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毛过敏症》吃一块肉

16、第十六根毛

　　余弦顿在原地，垂下眼帘。
　　见她这副模样，晏奚拆开一块口哨糖，继续蛊惑：“他们那种天之骄子，你就别想着攀关系了。跟我们当朋友多安全啊，彼此都不会算计。”

　　“安全？”
　　青丝掩着她漂亮的五官，余弦肩膀微耸，发出一声冷笑：“什么叫安全？你和她的地下恋情安全么？你强行靠近我制造绯闻安全么？不，最安全的是你。她的青春和我的清白都是为你辉煌事业添砖加瓦的赠品，你是挺安全的。”

　　这大概是晏奚认识余弦以来，除了念台词之外，听见她说过的最多的话。

　　“时家如何我从不过问，我只知道你口中女一女二随便挑的人是认认真真试镜正式通过选拔的，不像你，靠着她为你争取来的机会、偷走她的人脉资源、踩着她一年年付出的青春上位。你就是看不惯别人比你幸运还比你努力，心眼比送给她的钻戒还小。

　　“晏奚，你就是最大的一笔算计。”

　　即便是生气，余弦也保护着“郑璇”这个名字。
　　都用“她”来代替。

　　她渐渐无法控制的指责回荡在前台。
　　晏奚脸色难看，四下观察着是否隔墙有耳，讪笑道：“余弦，我开个玩笑嘛，你这么敏感干嘛。”

　　“是么？”余弦扯着嘴角，“我也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敏感干什么？”

　　说罢，余弦潇洒转身。
　　如果不是道德底线作祟，她真想偷偷录下晏奚的真面目，把他腐烂的内在揭开来，贴在大街小巷。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修炼得炉火纯青，可以藏起所有的情绪。却不曾想到，只是因为晏奚嚼了朋友的舌根，她就当场功亏一篑了。

　　不行啊，余弦。
　　不能再这样轻而易举暴露自己了。

　　-

　　冲回二楼，余弦用钥匙拧开门锁。
　　她气呼呼坐在床边，怒火未熄。

　　见她进屋，时媛站在桌边，头上还披着毛巾。
　　她张张嘴欲言又止，轻声唤她：“余弦，刚才你在楼下……”

　　“和人聊了两句，回来晚了，”余弦尽量挥去刚才的负面情绪，“没有着凉吧？”

　　“嗯！多谢你啦，没一会儿热水就好了！”时媛擦拭着一头湿发，犹犹豫豫，“那个……我哥一直说我是藏不住话的人，我也不想瞒你。刚才……我听到了。”

　　余弦：“……”

　　“我不是故意的！洗完出来我发现你还没回来，以为遇到什么事情了，就想出门找找你！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不过你放心！我根本猜不出来你说的地下恋情是谁和谁，我就是听到了你维护我的话，还……蛮感动的。”

　　原来她在意的是这点。
　　余弦笑笑：“我只是说了实话，换作别人也会这样的。”

　　一阵微凉山风穿过，余弦听不清时媛的低语。
　　村镇招待所条件贫乏，五层小楼低矮且破旧，还贴着春节窗花的玻璃外没有一点防护措施。

　　余弦每次向外望去，总有种下一秒就有人顺着水管登堂入室的不安感。
　　她起身拉上了窗帘。

　　时媛和她并肩而站，望着绿野：“你也觉得不安全吧？”
　　“没办法呀，入乡随俗。”

　　山风呼啸，二人的私语格外飘渺。
　　时媛抚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还好剧组有安保，不然就这条件，连个走廊监控都没有，大半夜进来个人这样那样安针孔摄像头都不知道。回头一上黄黑站粉色站，发现全是自己的十八禁小短片，还倒收你钱！”

　　余弦连忙回头，确认房门闭紧了，生怕她这段没名堂的话被人听见。

　　“还好这次集训是秘密行程，估计也不会有坏人！”时媛吹干头发，一时兴起，“余弦，趁着天还没黑，去旁边小卖部买点零食吧！”

　　“你没带么？”
　　“我哥不让我带那么多！”

　　“集训完就要开拍了，还是少吃点吧。”
　　“……太恐怖了，你们又说了一样的话，只不过他比你凶。”

　　余弦忍俊不禁：“时医生只是话少，能凶到哪里去？”
　　回想了一下过去，时媛浑身抖了抖：“那你是没见过他真生气的样子……算了，你还是不要见到的好。”

　　最终拗不过时媛，余弦陪她去小卖部买了一大袋零食和水果。
　　时媛嘬着吸吸冻，有些好奇：“你一点都不买吗？”

　　余弦垂眸，晚风淡淡：“我……不爱吃这些。”
　　“水果也不爱吃吗？好怪喔，我哥也不爱吃零食，但水果都不会停的。”

　　“时医生很喜欢吃水果么？”
　　“他眼睛不好嘛，所以每天都会吃橙子桑葚蓝莓这种——啊。”

　　时媛一向话不过脑，说出口了才意识到自己酿了大错。
　　余弦缓缓问道：“眼睛……不好？”

　　“我是说、我是说他视力不好！”
　　“时医生不戴眼镜，也没有隐形眼镜的痕迹。”

