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星光》凤栖枝

15、配角

　　门铃声响起。

　　阮苔从手机监控里看见苏泊澜一个人等在门口。

　　来得挺快的呀……

　　她不太讲究地顶着一头泡泡，围了条浅蓝色灯塔花纹的超大沙滩浴巾，光着脚给苏泊澜开了门。

　　“你先坐，我还要等会儿。”

　　锁上门，还没来得及脱鞋子的苏泊澜，就看见阮苔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湿哒哒的脚印，消失在客厅的拐角处。

　　苏泊澜有些微妙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脱了鞋，没看到衣架，外套被他扔在了单人沙发上。

　　他从客厅角落的小冰箱里面取了一瓶啤酒，随意抽了一张CD专辑放进了CD机里。

　　于是，等阮苔擦着头发穿着睡衣睡裤出来的时候，就见苏泊澜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里翻着她扔在茶几上的剧本。

　　有酒，有音乐，有帅哥。

　　阮苔笑嘻嘻地问：“翻了几本了？”

　　苏泊澜合上手里的剧本：“这是最后一本。”

　　“啊，挺快的啊！”阮苔把毛巾扔到茶几上，拉下手腕上的皮筋，扎了一个湿漉又蓬松的丸子头：“觉得哪本合眼？”

　　“都一般。”苏泊澜微微皱眉：“你头发又不吹干？”

　　“你也太挑剔了。”阮苔翻了个白眼，不在意地回道：“没事儿，自然干，自然卷。”

　　苏泊澜顿了一下，平静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苔试图蒙混过关：“就前段时间呗，还能什么时候。”

　　苏泊澜“啪”地一声将手里的剧本扔在茶几上，右手松了松领带。

　　他目光深沉，视线带着压迫感。

　　“熙熙，不要这样糊弄我。”

　　阮苔头皮一麻，心脏猛地一跳，她垂下双眸，略带烦躁地动了动左脚。

　　良久，苏泊澜听到她低声说：“毕业典礼前回来的。”

　　苏泊澜扯了扯嘴角：“所以，当初分手的理由，真的只是借口……”

　　阮苔鼻子一酸，眼眶中有雾气缭绕。

　　她说得有些艰难：“你看，我们确实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我要进演艺圈，我要脚下踩着舞台踩着荧幕。我们，确实......”

　　苏泊澜闭了闭眼睛：“在你心里，跟我在一起，阻了你的路？”

　　阮苔愣了愣，叹了口气：“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泊澜，我有病，你知道的。”

　　一句话，让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从前。

　　那时候的阮苔，刚刚重生不到半年。

　　她没有走以前的老路，而是选择一个人到美国留学。

　　重生，并没有带走她因事故造成的重度抑郁症。哪怕她想要完成自己的梦想，也很难控制自己的萎靡不振。

　　她花了大量的时间调整自己的生活节奏，强迫自己习惯完成计划好的日程表。

　　她为了克制自己的孤僻和逃避心理，每天都会和不同的校友去一些热闹的地方。

　　人和人的相遇，似乎都是注定。

　　一个对视，就是因果的联系。

　　苏泊澜记得自己那天阴沉的心情，大哥肺癌晚期放弃抢救。

　　阮苔记得那天自己鞋跟卡在地下井盖上，崴了脚，碰了顾湛的瓷儿，手包还刮伤了他的车。

　　突如其来的大雨和未曾预料的一夜放纵。

　　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什么校友，也没有太多的热闹。

　　苏泊澜连同亲情一块儿转移给她的温度，让她沉溺。

　　她在治愈自己的过程中，不知觉地染上了性.瘾。

　　戒烟的人靠喝酒戒烟，容易酗酒。

　　阮苔大概也是一样的。

　　等两个人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有些难以控制自己了。她对苏泊澜给予她体温的需要远远大于其他。

　　在之后的两年同居生活，除了完成自己正常的规划以外，她还接受了定期去看心理医生这件事情。

　　苏泊澜默默地蚕食着她这个人，无所不至。哪怕是再忙的行程，都会挤出时间关注她的生活，满足她的需求。

　　有一段时间，阮苔甚至觉得，这种只对苏泊澜产生的依赖性心理疾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就这样一直跟苏泊澜在一起一辈子好像也挺好的。

