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被世仇爱上》卞九欢

42、梅庄1

　　第42章
　　晋语娟给沈京初收拾去梅庄的衣服的时候，发现沈京初一共也没几件衣裳。

　　晋语娟看着沈京初空荡荡的衣柜，问道：“当初每次逢年过节，给了你那么多料子，都到哪儿去了？”

　　沈京初打开另一个柜子，一柜的料子倒了出来。

　　沈京初说道：“都够我开个绸缎庄了。”

　　晋语娟叹了口气，问道：“既然没衣服穿，为什么不让人去做一点？这些料子一直堆在这里，都快堆发霉了。”

　　沈京初沉默不语。

　　那时候的她很傻。

　　她以为，只要她总穿这一两件衣裳，娘亲总有一天会发现她的衣服不够了，会愿意给她缝一件衣服。

　　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

　　她母亲仅有的那点针线活，全都用在哥哥身上了。

　　沈京初有的时候想，或许要是沈明春没有出声，简寻琴会对她好一点。

　　可是沈京初现在才意识到，如果没有沈明春，简寻琴只会再生一个儿子，而不会把那点残存的爱拿来给她。

　　沈京初说道：“现在做也晚了，我也不需要那么多衣服，有一件换的衣裳就够了。”

　　就在这时，晋语娟忽然靠近了她，拉过了她的肩头。

　　沈明春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晋语娟贴着她的手臂，拉起了她的胳膊，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之后，又微微凑过肩头，比对着两个人的肩宽。

　　晋语娟低下头，几乎就在沈京初耳边说道：“我们体量相仿，你可以穿我的衣裳。”

　　沈京初正想拒绝，晋语娟又说道：“在梅庄，读书又习武，万一脏了一件，洗的那件又没干，你穿什么？”

　　晋语娟笑着拉了拉沈京初的头发，戳了戳她的脸颊，柔声说道：“宰相的女儿，不能穿得那么寒酸。”

　　沈京初勉强笑了笑。

　　晋语娟看着沈京初的面容，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问道：“明春那件事，你恨你父母吗？”

　　沈京初摇了摇头：“不恨。”

　　她想了想，又说道：“说起来，他们也把我养大了，虽然养得随便，但是说到底也没亏待过我。我没受过冻，也没挨过饿。”

　　晋语娟看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他们是你的至亲，也从未善待过你。”

　　沈京初看向晋语娟，说道：“阿嫂，我不会那么贪心，也没那么多失望。我想要什么，我就自己去挣。我不会像个娃娃一样守在家里，等着别人施舍给我。”

　　晋语娟心疼地问道：“哪怕这些是你应得的？”

　　沈京初说道：“这世上没什么是应得的。沈明春还觉得官职是他应得的，看看他现在落到什么地步了。”

　　晋语娟无奈地叹了口气，给她把破了的衣服补好，又去给她拿了几件过冬的衣裳，放在她那空空的箱子里。

　　沈京初在天亮前上了马车，一路向北而行。

　　梅庄离京城有三天的行程。

　　沈京初轻车简行，很快就到了梅庄山下。

　　再往上的路，车就上不去了。

　　好在沈京初箱子轻，她提着箱子往上走，倒是也不累。

　　走了半天的光景，终于走到的梅庄门前。

　　沈京初来得晚，大多过了考试的子弟昨天就到了，沈京初得到消息晚，出行的也晚，差不多是京中子弟里最后到的。

　　梅庄门前，一个高个子女子负手站在门前，冷冰冰地看了沈京初一眼，问道：“来者何人？”

　　沈京初恭恭敬敬地说道：“沈家沈京初，来向纪先生求学。”

　　女子柳叶眉，吊梢眼，神情十分傲慢，个子很高，斜眼看了沈京初一眼，说道：“既然是过了考试的子弟，把请柬拿出来。”

　　这些年，前往梅庄求学的学子，但凡过了纪恨山的考试，纪恨山就会亲笔写请柬，送往京中。

　　但是沈京初是皇帝求情加进来的，压根没通过考试，也没有请柬。

　　沈京初说道：“请柬没有，但是圣上给了金牌，说纪先生看了金牌就会通融……”

　　女子看也不看她，目光直视前方，说道：“梅庄的规矩，没有请柬，就算是日后的太子，都别想踏进梅庄一步。”

　　沈京初耐着性子说道：“可是纪先生确实同意让我来求学了。此话是圣上亲口说的，难道我朝的陛下，会撒谎吗？”

　　女子当即一噎：“你……”

　　沈京初恳切地说道：“让我进去吧。我确实是拿到求学的资格的。”

　　女子冷冰冰瞥了她一眼，道：“梅庄不比京中。你那些幺蛾子，没用。没有请柬，你就在庄门外等着吧！”