　　“哈哈哈这样吗？”时媛干笑一声，蹦到两米开外的地方捡起一颗圆圆的东西，“这是什么东西啊，长得像迷你小西瓜，哎呀，问一问我全知全能的哥哥吧！”

　　说着，时媛拨通了视频电话。

　　“哥！快救救你无知的妹妹吧！”时媛对准手心的“迷你小西瓜”，“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你认识吗？”

　　清澈的声音在山野间响起：“刺蛾的茧，俗称洋辣罐。你可以多捡点回去，给剧组做成烧烤吃，这样就不会闲得因为这点小事就打扰你正在美国开会的哥哥了。”

　　余弦上前一步，语气轻轻：“时医生，你的眼睛怎么了？”

　　时荀一顿。
　　镜头里，长裙毛衣的余弦站在绿荫之下，脸上笼着一层担忧。

　　时荀放下手头的工作，捏了捏眉心：“以前生过一场病，已经没事了。”

　　余弦听得出来，他不想说。

　　氛围有些凝滞，时媛挽上她的手腕，没话找话：“哥，你不知道，我们住的这个招待所连纱窗都没有！还好我们都带了防蚊虫的，不然还不知道会被叮成什么样！”

　　“嗯。”
　　“这里一日三餐都是老板一家包办的，虽然能理解，但是吃得也太不精细了！你看我和余弦，脸色都不好了！”

　　“还有呢？”
　　“还有……对了，我们组里有个男的可烦人了，叫晏奚！油里油气的像个集邮男，天天黏着余弦不放就算了，刚才还挑拨我们的关系，说我靠家境上位！不过你放心，余弦帮我出了气，爽了！”

　　“晏奚？”时荀在搜索框里输入了yanxi，翻了一页才看见他的名字联想，“壹点娱乐？”

　　“对对对，就是那个骚操作很多的壹点。”
　　“我知道了。”
　　“啊？你知道什么了？”

　　时荀盯着壹点娱乐的控股信息，翻着陈律师不久前发来的秦远资料。
　　他抬眸，遥遥对余弦说：“那边天气很凉，多穿一点。”

　　-

　　集训的第二天，招待所外传来叮叮咚咚的动静。
　　找人一问才知道，剧组又迎来了新的金主，给他们改善居住条件来了。

　　“别说，咱这片子是牛哈，前面来个金主搞集训，这会儿又来个金主搞招待所。”
　　“那必须啊！多少人就算奔着马导的名声也得投资！”

　　剧组年轻人唠嗑的功夫，装修队已经搭起了脚架。
　　纱窗、防护栏、智能门锁、热水器、花洒、床单被罩、信号放大器……能换的换，能添的添，在不影响剧组工作以及零甲醛的前提下，愣是把一个老旧招待所变成了温馨民宿。

　　剧本研读会结束那天，装修也基本到了收尾的时候。
　　临走前，还有一人特意敲了余弦的房门，送上一瓶漂亮的山茶花。

　　余弦：“……”
　　现在的装修队，都这么注重人文关怀么？

　　餐厅里，墙面挂着文雅的书画，桌椅都换上了新衣。
　　菜色也不再是前几日那样朴实无华，川鲁粤苏八大菜系，煎炒烹炸色香俱全。

　　余弦：“……”
　　现在的投资商，还附带改善剧组伙食的么？

　　吃完这几日最丰盛的晚餐，余弦拉着打饱嗝的时媛在招待所门口集合。

　　马唯山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打开喇叭：“这几天研读会大家辛苦了，晚上我们就不安排会议了，带大家去实地勘一次景，熟悉熟悉‘小河村’，也散散心放松放松。山里没什么灯，大家尽量一起扎堆走，好吧。”

　　时媛揽着余弦的肩膀，扬起下巴：“我从小到大最不怕的就是黑和鬼了，余弦别怕，我保护你！”

　　旁边的小演员和她们也混熟了，笑起来：“余弦才不怕呢！我看过她拍《暗巷里》的花絮，有一次剧组大半夜扮鬼吓她，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冷不丁被提起旧事，余弦却有苦说不出。

　　跟着剧组的打灯往村落里走，漆黑一片的山间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伴着田里星星点点的光亮，和月色一起为他们照明。

　　越行至深处，余弦挽着时媛的手劲儿就越大。
　　时媛迷惑不解：“不是说你不怕吗？”

　　余弦：“……演的。”

　　她明明很怕黑，也怕鬼。
　　可就像那次夜晚在胡家村救助站被时荀吓到一样，她克制住了激烈的情绪。

　　那段花絮里，她被吓得一动不动，只能在原地硬撑着。
　　回到家后，她每天只敢开着灯睡觉，做了整整一个礼拜的噩梦。

　　时媛瞠目结舌：“这种本能反应你都能演出来？！佩服，佩服！”

　　余弦愣了愣，嘴角扯出苦涩的弧度。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这样克制。
　　可是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尝试克制的时候，那种慌乱与痛苦。
　　就像是你在糖里吃到了刀片，只能任它划破喉咙，忍着一身血腥，还要笑着说真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