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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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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女士从东桥老莫家里出来的时候,那群想要劝说她让出土地的人,还没有离去。戴女士瞥了他们一眼,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手一直致力于帮小娃娃拍嗝。
那几个人想要上前再游说,却被戴女士一个冷眼给逼得后退了几步。
“这是我的地,我的村子,即使我死了,也会留给能保住这儿的人,你们就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她说完后,就潇洒地离开了。
这群人还想追上去,却被几个突然出现的小商贩给拦住了。
“这位帅哥,要吃饭吗?本店有最新鲜的河虾,最肥美的河豚……”
这些个政府相关工作人员,被小商贩缠上了,没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主”离去。事实上,这样的戏码,每周都会发生,但是这却是戴女士第一次透露出她死后的打算。
“得赶紧跟老板说一声。”戴女士这是打算死后,也要把薄村维系下去的节奏!
这些人虽然是以政府开发的名义来到薄村的,但是他们并不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人员。他们属于地产公司,是从政府手里把薄村这个烫手的山芋接过来的“工作人员”。
山海政府拿戴女士没法,薄村的118亩地是戴家的祖产,是华国罕见的具有永久产权的地皮。
要说这永久产权,还得从当年华国解放开始说起。当年华国刚结束动荡,宣布成立新的国家,为了解决阶级矛盾,国家宣布土地国有化。华国境内所有土地归国家所有,个人对土地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但是戴家的这118亩地,却不知为何成为了私人所有,至今没人敢动。虽然有谣言说,抗战时,华国最高领导层集体被敌军毒药所毒,几乎全军覆没,是戴家人出面替他们解了毒,救了国家。因此,开国元勋们才会给予戴家如此殊荣。可是这也只是传说罢了。
觊觎薄村的人不少,知道戴女士是块硬骨头的也不少,但是想要啃下这块硬骨头的,大有人在,其中以天健建筑最为执着。
天健建筑的员工,日常到戴女士面前刷存在感。公司准备了两个方案,先是努力说服戴女士,如果戴女士愿意把薄村出手,那就再好不过。如果戴女士不愿意,那就只能把戴女士熬死了。戴女士年纪大了,迟早有一天要死,而她生前孤身一人,无亲无故,也没有把资产捐出去的想法,唯一有可能继承她产业的是一个远房侄子。而那个远房侄子也已经暗中和天健建筑签署了转让协议,一旦他得到继承权,就把薄村卖给天健建筑。可是如果戴女士另有安排,那天健建筑的计划可能就有所变动了。
戴女士此时正抱着孩子往家里走,根本不知道天健建筑打的如意算盘,就算知道,她也不为所动,因为她从未想过把家业交到一个面上老实,心里狡猾的人手上。
薄村的地理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
薄村东边就是共水,共水环绕住薄村将近三分之一的土地。薄村东边有两座桥,分别是东桥和东北桥,穿过这两座桥,可直接横跨共水,到达对岸的山海市金融中心。金融中心汇集了世界各大银行的分支,有着山海市的地标级建筑——云极金顶,还有世界最大的音乐厅以及华国第一大的展厅。
薄村南边是山海大学,山海大学是一所囊括了幼儿园到大学的综合型学校,人口流动性非常大。而租住薄村南边的,也多是学生或家长群体。
薄村的西边是高档写字楼和大型商场,出入的都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精英群体,以及西装套裙、小高跟的精致职业女性。
北边临近共水入口处的是山海市市政大楼,气势恢宏的市政大楼旁边,还有着山海市绿化程度之高屈指可数的市政小区。
在市政大楼和市政小区正对面的,就是薄村的墓地,墓地里安葬的是戴家的历代祖先。薄村墓地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古树,这些古树高耸,即使在夏天,也令靠近墓地的人感到寒意入骨。
在市政小区里住的公务员们,对薄村的感情极其复杂。戴女士对薄村里租户的资质审查极其严格,所以薄村的租户素质普遍较高,且多有本事傍身。能工巧匠,南北厨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这极大地便利了居民们的生活。可是从市政小区通往薄村,最近的入口是北口,而北口就在薄村墓地旁!如果不赶时间,政府小区的居民宁愿绕到西北口,也不愿走北口。北口的阴森和恐怖,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戴女士的家,在东北边,位于村子北边的薄村墓地、正中的戴侯祠、正东的观音庙以及共水四者的包围圈中。而玉历和玉济住的房子,正是戴女士家旁边的一栋老屋,周边是薄村墓地和共水。
戴女士才刚走到村子中央的戴侯祠,就被两个年轻的女孩儿拉住了去路。她们俩长得一模一样,看起来约是十五六岁,都用绿绳绑着两根粗麻花辫垂到胸前,都穿着土里土气的红色碎花裙子,可是这一切在旁人看来极其突兀的装扮,在她们身上却有一种特别的美感。
“小少爷!”