　　沈京初见她执意不肯，便点点头，说道：“好，我等。”

　　她拎着箱子，站在冬日的飘雪里，从中午站到日暮，站到守门的女子都要换值了，依旧站着不动。

　　女子说道：“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这梅庄的夜晚你怕是熬不过去，不如趁早下山算了。”

　　沈京初的肩头已经落满了冰雪，她冷得打哆嗦，站在及膝的雪里，却依旧说道：“纪先生什么时候让我入梅庄求学，我就站到什么时候。”

　　女子见她固执，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沈小姐，你也没学过武，身子又不好，你站病了，也不值得呀。”

　　沈京初看了她一眼，笑了笑，问道：“姑娘今日头一遭见我，怎么知道我没学过武？”

　　女子当即就是一噎，急忙辩解：“你——你冷成这样，定然不是习武之人的骨骼。”

　　沈京初说道：“我见过江湖武功，见过蜀山武功，又见过皇城的武功。这世上的武艺千差万别，你既然在梅庄任职，定然知道人不可外貌，你没和我动手，怎么能断定我没学过？”

　　女子急着辩解道：“我们习武之人，能看出来的！”

　　沈京初摇了摇头，说道：“不。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也不会如此情急了。我想，纪先生知道我今天要来，她故作不知，让你来为难我，只因为我是圣上执意要求加进来的，她不能抗旨，又不想坏了规矩，就想让你把我逼走，是不是？”

　　女子结巴了一下，说道：“我好心替你着想，你偏偏要自讨苦吃。罢了，我实话同你说吧，你还是现在走了好。你没有武功的基地，纪先生又不喜欢你，到时候你在梅庄只能吃苦，你何必呢？”

　　沈京初说道：“纪先生是我朝第一个女状元，为天下之师，怎么会把学子拒之门外？我要是晚上冻死在这里了，铁扇银琴纪恨山的名声就败了吧？”

　　女子叹息道：“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皇帝那么执意给让你破例了，你可真是固执。”

　　沈京初说道：“纪先生不让我进门，我就在这里等到她让我进去为止。”

　　女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她不会让你进去的。”

　　她临走前，看了沈京初一眼，说道：“也罢，我也劝过你了，你就在这里等吧。”

　　她说完，把梅庄的门锁上，转身走了。

　　山上的寒风呼啸了一夜。

　　沈京初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依旧冻得浑身哆嗦。

　　次日天明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都埋在雪里了。

　　之前平谷雪教过她几个内功运行的方法，沈京初一直没有琢磨透，不过也好在她教了，沈京初在这寒冷的夜里不至于真的冻死。

　　次日黎明，女子来开门的时候，见沈京初跟个雪人似的站在门前，不由得心疼道：“你一个贵家小姐，好好在家里过日子多好呢，以后嫁个好人家，不就好了吗？何苦来梅庄受苦呢？”

　　沈京初哆嗦着说道：“那你可能不知道，我失去了多么重要的东西才能换来梅庄求学的机会。我想学，我不会走的。”

　　女子看她冻得实在是难受，偷偷塞给她一点干粮，说道：“纪先生还有一个时辰才起，你先吃点东西吧。”

　　沈京初摇了摇头，说道：“纪先生不让我进梅庄的门，我就不吃也不喝等在这里，我要是死在梅庄门前，纪先生就该向天下读书人道歉了。”

　　女子哭笑不得，说道：“你可真是倔。”

　　沈京初说道：“承认承认，不惜违抗圣名也要把我赶走，纪先生比我还倔。”

　　沈京初在梅庄门前又站了一日，站到暮色的时候，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等沈京初清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缕梅香。

　　温暖的屋子里，一个女子身披鹤氅，穿得素净淡雅，正在抚琴。

　　茶香梅香，落雪闻琴。

　　身边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能在我门前站两天一夜，你还是头一个。”

　　沈京初想坐起来，可是她头晕得厉害，压根撑不起身子。

　　那披着鹤氅的女子停下了手中的琴，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纪恨山眉眼淡雅，乌黑的眼珠如同一滴落墨，冷得出奇。

　　纪恨山淡淡地说道：“你不要以为靠着苦肉计，就能拜我为师。我梅庄不收作弊的弟子，无论如何，都不收你。”

　　沈京初的嘴唇青紫，艰难地说道：“就算您不承认我，也不能再赶我出去了。”

　　纪恨山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从今天开始，我教诗文，你站在门外听；我授武艺，你站在演武台下看。我纪恨山没有你这样的弟子，也不会亲自教你一招一式，你也不必将我当做师长。”

　　沈京初挣扎着坐起了身，点点头，说道：“好。纪先生不想做我的师父，我也不会强求。”

　　纪恨山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一饮一食，都要自己挣。后山的雪还没人扫，明天去扫干净，不然没你的饭吃，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