着打扮像个兵的,她都会上前问一问:
      “见过陆将军么?”
      “陆将军回来了么?”
      有的人摇摇头,有的干脆不回答。她又回到石头上,望着面前延伸到天边的沙路,回想起那日,那日的匆匆一别,他说:“清如,等我回来,我便辞去这军职,风风光光地来迎娶你,你定要好好在这洛阳城等我,等我。”还没等她耳语几句当心,他便匆匆上了马,践飞了的尘土模糊了背影而去。她望着远去的人马神色暗淡如烟火逝去那一瞬。想着几颗咸埃随着胭脂粉粉地落在肩上,宛如那次坐于桃树下,桃瓣随风而落在她肩上般柔软而无声。
      她坐在那里守了一天,无果。面色憔悴地回到屋子,院里桃花斑驳了满地残红,她取出古筝,在树下拨了起来。一袭白衣没有往日素净,只有荒凉,荒凉如院子里许久未理的杂草般。

      ——战火连绵归期间烟花易冷情意真

      北魏欲夺南宋,宋文帝自以为自己可以守得住这南朝,却不曾想那魏寇势力大涨,得知从黄河那边传来的战况,一气之下竟斩了两将,更是不听朝臣们的劝,硬是要与那魏寇硬拼。只是宋文帝最终不仅自食恶果,更是害了洛阳沦陷,也害得自己的兵将死的死逃的逃,自己却退回北宋懊恼不已。
      陆谌,便是被派往黄河的将军之一。战败,他身负重伤,想回洛阳与那清如姑娘相聚,却不敢回去,如今北宋大势已去,又得知宋文帝斩将的事,回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他怎敢回去?便逃到了伽蓝寺里养伤,等着有朝一日能回到洛阳,去迎娶她。想起她穿着红衣,披着盖头的样子,坐在花轿中,竟笑得伤口发疼。

      “这战,打得够久了。”她念叨着眼眶却润润的。昔日那个桃花树下面容粉红的她已随将军而去,而如今的她只剩等我回来迎娶你这一话和一身的疲倦。

      “她,还在等我么?”他穿着僧服拿着笤帚在寺院门前扫了扫满地落叶。他想想,初见时,还是漫天桃花,她坐在树下,为自己弹奏古筝,如今,已入了秋,想想便觉得辜负了她。他却不敢回去,只能双眼空洞地望着那一个破烂不堪而摇摇欲坠的山门。

      “诶,听来祈福的施主说,洛阳城有个女人坐在城门前,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什么陆将军。”
      “我也听说了,怕是痴情过度得疯癫症了。”几个小僧说着杂话。
      扫地的陆谌听见了,扔下了笤帚便跑到那几个小僧前,
      “出家人,哪能在背后嚼人家口舌,若是被那寺管听到了,有你们好看。”
      几个小僧双手合十罪过罪过几声便从四处散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是谁,他呆坐在大门前,望着那树藤盘踞的山门无可奈何,他想要回去却怕回去只能给她留一具尸体罢了。

      ——冥思伽蓝相思雨不忘誓言心愿等

      此时,南宋北魏大战,烽火连天。
      时间又过去几个月。陆谌耳朵上那两鬓像是被这冬天的雪染得一样霜白。一年了,君不见君已一年。
      “他,死了么?”冬天,杂草都枯了,枯成一大片黄色,昏死在她那院子里。她还是穿着一袭白衣,如初见他时那样。她想过去黄河找他,哪怕是具尸体,哪怕只有一件衣裳都可以。可如今局势动荡,再加上自己弱女子一个,哪有胆量独自在外游走。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又重新抱起了等他回来娶我这个念头。
      第五年,她没有再天天去了。过多的忧愁使她不再如从前那般有毅力和坚强。卧在床上时,双眼模糊,又会想起几年前两个人,一个是国命在身的他,一个是痴情的她。两人在黄河大战之前在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下,奏琴饮酒作诗,互相嬉戏,就如同一般的恋人无差别。只是战事无情,儿女私情不得不抛开。
      院里的杂草黄了又绿,绿了又黄,高了许多。身上原来那白衣已不知何时被戳破了几个洞,那棵桃树还如往年那般落得一地残红。可她却没有力气再弹几曲古筝了。恍惚地看见自己与他在洛阳城的绸缎铺子里,她指着那件红色的布缎说,我穿着定是好看。他笑笑点了点头。
      他的胡须长了许多,夹杂着些许银白色。望着山门嘴里念叨,
      “她该忘了我了。”
      “嫁人了吧!”
      “嫁了好,嫁个好人家好。”心里想着眼里却止不住悲伤起来。转身走进寺院,跪在蒲团上,为她祈福。

      “他是死了吧。”她用纤长的手指在满是青苔的墙上划着。
      时光它自顾自走着,从不顾爱再后头声嘶力竭地唤。

      ——未见君已十年春故里已是草木深

      这一别,又过了五轮秋。
      “今早我下山,见来往的人都在说那洛阳城有个女人死在城门了。”
      “你是说几年前那个女人。”
      “不知,若是是,那个口中的陆将军真是辜负了她。”
      “说不定那陆将军早已去了。”
      “但愿如此,两人也得以相聚。”
      “出家人,莫再嚼口舌,免得被人听到”……

      此时陆谌已解开缰绳骑上马疾驰在往洛阳的路上。耳边反复地回荡着“但愿如此,两人也得以相聚”“洛阳城有个女人”“死在了城门”“但愿如此,两人也得以相聚”“死在了城门”…… 他大喊了一声,红色从颈蔓延到额头,几根青筋暴起,好似刚刚升起天空的烟花。
      他到了洛阳,城门冷清。他便赶到了她的故居,如今人面何处去,再也找不到。他下了马,推开门门声咿呀诉说荒凉。走进去,只见昔日的古筝孤苦伶仃地躺在桌上,想起的又是从前的日子,那饮酒作乐,弹琴作诗般美满的日子,胸膛像被她纤长的手指拨到般难受难捱。他骑上快马奔向草原,他曾告诉她,等战争结束了,便要教她骑马。他在偌大的草原奔驰了好几圈,最后马累了,不愿意再跑了,他从马上直接摔了下来。他闭了闭双目,

      “等你胜战归来,我便嫁与你。你教我骑马,我教你弹琴。”“清如,好好在洛阳城等我……”一声牧笛穿梭于这片无垠的草原上,一个小牧童从牛背上下来。
      “你没事吧!怎么躺在地上?”
      陆谌看看牧童,没有说话。
      “你是哑巴?怎么不与我说话?”
      “这洛阳城可有个叫清如的女子,天天在城门外。遇到个外来人就问一个陆将军的下落?”
      “清如?我不知道。听爹爹说,城门外,有个女人,天天在那城门外等着什么。前几日,死在了那里。”
      “刚进城时,城门冷清着,没见,没见尸体什么的”
      “尸体啊!好像让村民给抬走了,抬到哪里我可就不知道了,爹爹也不让我知道。”
      “小牧童,以后啊,一定要做个有力气的人,扛得住自己,扛得起自己的女人。”
      “你说话好奇怪,我听不懂。不过我力气还是有的,呵呵。”
      陆谌望着天,眼泪硬是往这个人沧桑的脸上横了横,他起身,无语,便上了马回到了伽蓝寺。
      请方丈剃了度,跪在蒲团上,闭上双眼,眼皮多层,藏了许多相思懊悔。轻敲木鱼,“咚。咚。咚。”
      他终是未见她用力在墙上划着:若是有来世,我便嫁与你,我教你弹琴,你教我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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