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父子（二）》千金买一笑

41、第四章

　　没年没节的，清心寺的人居然还不少。因为莫如自己在场，照顾萧倬凡的事情无论大小也没太让他人插手。此时小六站在他身后，莫如单手撩起马车帘，萧倬凡从上面稳稳走下来。那边惊雷没用人伺候，到底是年轻，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求佛讲究个心诚。清心寺建在高山上，除了老的真的动弹不了的各家祖宗奶奶要人抬轿子上去，其他的无论是官家公子还是小姐，老爷还是夫人，一律步行上山。更遑论现下萧倬凡和惊雷这些大老爷们。
　　惊雷四下打量几眼，只看见清心寺暖黄色的建筑隐约藏在雾气之中，竟然给人一种仙气缭绕的感觉。通往清心寺的道路宽敞，一阶一阶，都是由厚重的石板铺成。路两旁的绿树已被秋霜打落了颜色，只剩下常青的松树威严挺立。
　　惊雷豪不吝惜地夸奖，“贵国的清心寺果然名不虚传。”事实上这个时候清心寺的景色正是青黄不接，远没有夏日的郁郁葱葱，也没有冬日的白雪皑皑。至于这句话里有多少真心和假意，没人去探究，也没有人关心。
　　萧倬凡看着他，刚要接话，山上突然传来大喊，“让开，让开！”
　　路上的行人吓了一跳，便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上面跑了下来，看起来是因为惯性刹不住脚。那男子手腕和脚腕的衣服被绑住，看起来很利落，不过浑身上下都是泥土，头发梳在脑后，扎了个高马尾，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
　　挡了道的行人慌忙让开，没挡道的行人都朝他看，萧倬凡正站在他正前方，眼瞧着就要撞上，他却没动，莫如同样也没动。
　　因为这个身影，好像······有些眼熟。
　　莫如眯了眯眼，在那人要撞上来之际，抢先一步上前，暗暗用些内力，截住来者。那人“哎呦”一声，他的身高刚好到莫如胸膛，此时靠在莫如怀里急促地喘粗气。
　　莫如眉头微皱，却没有出声，也没推开这人。他面色有些许不明显的阴沉，脑子里思索这人卖的什么药。
　　萧倬凡却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阿蒙！”
　　没错，这个孩子就是阿蒙。
　　自从上次一别之后，阿蒙再没出现过，也没掀起多大波澜。纵然莫如和叶微已经知道他有问题，但念在他在牢里给了萧倬凡不少温暖，也没什么危险举动，谁也没和萧倬凡讲过这件事，也没打动他的念头。
　　毕竟江湖不讲究集权，也不讲究排异，海纳百川，各人各事，这才是江湖。
　　阿蒙似乎现在才发现面前的人是萧倬凡和莫如，他一副惊喜的面孔，从莫如怀里出来，“啊，萧叔叔！”他又回头看莫如，“小哥哥！竟然是你们！”
　　萧倬凡面目慈祥，想着当时这孩子的可怜兮兮，和现在天真欢快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和惊雷虚与委蛇的心情瞬间好转不少，“上次怎么没打个招呼就走了？”
　　因为莫如和萧倬凡的注意力都在阿蒙身上，所以就没看见惊雷一行人看见阿蒙时眼中闪过的阴翳。
　　不过，这位“小哥哥”······惊雷玩味笑笑，上前一步，“不知这位是······”
　　萧倬凡一想到这个难缠的角色，笑容瞬间虚假不少，“哦，这是之前认识的孩子”，他想了想，觉得这不是说话的时候，不想让惊雷知道太多，纠缠太多，直接吩咐莫如，“你带着他去收拾收拾，先不用跟上来了。”
　　莫如心下衡量了一番，他一方面不想离开萧倬凡，怕他再被为难，另一方面的确想探究阿蒙“自投罗网”的原因，但想着小六在，人到底还是在东兴，惊雷不至于太过猖狂，也就稍稍放下心。
　　而另一边，阿蒙已经和萧倬凡道谢告别，拉着莫如走了几步。莫如没拒绝，目光凝视阿蒙的后背。
　　上次一别，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脸上都是属于孩子的神色，不似牢里那般阴翳。但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这孩子更可怕。
　　像一条毒蛇。
　　莫如没打算任由他走多远，显然阿蒙也清楚，只是在附近找了个僻静处，就停下看莫如。
　　莫如云淡风轻，连语气都仿佛白开水一般，没有丝毫的色彩波澜，“你怎么在这儿。”
　　阿蒙看着他在萧倬凡身前身后的两种面孔，呵呵一笑，“小哥哥，别那么冷漠啊，你上次在牢里明明委屈的要死，却还要背我出去的时候多可爱。”
　　他似乎是真的觉得莫如很可爱，提起这件事，眼睛里都是晶亮的笑意，见莫如并不接话，他跟倒豆子似的，“上次离开之后，我无处可去，辛苦辗转最后留在清心寺，帮忙干点零活，结果刚才惹怒了一位官家小姐，她有权有势，把我赶出来了。”
　　他边说着，便往莫如跟前挤，同时举起他满是泥巴的袖子，“你看看，都是刚才在地上滚的。”
　　莫如心下思量，这厮嘴里的话只能听一半，年纪不小，狐狸一样狡猾。
　　阿蒙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漠，他看着莫如瞧自己，毫不怯懦的回看莫如，四目相对，眼睛里都有着对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半晌，莫如转身，道，“跟着吧，先去马车上换身衣服。”
　　莫如早知道爹爹的脾气，这孩子的话匡不了他，对付萧倬凡这个对孩子毫无抵抗力的男人还是绰绰有余。何况现在他也拿不出阿蒙使坏的证据，爹爹又在牢里就对阿蒙起了恻隐之心。
　　林林总总的原因汇集起来，想不管阿蒙是不可能了，那不如就拴在身边，亲眼看着。
　　当然，他也该吩咐些人好好查查这个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