两个女孩朝戴女士……手里的婴儿,冲了过来。
戴女士吓了一跳,把孩子紧紧抱住,往旁边让了让,“你们干什么呢?”
两个女孩儿非常有礼貌,半弯着腰举了一个躬。一个说:“我叫萱支。”另一个说:“我叫松支。”之后再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来找我们的弦知少爷。”
配合得真好,像是在说相声!戴女士看看怀里的孩子,再看看闪着无辜大眼的双胞胎姐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弦知少爷?你们说的是这个小娃娃?”
双胞胎姐妹连连点头,“是的!弦知少爷是我们家主人的儿子!”
少爷?主人?
戴女士眼中闪过精光,她没有试图去纠正这一对姐妹花的用语。有时候最是直率的潜意识里的表达,恰好就能透露出最真实的信息。
“我不知道你们家主人是谁,我只知道他是玉历的孩子。”戴女士说道。
萱支和松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反复说道:“这就是弦知少爷呀,弦知少爷是我们家主人的儿子。”
戴女士抱着孩子,继续往北边走,萱支和松支在她身后紧追不舍。
“玉历!”
戴女士在离玉历家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大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不多久,玉历就出现在低矮的篱笆前。
玉历家隐藏在薄村北边的树林里,房子外墙的颜色跟周围的树木融为一体,一般人极少能找到入口。
“大人!”
萱支和松支在看到玉历的第一眼,就惊讶地叫了起来。她们诚惶诚恐,差点就五体投地,幸而被玉历暗中定住了,否则就真的跪倒在地上了。
玉历还记得萱支和松支,当初他去霍山寻找构树纸的时候,她俩就是知琼身边的婢女。
萱支和松支在玉历的凝视中,低头噤声了。契师大人的容颜,不是她们两只小妖能够直视的。
戴女士就像是没有注意到玉历和这对双胞胎姐妹之间的异常一样,她走进了玉历家。
玉历现在所住的这座房子,是戴家的老屋,曾经是戴女士祖父的住所。戴女士的祖父曾经作为留洋学子,在国外生活了多年,后来回到华国后,就改造出了这间老屋。小两层的房子,到处是充满田园味道的布艺品,正对西方的墙,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把房子的一二层合成了一体。
戴女士一进屋,就看到了落地窗旁,坐在地毯上,斜靠在沙发上的玉济。
“戴女士。”
玉济站了起来,跟戴女士打了声招呼后,就端正地坐到了沙发上。戴女士不喜欢别人称呼她阿姨、奶奶,所以在薄村里,大家都叫她“女士”。
戴女士笑了笑,“玉济呀,怎么?玉历把你哄好了?”这孩子周身的气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冷凝了。
玉济看了眼玉历,点点头。
戴女士笑了,“那就好,你要添个侄子了,多个家人,是件好事。”
玉济“哦”了一声后,就没再说话。
戴女士已经习惯了玉济的寡言。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除了在玉历面前有情绪,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副淡定的冷漠状。不过,她知道,他面上虽冷,心地却是极善良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戴女士在玉济旁边坐了下来,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玉历,发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真的是你的儿子?还有,孩子他妈呢?”她知道玉历不是个随便的人,可是,她越看,就越觉得这小娃娃跟玉历长得相像。
“我……”玉历话还没出口,就被戴女士赏了一个冷眼,“你还是坐下吧,我仰头看你,脖子疼。”
玉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他在戴女士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小声地说:“这孩子不是我的。他妈妈死了,托我关照他。”
他的话令戴女士沉默了,戴女士拍了拍怀里吃饱就睡了的小娃娃,满眼怜爱。
“我跟东边桥口的老莫家媳妇说好了,可以分这孩子些,我每天过来带孩子去她那蹭些口粮。”