　　平庸，不是她的初心，但却可以成为她所求。

　　然而，大概所有的故事都一样，一波三折才有看头，才是好的故事。

　　阮苔和苏泊澜的故事，就是这么的俗套。

　　在她差几个月毕业的时候，苏泊澜继承了家业，从苏少荣升苏先生。手里再也不是只有美国分公司那一亩三分地，家大业大的他必须要回到国内坐镇。

　　阮苔心里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出出大戏。比如什么苏家主母安排某某世家女住进顾家，从此强强联手打造更大的商业帝国，独留平民女友一人在角落里哭泣。

　　在她的多个剧本里，她一直是配角。

　　阮苔很不高兴，她开始反省自己，自己到底爱不爱苏泊澜，为他放弃自己的世界是不是真的不会后悔。

　　那是他们唯一的一次莫名其妙地冷战。

　　阮苔单方面宣布的开始。

　　因为突然忙碌了起来，应顾不暇的苏泊澜头一次过了好几天才意识到，好像阮苔已经很多天没有腻在自己的身边了。

　　又或许是日子久了，再也不像以前一样所有的目光和心思都有对阮苔的追随。

　　苏泊澜的电话并没有打通。他被转进了语音留言箱。

　　那是他接手了一堆烂摊子之后，第一次晚饭前回家。

　　他站在家门口，刚准备输入大门密码的时候，阮苔给他回了电话。

　　“忙完了吗？”

　　“我最近想了很多。”

　　“我们分手吧！我今天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我请了人明天早晨来给我搬家。”

　　“你马上要回国了，我们就要成为两个世界的人了，大家好聚好散吧？”

　　“跟你在一起很幸福，谢谢你对我的好。”

　　“哈哈，你不用担心，我对别人没有欲望，我应该只是依赖你对我的好。”

　　“前天我已经去看过心理医生了，他说我现在状态很好。”

　　“啊，这样啊……你真的不回来了吗？我还给你做了一桌饭呢！”

　　“那你不要太辛苦了，自己多注意休息，工作是永远忙不完的。”

　　“好啊，等我有机会回国，我一定找你，蹭你吃喝我心安。”

　　“拜拜……”

　　苏泊澜把手机和钥匙揣回口袋，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才扭头离开。

　　他有一瞬间感觉到窒息。

　　就像是能在水中自由呼吸的超能力，被给予他能力的人收了回去，憋得难过却又无力。

　　一阵沉默过后，苏泊澜低头捏了捏鼻梁：“病好了吗？”

　　“应该是好了。”阮苔拨弄着头发，翘起了二郎腿：“离开你，好得挺快的。估计以前太依赖你了，我的病是个假病。”

　　所以，喜欢我，也是个假喜欢？

　　苏泊澜轻笑：“挺厉害的啊。”

　　背部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阮苔敏锐地感受到了危险：“但是，我喜欢你，是真喜欢。”

　　“嗯。”苏泊澜点点头。

　　大佬不信，感觉要被收拾，怎么办？

　　在线等，急……

　　“就是，你看，我在你身边，也没什么作为，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宁愿放弃。这样的我，最终也就是沦为配角的命。”

　　阮苔又嘀咕了一句：“按照我当时的性子，可能还会变成被厌恶的恶毒女配。”

　　“恶毒女配？”苏泊澜皱眉：“你怎么就不敢想一想自己是个大女主呢？”

　　“散发着萤火之光的大女主吗？”阮苔站了起来，低头俯视顾湛：“不站在巅峰，不铸起星光，我们永远都是两个世界。戏子而已，如何能称主。”

　　苏泊澜眼眸中，映着阮苔倔强的样子：“你在我眼里，就是星光。”

　　阮苔腾一下脸就烧了起来，小嘴儿撅了半天，吐了个泡泡出来。

　　“哎呀！”她扑通一下窝进沙发，埋头抱住了双腿，闷声说：“突然说这样的话......”

　　苏泊澜淡淡地笑道：“以前没说过，是我以为你坚定地相信自己，不需要我锦上添花说些甜言蜜语的夸赞。”

　　阮苔悄悄抬头，露出一对儿带着少许雾气的眼眸。

　　“是我的错，我应该让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苏泊澜起身，轻轻地在她头顶落下一吻。

　　在苏泊澜面前，又稳又御的人设根本站不住脚。阮苔的心里悄悄绽开了粉色的花朵。

　　花朵散发出的香气，是幸福的味道。

　　“泊澜……”她糯糯地唤了一声，带着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